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祈年剛到府前,桃溪便已經候在門前。 “桃溪姑娘久等了,在下去城中尋了些糕點,給姑娘帶了些桂花糕。” “桃溪多謝公子好意,隻是這糕點便不必了。” “薑世清那老匹夫人呢?” 桃溪仍然低著眉,隻是微一頓,道:“薑前輩一早便上山練劍去了。” 苔痕染青了亭下石階,流水順石階層層流落而下,一少年立於亭中似是在題詩,一旁還站著一位“熟人”。 “哼,附庸風雅,裝模作樣!” “那也比你好些,胸中無半點墨水,也就會些拳腳,絲毫比不得我的銀雀姑娘。” “你一天也就會去那青樓裡麵揮霍,一點正事都不乾。” 趁兩人爭吵不休,陳祈年順手摘下一顆桃子來吃了。 “少爺,陳公子來了。”桃溪在一旁提醒道。 那沈二少沈青岫,聞聲回頭起身,負手而立,打量著陳祈年。 “想必這位就是陳兄了吧,師傅經常說起你呢。”沈青岫坐回石凳上,手掌一攤示意陳祈年落座。 “是啊,沈兄,幸會。” 陳祈年輕撩衣擺坐下,拿起茶杯輕抿一口:“色香俱濃,芬芳甘冽,如擁清風入懷,好茶,沈兄真是好雅興。” “話說聽沈兄剛剛說那銀雀姑娘,可是煙雨樓的第一才女銀雀?” 沈青岫抬眸,眼神裡帶了幾分好奇,道:“陳兄昨夜入城,今早莫非已經去過煙雨樓了?” “江南第一樓,我也憧憬已久,還未去過,隻是今日在街邊偶然聽得。” 沈青岫手指輕叩桌案,瞟了一眼一旁的秋藕:“既然陳兄如此憧憬,我這做主人家的也不好敗了陳兄雅興。” 沈青岫一揮袖站起身,笑道:“那我們現在就去煙雨樓。備轎!” 沈青岫說罷還挑釁地蔑了一眼一旁氣鼓鼓的秋藕。 秋藕本就一肚子氣,被這一眼激得一跺腳,怒道:“你分明就是自己想去,城主走前可說過,不許你再去煙雨樓!” “畢竟父親可是再三交代要好好招待陳兄。”沈青岫一揮袖,將竹扇扇動兩下,細眉輕挑,端的是世家公子風範。 高閣臨日,直入雲煙,金碧輝煌,玉砌琉璃,江南第一樓,煙雨樓是也。 “少爺,最近城中流傳的那事還未平,而且老爺還托付您來做,這恐怕……” 沈青岫一揮袖,笑道:“唉,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況且,我這不是帶來一位高人嘛,此事不就了了。” “唉這,少爺,恐怕……” “恐怕什麼?行了,這沒你事了!陳兄,我們走吧。” 陳祈年跟在沈青岫身後入了煙雨樓。 即使那件傳事的沸沸揚揚,對煙雨樓的生意也沒有絲毫影響,堂內仍然是人滿為患,把酒作樂。 就要往大堂走,一隻胳膊擋住了他,陳祈年目光飄過去,是個打扮中規中矩的小廝。 “幾位走這邊,聽雨橋為沈公子留了座。” 陳祈年見沈青岫神色未變也就跟了上去。 “又是銀雀姑娘留的座?” “那可不,羨慕了?” “切,這有什麼。” 秋藕也跟來了,說是受城主所托,要監督沈青岫。 “陳兄,你看哈,這煙雨樓除了身後這主樓,有十二閣,分別是夕暉、靈曦、清瑤、流雲、雯華、青析、冷絮……都是各個花女的居所。”沈青岫介紹時還用折扇一一指著。 “聽雨橋就在流雲閣與清瑤閣旁的染香湖上,銀雀姑娘就住在清瑤閣,她常在聽雨橋上舉辦詩會,你來得不巧,詩會兩日前剛結束。” 清瑤閣就在染香湖北側,隻一柱香便到了,隻見一青衣女子坐於橋上,身姿綽約,鬢發紛飛,手中撫琴,神思飄於湖上。 “昭顏姑娘,你怎會在此,不是銀雀姑娘為我留座?她在何處?”沈青岫上前詢問起橋上的女子。 隻見那姑娘蹲身行禮,薄唇輕啟:“公子果真來了,春明今早來說是銀雀姑娘身體不適,托我帶句話。” “哦?什麼話?” “燈花思君亦成灰,冷月輕薄難相見。” 沈青岫手握扇柄輕點,神色有些復雜。 “說白了,人家姑娘想你了唄,你不去看看?”秋藕在一旁抱著胳膊有些不耐煩。 “昭顏姑娘,春明可說了是什麼病?” “春明說是有些頭痛,昨夜何姑姑叫她到橋上,大抵是受涼染了風寒。” “何姑姑,何事找她?” 昭顏皺了皺眉,似在思考。 “不知,隻是說了幾句話,我也是在閣上吹涼時遠遠瞧見,沒瞧真切。” “多謝姑娘。”沈青岫謝過了昭顏就向陳祈年走去。 “陳兄可願同我一同去探望銀雀姑娘?” 幾人行至清瑤閣前,木門敞開著,進入閣中,一層無人,踏梯而上,二層無人,再上,三層亦無人。 “怎麼不在,難道去醫館了,那為何要給我留話?” 沈青岫手指半彎揉了揉鼻子,突然警覺道:“不對。” 秋藕也早有察覺,趕忙問道:“哪裡不對?” “龍腦香。” 幾人從閣中出來,昭顏已經不在橋上,琴還留著。 秋藕蹙眉,輕哼:“這是走了?” “並未,應當隻是短暫離開,昭顏姑娘最是寶貴她那琴,如果不是重要之事,定然不會丟下琴離開。”沈青岫背著手,望向煙雨樓。 “陳兄,你在此稍等,實在怠慢,還望見諒。”說罷,沈青岫就向煙雨樓去了,秋藕緊隨其後。 陳祈年雙手抱臂,閉著眼睛,隻是站在原地,周圍幾十米的領域內每一絲氣息遍都入了胸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既然來了,出來敘敘舊吧。” 香徑兩側花草繁茂,鶯啼燕鳴,卻難留二人。 “你說那龍腦香不對,到底什麼意思?”桃溪眉眼間帶了幾分銳利。 “銀雀平日裡最喜檀香,多年都未換過。” “但龍腦香可療喉痹腦痛,不是說她頭疼,會不會是為了治病?” “不會,這件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你還記得這幾日城中的傳言嗎?” 秋藕皺了皺眉,揚起頭眼神銳利直指前方高聳入雲的樓宇:“當然。傳聞說,一月前,城西屠戶李二郎在煙雨樓堂中與幾人吃酒,醉後倒頭昏睡,一盞茶後挺身而起,彈指間呼吸便停止,麵色烏黑,身體硬挺著站在堂中。城中百姓都認為是撞了鬼。” 沈青岫眼睛微瞇,道:“你認為呢?” “毒。” “沒錯,就是毒,隻是下毒毒死一個屠戶,實在讓我沒有頭緒。” 兩人說著已經到了樓前。 樓內歌舞升平,眾人皆開懷暢飲,談笑風生。 “這些人倒也是膽子大,剛死了人就在此盡歡。”說話人是個少年,一身錦衣,頭紮玉簪,楊著下巴,一看便知是個富家闊少。 少年聲音說大倒也不大,隻是周圍人都注意到他,隨後投來疑惑的目光。 一個身材肥碩,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起身,語氣不善:“那這位小公子來此,又是為何?” 少年輕笑,端起架勢,麵容清秀,聲音卻是中氣十足:“三日後我金玉卓,要在此設宴,宴請四方江湖豪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