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吳秀荷(1 / 1)

永定府雖不算大,但也有上萬戶人家,上百名衙役從早上開始分頭搜查,至申時也不過查了一半人家。   有兩名衙役負責城北貧民區一帶,這一天不斷奔走,腳已有些腫了,中午懶得回去吃飯,便在北區賣吃食的店子裡隨便吃了張鍋貼餅,到這時早就消化得乾乾凈凈,兩個人罵罵咧咧的抱怨著府尹毫無人性,一邊往下一戶人家走。   隻見這戶人家更是窮困,兩扇門板已經破裂數片,若不是被中間橫著的一塊木板托著,早便掉了下來。   兩個人不敢敲門,隻怕把門砸壞,用手輕輕一推,門應手而開,原來門後的門閂已經壞了,所以沒有關。   兩人走進院子,一邊叫道:“有人嗎?”一邊打開房門,隻見屋裡光線昏暗,撲鼻一股嗆人的藥味迎麵而來,都不約而同的乾咳幾聲。   屋裡一個女人的聲音喊道:“是誰呀?”聲音嘶啞,似乎年紀已頗大。跟著裡屋門簾一掀,一個鬢有銀絲臉帶皺紋的女人走了出來,見了他們,不禁問道:“你們找誰?”   兩個人嫌氣味難聞,不欲多呆,忙拿出畫像,問道:“老人家,你可見過這兩個人?”   那女人看了眼第一副男人的畫像,搖了搖頭,表示未見,再看第二副時,突然一怔,臉上肌肉抽動,跟著流下淚來。   兩個衙役慌了,忙問:“老人家,你怎的啦?”   那女人一邊擦淚,一邊道:“這上麵畫的人是我啊。”   衙役大吃一驚:“是你?”畫上那人年青貌美,至多二十來歲,而麵前女人卻至少已五十來歲。兩人都是將信將疑。   那女人道:“這上麵畫的是十幾年前的我,我那時才二十八歲,還年輕,現下我已四十四啦。”   衙役問道:“你老人家叫什麼名字?”   那女人嘆了口氣,道:“我姓吳,名叫秀荷。”   兩個衙役心中都是一喜,其中一人道:“我在這裡看著,你快去稟報大人。”另一人點頭而去。   吳秀荷哽咽道:“是誰給你的畫像?是我家小姐嗎?”情緒激動之下,又哭出聲來。   這時裡屋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老婆子,是誰來了?你怎麼哭了?”跟著嘭的一聲,似乎什麼東西掉到了地上。   吳秀荷擦了擦淚,忙進了裡屋,連聲道:“是官家來人問個事,你別起來,當心摔著。”把掉在地下的木枕撿起,放到床頭,跟著把正欲掙紮起身的老人扶回炕上,讓他躺了下來。   那衙役進屋一看,床上臥著是的年老的男子,頭發已全白了,臉上皺紋深壑,還不時咳嗽幾聲,忍不住問:“這位是?”   吳秀荷笑道:“這是外子。”跟著將他身上的被子仔細蓋好,臉上溫柔已極。   衙役納悶道:“外子是啥?”   吳秀荷道:“外子就是相公的意思。以前跟小姐學過一點文,一時忍不住賣弄,倒叫官爺見笑了。”她心知此刻寒酸窘迫,免不得遭人輕賤看低,自己十幾年來這樣的輕賤早見得慣了,但小姐既然來了,決不能因為自己,使得小姐被人輕視了,這才故意顯出才華,要叫衙役不能小視了自己。   衙役道:“你家小姐是誰?”   吳秀荷奇道:“不是我家小姐讓你們來的?那麼是誰?”   衙役道:“是銀鳳天班班頭卞大娘過來要找你的,她是你家小姐嗎?”   吳秀荷茫然道:“卞大娘?不認識。”   便在這時,院中發出落葉墜地般的輕響,跟著一名白衣白裙的女子推門而入,還沒進裡屋,便問道:“人在哪裡?”門簾一掀,走了進來,登時滿屋芳香撲鼻,正是卞大娘。   她聽到報信的衙役說已找到秀荷,情急之下,馬也顧不上騎,直接展開輕功,飛簷走壁,踏瓦而行,找到衙役所說的破屋,哪知進屋一看,屋裡卻隻有一個頭帶銀絲的婆婆,不禁滿麵疑惑,轉眼看向一旁的衙役。   衙役乾咳一聲,指著吳秀荷道:“這位便是。”   卞大娘驚疑不下,道:“您就是秀荷大姐?”   吳秀荷點頭道:“這些年生活艱辛,苦難逼迫,不免老得快了些,敢問是我家小姐差你來的麼?”   卞大娘搖了搖頭道:“是薛候……”瞧了旁邊衙役一眼,道:“是薛大人委派我來的。”   吳秀荷眼中一黯,道:“這麼說來,小姐他們還是沒有信兒?十多年過去,也不知道他們過的如何了。”   卞大娘向那衙役橫了一眼,吩咐道:“到大門外守著,不管誰來,都給我擋在外麵,我和秀荷大姐有事要談。”   那衙役答應一聲,出門去了。   卞大娘向炕上老人看了一眼,道:“這位是?”   吳秀荷道:“這是拙夫,他隻是一個尋常農家人,不礙事的。”   卞大娘當即放心,問道:“候爺這些年一直派人打聽薛小姐和你的消息,一直沒有音信,前幾日不知從哪得到消息,說有人看到您在永定府出現,便讓我過來找您。”   吳秀荷微微一笑,道:“十數年未見,沒想到候爺居然還記得我秀荷。候爺讓你來,是想問我家小姐的情況吧。”   卞大娘點頭道:“你也知道候爺在所有子女中,最疼的便是薛小姐,這些年薛小姐離家出走,音訊全無,候爺每每想及,都心痛的整晚睡不著覺。候爺今年已六十多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身體也不太好,最近常常念叨:淡菊若是再不回來,便看不到我最後一眼啦。吳大姐若是知道薛小姐下落,還請告知,好讓候爺臨終前了了這個夙願。小妹拜托了。”   吳秀荷苦笑道:“當年小姐為了柏大哥憤而離家,我原是不贊同的。候爺當時做法雖極端了些,但也是為了小姐好啊,怎麼能用父女永不相見這種殘酷的法子來折磨候爺。想當年候爺生了兩個兒子,第三個生的才是小姐,但候爺對小姐的喜愛,兩個哥哥加在一起都不如。我以為小姐走後,過得幾年便會理解候爺的苦衷,便會回去跟候爺認錯,那時候小姐跟柏大哥已有了兒子,候爺再不願意也沒有法子啦,況且,小姐的兒子聰明伶俐的得很,候爺見了定會寵得含在嘴裡都怕化了。萬沒料到,小姐心竟這麼狠,竟一直不肯回去,一直讓老父傷心難受。小姐,你的心是冷的嗎?”   卞大娘聽了她話中之意,心漸漸沉了下去,抓住她肩頭,搖晃道:“薛小姐在哪裡?你快說啊。不要說你不知道。當年不是你們一起走的嗎?你還知道你小姐有個兒子。不要說你不知道。”   炕上躺著的男人見她抓住妻子肩膀晃動,叫道:“你放開她,不要碰我老婆子,你放開!”跟著大聲咳嗽了起來。   吳秀荷低聲安慰道:“不要緊,這位姑娘沒有惡意的,你乖乖躺好,不要亂動。”回過頭來,嘆道:“卞小姐,我也想能告訴你小姐的下落,讓她能和候爺早日團聚,一家人快快活活的在一起,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啊。因為在泰臨城的時候,我們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