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篤行雙手抱臂盤坐在蒲團上,不到一柱香,動作就換了不下十個,最終將手肘支在案上,手掌托著下巴,微瞇著眼如獵食的鷹般盯著陳祈年。 婢女上菜時擋了視線,就被那陰毒的目光瞪了一眼,再加上案上躺著的刀,那婢女哪見過這個當場就跌坐在了地上,還是被一旁幾個婢女扶下去的。 陳祈年一直被盯著也很不是滋味,麵上也不太和善。 不過還好菜上完,金卓玉終於開口了。 金卓玉揮袖起身走出幾步,舉起酒杯。 “諸位,今日在此設宴,多謝各位前來捧場,我金卓玉,敬大家一杯。” 底下一片應和聲,金卓玉一笑仰頭喝下杯中酒。 整個廳裡隻有一個紅衣少年沒動作,反而是不屑地側頭,輕哼一聲。 “想必在座的各位都有些猜測了。” 金卓玉話剛說完,底下就有人開口,想要表現一番。 “金二公子今日在此設宴莫不是要拓展拓展我們青雲城的商路?” 金卓玉微微一笑,走上前。 一旁婢女托著個托盤跟在金卓玉身側,兩人走到了廳中央。 廳中的所有婢女手中也都托著一個托盤,將上麵的東西放在案上。 “現在,諸位麵前都有一個托盤,裡麵呢,有一顆丹藥和一張票子。” 下麵的人都神色有些匪夷所思,陳祈年眉頭卻不由得緊皺。 “這丹藥服用後可令人神清氣爽,打通全身經脈,令久病之人短暫恢復健康。” “而這票子,名為金票,並非金子,而是我金家所用的錢幣。” “這些都是我金家贈予各位的禮物。” 金卓玉話頭一頓,賓客們無不疑惑,相互交談起來,一中年男子拿著金票輕輕揮動,眉頭微皺,眼神中有幾分戲謔問道:“金公子,這金票是做什麼用的呀?” 這人是青雲城中勢力強大的賭坊掌櫃。 “此金票,可用於購買我金家的商品,並且,持此票購買我家的東西,可低於持銅錢銀子購買價錢的五成之多。” “另外,換此金票者,還贈予各位此丹藥一枚。” 下麵賓客不少敏銳的商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讓價五成,眾人都認為這金二公子恐怕是瘋了,這豈不是虧大了。 有人在思索緣由,有人震驚於金卓玉的話語,有人興奮於自己以後買東西可以便宜一半。 “金公子,那這金票如何兌換啊。” “這金票,在我金家各地的商鋪就可以兌換。” “那這票子的麵額?” “麵上寫著一,就是十文錢,等額使用。” 廳堂裡頓時嘈雜起來,不少人都有些激動,這等同從此以後自己可以低價買金家的東西,金家的商品從桌椅到衣裳,從米麵到藥品,都是廣泛涉及。 氣氛帶動,不少有所顧慮的人更加憂慮,金卓玉卻是什麼也不說,回到桌案前喝酒,一直喝到了宴席結束一語未發。 寧陽城,洛家府邸。 書房門虛掩著,被風吹動是不是還透進光來,隻是被柳蔭搶去了大半。 “父親,那金家此舉豈不是虧大了,既要花錢做那金票,又要讓價一半,這就是我們的好機會啊。” 洛老頭正翻看著桌上的賬本,聽自家兒子這麼說,耷拉著的眼皮閉了閉。 洛家與金家同在江南,洛家本家在北方寧陽城,金家本家在南方雲漢城。 大運河開辟以來,兩家勢均力敵,針鋒相對。 “機會。” 自家老子這話沒什麼波瀾,薛南城一時對自己的想法又認同了幾分。 “如此一來,我們隻需要出價低些,雖說會有些虧,但以我們洛家的底蘊,時間一長,金家自然撐不住。” 洛老頭久久不語,薛南城一時也有些拿不定。 “我問你,一直以來我們洛家差金家差在哪啊?” “製作工藝。”薛南城就想到自家老子會這麼問,頭微微揚起。 “可若我們價格定得比他們還低,豈不是能讓他們賣不出去。” “我問你,別人賣你東西,同樣的東西你願意買十,還是買一啊?” 薛南城稍稍思考,說道:“可是父親,因此緣由買金家東西的人恐怕買幾次也就不買了。” 洛老頭滿是褶子的手指夾起一頁翻過。 “南城啊,你小時候最愛吃臘肉,家裡每年都都備不少臘肉,而你有一日卻不愛吃了,這些臘肉怎麼辦啊?” 薛南城一時也摸不到頭腦,撓了撓頭道:“扔了。” “可若咱們是貧苦人家,這臘肉扔不起呢。” “隻好吃了。” 洛老頭不說話了,書房內隻有翻頁的聲音,薛南城沉默良久,說道:“那,若是我們低價買入他們的東西,再賣出豈不……” 剛說一半,他頓住了,一時無言,驀然開口:“真是高招啊。” 說完,便告辭離開了。 洛老頭聽著關門聲,笑了笑,本想抬頭看看天,卻隻看到房梁。 這日,沈青岫又在亭中作畫,畫中碧波蕩漾,一粉裙俏麗佳人倚在亭邊,手中執劍發絲飄飄。 “你這裙子哪裡買的?還不錯。” 秋藕一翻白眼坐下,有幾分不滿,抱怨道:“我都穿了三日了。” 沈青岫筆未停,細細勾勒著女子的眉眼。 “那金家不是整出什麼金票嘛,我本沒什麼興趣,不過這衣服確實不錯,我就買了件。” 沈青岫微微抬眸,記下女子的眉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低頭繼續描摹。 “哦?你買那金票了?” “嗯,我買的多,那夥計說票子還沒運來,還贈給我多餘五張金票作補償記在本上。” 沈青岫也不說話,隻是靜靜聽著,取了一點紅,點下,那女子抿唇笑了起來。 “對了,你那銀雀姑娘失蹤這麼久,你也不著急?”秋藕看著遠處青山愣神,空中劃過一隻飛鳥。 “著什麼急,著急她就能回來?” “可你為何不去找?” “那要不你去。” 秋藕輕哼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這銀雀姑娘也是命苦,一顆芳心許給了你這負心漢。” “那不成許給你?” 陳祈年在一旁坐著,一直無言,似乎已經被踢出了這個畫麵。 “陳祈年!你來說,他這是不是負心漢!” 經過幾日的相處,陳祈年也跟這幾人混熟了。 突然被點名,他假裝麵露難色,有些為難的開口:“秋藕姑娘若是已與銀雀姑娘契若金蘭,在下也不好說三道四。” “你!”秋藕一聽這話,小臉蹭地一下就紅了,拔劍指向陳祈年,那氣勢好像要一劍刺穿陳祈年的胸膛。 “行了。”沈青岫開口,秋藕正在氣頭上卻還是收劍。 “陳兄可看出什麼了?” “如今城中掀起金票狂潮,酒館裡幾乎也沒多少人提起銀雀失蹤之事。” 沈青岫畫完最後一筆,放下筆,直起身,將頭揚起看著遠處的山巒。 “金二公子來青雲城這麼久,還沒有與我這少城主見過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