事後,望著諸王魚貫而出,帳中就剩下了軍臣單於,以及帳內被侍者暗中留下來的單於庭大將須卜塗勒和左大將木達喇阿。 軍臣望著二將直接說道:“你們都是本單於的心腹愛將,此次出戰,你們二人要警醒著些。” 須卜塗勒和木達喇阿趕忙單膝跪地,扶胸道:“我等願聽大單於差遣。” 軍臣吩咐道:“此次左穀蠡王部會是圍剿李廣的前鋒,伊稚斜的東麵是大軍左翼,須卜塗勒你領一萬騎去。 剛剛烏維上報,說有漢軍的公孫敖部可能已經竄進草原來了,你順道看顧著些單於庭草場的東麵,用心紮緊籬笆,懂嗎?” 須卜塗勒瞬時會意,趕忙扶胸應諾,他隻得令照顧單於庭部草場,至於公孫敖部若是往東邊的左部草場去,那就不是他的職責了。 軍臣轉頭又望向木達喇阿,吩咐道:“漢軍還有一支騎兵自上穀北出,你帶著本部騎兵去看住他們,能吃掉的話,不要留手。” 木達喇阿俯首應諾。 ...... 隨著麾下大軍漸漸向北,一望無際的草原很容易磨滅人的激情,公孫敖此時身上若不是有軍甲強撐著,怕是早就爬到了馬背上,騎馬打仗,哪有坐在牛車上晃悠舒服。 百無聊賴的公孫敖腦海裡正胡思亂想著,隻聽親兵提醒道:“將軍,快看,龔司馬回來了。” 公孫敖聞言大喜,他命令龔虔帶人去找衛青,看來這小子是幸不辱命啊。 不過隨著龔虔打馬漸近,公孫敖卻望到了龔虔黑著的臉,顯然事情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順利。 公孫敖心中頓感一慌,可別出啥幺蛾子。 等不急龔虔趕到跟前,公孫敖腳後跟一磕馬腹,驅馬迎了上去。 一見麵胯下的兩馬便打起了轉,公孫敖急聲道:“怎麼?沒成?” 龔虔點了下頭,沉聲道:“車騎將軍拒絕了與我軍相合,衛將軍還奉勸將軍不要任意胡為,辜負了聖恩。” 公孫敖霎時如臨深淵,身子一軟直接從馬背上跌了下去,引的親兵們一陣手忙腳亂,龔虔也趕忙跳下馬去扶。 被眾人提起來的公孫敖驚魂未定,原本心中打的好算盤,此行跟著衛青混一個龍城之戰,不僅青史留名,而且還能穩穩封個千戶侯,再稱病引退,簡直堪稱完美。 誰曾料衛青居然不帶自己玩,按本部現在距離長城的距離,自己想學公孫賀秋遊一圈回去都不成,誰知道匈奴人在歸途的那塊貓著呢,這是打仗,會死人的。 回過神來的公孫敖突然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拉著龔虔的衣服顫聲問道:“龔虔,你可將本將的話都帶齊了?” 龔虔麵露苦色,再度解釋道:“將軍交代的都說了,我軍在草原上迷途,無意間僥幸遇上了衛將軍所部斥候。 適逢將軍在路上脫水,無力掌控大軍,便想將軍權盡數移交,樁樁件件沒一件落下的。” 聽的公孫敖麵如死灰,看來衛青一定是忌憚武帝的看法了。 公孫敖心中淩亂,急的在原地踱步轉圈,兵兇戰危可由不得他過多猶豫。 很快他就下定了決心,絕對不能放任自己胡來,要是將本部漢軍都折在草原上,他如何對得起自家良心,自己選的路,跪著也得走完。 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中,公孫敖重新跳上戰馬,他令龔虔繼續率領大軍向上穀兵團靠近,隨後一甩馬鞭,騎著馬奔著前方去了。 公孫忠等部曲親衛見狀,趕忙跟了上去。 “衛--青,衛青。” 聽著身後由遠及近的喊聲,衛青滿臉嚴肅的轉頭一瞧,見是公孫敖後便扭頭吩咐大軍繼續北進,他調轉馬頭,打馬迎了上去。 一勒馬,衛青馬鞭一指就迎麵肅聲喝道:“公孫敖,你居然敢如此胡鬧!軍國大事豈能視作兒戲!” 公孫敖趕忙堆出一臉笑意,說道:“衛青你聽我說。” 衛青揮手一抬,直接說道:“你我雖為友人,但此時身在軍中,一切當以國家為重,私情少續。 公孫敖,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身後的家族想想。” 聞言公孫敖斂起笑意,正聲道:“我自然知道自家斤兩,正因為想著以國家為重,才會想著你我兩軍相合,一戰匈奴。 難道你願意見我才薄,誤將大軍葬送虎口不成。” 衛青聞言滿麵怒容,緊握的馬鞭此時恨不得化為長刀,直接一刀劈了公孫敖了事。 忍了忍,衛青放下馬鞭,氣急的罵道:“你!你在長安時,為何不早點跟陛下明說。” 公孫敖低頭腹誹,我敢吶?前嘴我敢說,後嘴就得菜市口走一遭。 事已至此,公孫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說道:“反正已經是這樣了,你若是不拉兄弟一把,就直接拿刀宰了我,省的我回去送命。 這樣你接手我部兵權,誰都說不出個啥,就算今後鬧到陛下那裡,也是你占理,怕什麼!” 衛青黑了臉,公孫敖這貨明著就是在拿萬餘漢軍的性命要挾他。 片息,衛青深呼一口氣,扭頭喝道:“軍司馬!” “末將在。” 衛青咬牙吩咐道:“記錄,公孫敖為將肆意妄為,謊報軍情,其罪本足以伏誅,但念在行軍途中軍情緊急,現特事特辦,收回其兵權,禁足,戰後再著有司判罰。” 不待抱拳的軍司馬反應,公孫敖趕忙將燙手山芋般的虎符扔了過去。 小人得誌般的公孫敖趕忙接話道:“衛青,還有我部兵馬呢。” 衛青狠狠瞪了公孫敖一眼,說道:“再記錄!公孫敖所部無將,自此與上穀兵團合兵,受車騎將軍暫且節製,越權之舉,青戰後當前往有司議罪。” “諾。” 達到目的的公孫敖一臉愜意,這讓歷來謹慎的衛青再也沒忍住,自己身為外戚處處小心,沒想到竟然毀在這夯貨手裡,氣急的衛青抬腿就是一腳解恨。 公孫敖甲胄在身,能有什麼傷?他裝都不裝,直接躺在草地上放聲大笑了起來。 經過這麼一鬧,再加上兩軍合流,今天大軍自然是走不了了,衛青著手重新整頓兵馬。 當忙了半天的衛青跑馬回來時,發現公孫敖這貨正美美的燉著一鍋羊肉,眼見鍋裡的肉咕咚咕咚冒著泡,他人蹲在一旁垂涎。 衛青主動坐了過去,用刀撈起一塊肉,抓住骨頭,燙嘴的吃了起來。 公孫敖渾不在意,嘿笑道:“怎麼,都處理妥當了?” 衛青瞥了他一眼,默默點了點頭。 公孫敖用刀將鍋裡的羊肉攪了攪,恬著臉說道:“其實那日在朝堂上,韓安國老將軍說的顧慮並非沒有道理,此次我漢軍四路而出,難免會有分散之嫌,草原上也容易被匈奴以多擊寡,我能來投你,可謂是一片苦心啊。” 衛青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此時他也不想再跟公孫敖計較,開口說道:“前麵不讓你跟來,是因為你部可以攻打沿途的雜胡小部,略有戰果即可班師,如此大軍可保無虞,朝廷也不會過多責罰。 但我跟你不同,陛下因為姐姐的緣故拔擢我為將軍,此戰我隻有勝和戰死兩條路,公孫兄你又何苦來趟這渾水。” 公孫敖插起一塊最肥美的羊肉遞給衛青,笑道:“你就當我公孫敖將寶全部壓在了你身上,我堅信跟著你,我可以封候拜將。” 聽此混話,衛青無奈的搖了搖頭,封候拜將豈是易事,想了想也不多計較,就當是安慰了,接過遞來的羊肉,衛青大口吃了起來。 一時間兩人身邊隻有篝火裡的樹枝,在時不時劈啪作響,鍋裡的羊肉也肉眼可見的到了底。 待飯飽,公孫敖主動問道:“咱倆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想怎麼打?” 衛青作勢躺在草地上,抬頭望著浩瀚的星空,悠悠道:“在上穀時,我麾下哨騎曾抓住了一個匈奴什長,那什長嘲諷我是陛下的小舅子,是靠著女人的褲腰帶才當上的將軍。 由此可見匈奴人並沒有將我衛青放在眼裡,輕敵大意下,匈奴人必然防守鬆懈,這自然是我軍打突襲的好機會。 根據匈奴向導的建議和今日哨騎的臨場偵查,我本打算輕騎突進,在匈奴單於庭和左部草場的薄弱縫隙處穿插而進,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伺機尋戰。 我部快速飆進下,敵我同時處在運動中,匈奴人輕易也難以捕捉我軍動向。 不過你率部而來,又是車騎混編,速度上大軍已經提不起來,此策怕是難以再行。” 沒了奔襲,哪來的龍城?這蝴蝶翅膀可不興扇。 公孫敖趕忙說道:“不,衛青,你的判斷是對的。 當時我在殿中所述車騎混編,是為了防住匈奴騎兵正麵沖陣,但此次不同,既然匈奴人輕視我等,那我們就拋開戰車,輕騎突進,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得到肯定的衛青眼中帶光,一股腦從地上彈了起來,說道:“果然還是你懂我,我尋思匈奴防守的重點必然在雲中、雁門方向,我軍快速突進,沿途如風,草原廣闊,隻要我軍不做糾纏,匈奴人必然難以看顧。 奔襲最危險處莫過於回師途中,不如將車兵留在原地隱蔽,一為事後接應,二保護後路不失。 一旦我們在北麵打起來,吸引住匈奴人的目光,南麵的車兵當無後顧之憂,如何?” 眼見衛青重新踏上正途,公孫敖心中露出了老父親般欣慰的笑容,他起身抱拳喝道:“公孫敖領命。” 得到支持的衛青亦是緊緊握住了劍柄,此戰不勝不休。 第二天,衛青望著戰車上滿滿當當的各式物資,震驚之餘也隻能佩服公孫敖膽肥,有這些武器和糧秣,車陣可保無虞,大軍後勤無虞。 留下車騎五千作為留守,衛青、公孫敖二人帶領一萬五千騎,打馬奔赴草原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