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未肯即隨風(1 / 1)

湖心小築,美酒佳人,暗香浮動。   楊守春嘆了口氣,痛心疾首的開口道。   “縣尊,這秋稅一事,雖由縣署主持,但插手不多,據下官所知,這參與收稅的胥吏,盤剝百姓,其中手段,駭人聽聞,就說這加耗,即運輸和保管中的損耗,實際上倒也有此情形,隻是,現在這加耗逐年增多,差不多一斛加征三鬥,聽說有些地方要到五鬥,何談民生啊!”   刁珣聞言,麵色肅然,盡管昨日和宋澤交談時,已經了解此情況,但此刻聽聞,還是覺得震驚,這一斛便是十鬥,隻是損耗,便要加征三成甚至五成,難不成這裝米的袋子都是漏的,還是說,糧倉裡麵有專人養著老鼠?   “還有,這收稅之時,使用的斛也有著其門道,這斛之大小,很是靈活......嗬嗬.....,”楊守春冷笑出聲。   這斛,便是計量稻米的容器,每當此時,大斛就會出山,百姓繳納稻米,想要將大斛裝滿,往往需要比尋常時候,多上一到兩成,其中差額由誰昧下,自然是縣衙官吏。   刁珣心知肚明,但看著楊守春一番表演,剎那間有了錯覺,這應該是個憂國憂民的好官......   “既如此,楊主簿,且說說你的辦法,我吉水百姓,今年當不受此累!”刁珣憤怒出聲,甚至於能瞧出血氣上湧。   “喏!”   楊守春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成了!   年輕人的性子,就是急躁。   至於胡德潤等一眾人,眼神偷偷交流,均是泛著喜色,大概是知道好事將近。   “縣尊,我的想法是,以錢代米,繳納秋稅,這銅錢就是有損耗,也不會太多,如此一來,就沒有理由向百姓加收大額加耗,當然,這衙門中的胥吏,也要過活,中間占點便宜,倒也無奈,需要考慮一二。”楊守春狀若誠懇。   “嗯......”刁珣點點頭,很是贊同:“這水至清則無魚,本官尚能理解,隻要秋稅安穩,治下百姓安穩,便無憂慮,楊主簿,你這個想法極好。”   “就是有一處需要斟酌。”楊守春摸了摸自己的胡須,胸有成竹道:“這尋常百姓家裡餘錢不多,這銅錢抵稅雖好,但是也要考慮稻米換成銅錢的困難,否則,這個辦法,有可能無疾而終。”   “倒是件難事......”刁珣做愁眉苦臉狀。   “縣尊勿憂,我等雖然無用,但仍舊想出點力氣。”胡德潤出言說道。   “哦?”刁珣神色稍緩。   “縣尊。”楊守春接過話頭,繼續道:“胡兄幾人,家中靠著先祖篳路藍縷,倒是小有積蓄,城裡米鋪幾間,若是由他們幫著出麵,買下這批稻米,便可解燃眉之急,如此,百姓也有錢用來繳稅。”   刁珣聞言,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思考。   楊守春不急不緩,麵帶笑意,也沒有急著催促,胡德潤等人卻是有些坐立不安起來,恍若熱鍋之上的螞蟻,但又不敢做出什麼大動作,就怕驚擾了眼前的思考之人。   “大善!”   忽的,刁某人驟然出聲。   “啊,哈哈......”緊張的氣氛為之消散。   “如此,倒是要勞煩諸位了。”   “無妨,能為縣尊出點力氣,是我等的榮幸!”   如此,又飲了幾杯酒,刁珣拿起毛筆,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但又停下,出言問道。   “卻不知,現在市麵上,這稻米,作價幾何?”   “呃......”胡德潤放下酒杯,稍微猶豫了下,回答道:“好教縣尊知道,這稻米約莫三百錢一鬥。”   “好。”刁珣微微頷首,臉上浮現了然的笑意。   “既如此,也不能讓諸位吃虧。”   說罷,看了眼桌上的菜色還有酒水,胡德潤幾人紛紛投來期待的目光。   “一鬥稻米三百錢,那可由縣衙出個告示,稻米固定賣與諸位米鋪,作價兩百九十,不,就兩百七十錢,其中一成利潤,略表本官心意,如何?”   此言一出。   楊守春臉上的笑容陡然間凝滯起來,這......和預想的不太一樣啊......   一成,一成!   為了這一成的利潤,用的著如此作態?   他的心裡咆哮出聲。   胡德潤一眾人更是慌了神,不知道如何應對,這和楊主簿,似乎說的不是一個意思,這價格,怎麼還能固定下來......   “諸位兄弟為公事出力,我隻能以此銅臭之物報答,還請諸位見諒!”刁珣臉色誠懇,站起身子,滿飲下一杯酒。   “呃......嗬嗬......”   見此情形,胡德潤不由得乾笑起來,隻是,不知道是否要答應,但是知縣就在麵前站著,又是自己附和的建議,此刻顯得極為尷尬。   “胡兄,你看如何?”卻不想,刁某人一步邁出,溫熱的手掌直接蓋在胡德潤的手上。   “啊......”   胡德潤感受著對方眼神裡麵的誠懇,加上這極為強大的壓迫感,隻能支支吾吾的答應下來。   “那......便如縣尊所言......”   刁珣臉色一鬆,隨即如法炮製,又讓其他幾人答應下來。   “如此,明日且讓縣衙出份告示,說明此情況,稻米折錢,如有出售稻米著,以二百七十錢,賣與在場諸位,楊主簿,此事由你來辦。”   楊守春太陽穴直跳,但又不能直接拒絕,對方這是拿著官職壓人,當下隻能先答應下來。   “喏!”   “哈哈,今日解決本官心中大患,仰賴諸位了,我滿飲此杯!”   刁珣顯得極為高興。   而胡德潤一眾人,臉色極為扭曲,喝下酒卻不知道滋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興起而至,興盡而歸,諸位。”   刁珣晃了晃腦袋,說道:“有些不勝酒力,且先告辭了。”   說著,竟然丟下一句話,便順著湖上長廊,離開了小築。   留下一眾人,沉默良久。   “楊兄,你說這,刁知縣,是裝傻,還是真傻?”   最後還是小鬆樓主人胡德潤,站出來問了一句。   楊守春臉色鐵青,聞得此言,氣憤難當,肥碩的腹部開始起伏。   “都說這刁知縣,在臨安就是個莽撞性子,卻不想,到了吉水,還是這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憤憤的怒聲喝罵。   “那......刁知縣說的這二百七十錢,可還要去做?這中間的利潤,可是差了不少......”   “哼!”   楊守春一甩袖子:“這事讓我來辦,我還能當場拒絕?”   “況且,過去幾年,你們已經吃的夠肥了吧?今年少賺點,又當如何?”   說著,徑直離去。   隻有李清走到刁珣的位置上,瞧了眼,微微一怔後喃喃自語。   “怕是真的在裝傻......”   桌麵之上。   有詩留下。   【秋至皆零落,淩波獨吐紅。   托根方得所,未肯即隨風。】   “未肯即隨風......不為風所動麼?”   入秋之後,夜風喧囂,一陣風拂過,白紙飄飄蕩蕩,眼看就要跌落湖中。   李清伸出手捏住,狀若無事的收入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