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宣武洲監之內,一滴一滴不知何處的水滴不斷地響徹在這寂靜的空間之中,沒有犯人說話,死亡的氣息彌漫開來。 蔣仁身下的乾草已經被血染紅,巴掌大的窗戶透不進一絲風;正值赤日炎炎,蔣仁的汗味與血腥味融合,充斥著整個監獄。大致子時將至,蔣仁才是醒來,擦去臉上的汗水,從衣服上撕下幾塊布條,纏繞在負傷的左手與左腳:心中有些許忐忑,大概無人能直麵死亡,心中毫不在意的;除此之外,還有對釋見信的幾分憤怒,但他應該慶幸——魏忠賢還沒有死,否則自己的後果將會更慘。 “召鄭南橋前來商議要事。”魏忠賢在府邸內向下人吩咐道。 下人急忙應是,隨即便向皇宮的最深處走去——接著便帶著一位黑袍人前來。 “公公,敢問有何事差遣內衛?”也不多做廢話,開門見山地問道魏忠賢。 魏忠賢沒有想到對方如此直接,愣了愣神,才應道:“‘歸雁’能否先行調動,還有逆黨尚未捉拿歸案,此人武藝超群,不讓‘他’前去,我終歸放心不下。” “……” “先將調動之權給李澤熙,令其便宜行事,可否?” “……” 鄭南橋始終不應,量整個皇宮中也沒人敢這般應付魏忠賢了。 “子配兄,你倒是應個話。”魏忠賢也有些被惹惱了,語氣不善,兩眼如同鷹一般直直盯著鄭南橋,目不轉睛。 “公公自己安排妥當便是,何須通知小人。”鄭南橋終是笑笑,“還有要務纏身,小人先行告退。”便急著離去了。魏忠賢斜著眼看了看鄭南橋的背影,冷哼一聲回了內屋題字。 “速速差人往洛陽去,再賦你便宜行事與掌管之權,緝拿刺客,嚴查沿路各習武門派。”筆落下,又叫來兩個小太監,把書信傳送給了李澤熙。 這“歸雁”倒是厲害,從先秦時便建立組織,其名下有“荊軻”“豫讓”等一眾,到得秦掃六國,四海畢之時,便被秦國瓦解,隻剩下荊軻一支流傳下來,後又因中原大亂,南北紛爭,逐漸杳無消息,最後幾近滅亡;先帝朱元璋建日月天朝,為除奸臣,便再次拉攏江湖各地義士,重新組建了“歸雁”,緣得王灣作詩《次北固山下》“歸雁洛陽邊”,將其安置在了河南府洛陽地界,聽命朝廷。 卻說那釋見信一路奔逃,從順天出逃後,原來打算先行西去避避風頭,怎奈禁軍沿途重重把關,不得已,向南逃去,換了身行頭,心一橫,將雙鐧埋入地下,雖不知還能否找回,但也隻能如此行事。 大約是九月左右,一路奔波耽誤不少時間,釋見信才闞闞到達揚州。 揚州府還算得清閑,揚州官吏大多也在忙於農耕收成、外商來迎之類的瑣事雜事,自然沒有閑情逸致去幫魏忠賢緝拿犯人什麼的,茫茫人海要找一人談何容易,魏忠賢自然也曉得沒有人會應他的索求,並沒有下令什麼,隻是“歸雁”的人手早已到達了揚州。 因為釋見信一路上耽誤不少時間,“歸雁”的人確確實實也已經追了上來,雖然還是無法找見釋見信,但已經大致地排查到犯人所處範圍,幾位殺手也已經先行到達揚州。 “歸雁”之高手,大致分三類:“天”、“地”、“人”三種,“天”字有陰陽兩門,陰門有乙丁己辛癸五位高手,陽門有甲丙戊庚壬五位高手,其他兩門“地”、“人”則就是若乾位江湖高手,個個武藝超群,“歸雁”其中以“陽甲”孫過庭實力最強。 (注解:“歸雁”其中:含陽甲孫過庭,陽丙林子越,陽戊林子墨,陽庚李塵伸,陽壬張墨需;陰乙羅素先,陰丁趙思誠,陰己吳道明,陰辛李落涵,陰癸陳景鴻。) 過了好些時日,九月已過上旬,釋見信才準備行出揚州,途徑京杭運河,招呼來一艘烏篷小船,斜風蕩蕩,細雨霏霏,坐進船內,倍感安心許多,釋見信讓船夫搭船往杭州去。 …… 月色正滿,明月當空,清風徐徐,鳥鳴澗澗,水岸池邊,蘆花開放,飄蕩如雪,好不美哉!望著這般美景,釋見信不禁紅了眼眶,一人賞景,更襯悲哀淒涼之感。 正當半夜三更,馬上行至杭州,水中卻是突然竄出來幾個灰袍劍客,帶頭之人麵色英俊,長發飄飄,倒是有些許仙俠之感。 幾人上船後,二話不說,竟直直斬殺船夫——血液飛濺,迸濺到了釋見信的臉上,此時釋見信已經回過神來,憤怒極了,隻是手無寸鐵,暫不能殺敵,隻好開口問話:“你們是什麼人?”說著,便攥緊了雙手,時刻準備應戰。 “洛河中道,陽甲孫過庭。”帶頭之人麵無表情,隻是持劍矗立,身後幾人已經走位起來,將釋見信包圍起來。 “如此這般搏鬥,未免不公,你們不懼為天下人所恥笑乎?”釋見信一邊用眼神觀察幾人站位,一邊構思著逃跑路線,以此拖延時間。 “動手。”孫過庭一聲令下,幾人紛紛圍攻上來,釋見信倒也不懼,持起船夫的船槳便與幾人打鬥起來,在空中翻滾幾圈,強行將一人踹入水中,又與剩下幾人對峙;隻不過孫過庭的攻勢迅猛,令釋見信來不及躲閃,隻好倉忙應戰,三兩下船槳就被砍斷,釋見信不得已,利用船的邊緣一跳,在水麵上有飛走幾下,被迫跳入水中。 水中水草交橫,釋見信終是找到了剛剛下來的人,利用拳腳功夫奪來其一把長刀,拚了全力又遊回水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孫過庭一見其露頭,持劍便砍,兩人一高一低,釋見信不得已又鉆入水下。 這廝倒也是聰明的很,遊至船下,持刀破出水麵,憑著自己的沖擊與刀的堅硬劈碎了船底,一躍上船,幾人紛紛畏其力道強勁,向後退去,退至船的邊緣,釋見信一下暴起,直直沖向一人,又將其打入水中,再一個轉身,竟是把趕來支援的一人直接擊殺——血水便染紅了水麵。 被殺之人名趙思誠,也算得上厲害人物了,隻是為了追趕釋見信並未休息,以至手腳無力,被直接斬斷了腰身。 水麵漸漸泛起驚濤駭浪,雨愈來愈大了,水漲船高,月光被烏雲所擋,已經看不清周邊事物。釋見信隻好先行應對攻來之人,又過了三兩分鐘,孫過庭終於是回到船上,繼續撕殺起來,兩人不分伯仲,孫過庭略占上風,可小舟終歸是小舟,承受不了這麼多人的重量,竟然是爆裂開來,幾人紛紛落入水中,加之夜色黑暗,誰也找不到誰。 江水沉沉鳥影過, 遊魚出聽透清波。 黑夜無月照誰心? 隻把日月輪流放。 次日,日照天空,煙消雲散,釋見信在沖擊中暈厥了過去,被江水送到了一處無名之地。 方圓十幾裡均是渺無人煙,釋見信饑渴難耐,就這般拖著滿是創傷的身子行了好幾裡地,才終於是到了一座村莊。 看得牌匾,赫然寫著“遙灣村”,附近山清水秀,隻是釋見信剛剛看到這希望之地,卻是兩眼一黑,重重摔在地上。幸好有些村民趕來,將釋見信安置在村子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