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之中山呼海嘯,我若成佛天下無魔,我若成魔佛奈我何的嘶喊聲直沖雲霄,氣勢恢宏,豪邁悲壯。 雲穀四周的頂峰之上,眾位兄弟再次聚集一堂,歡聲笑語,陳方正卻是一臉凝重,雲舒見老陳有話要說,便灑然一笑道:“陳大哥,有話不妨直說就是,都是自家兄弟。” 陳方正有些焦慮的看著雲舒,眾位頭領也嚴肅了幾分看向陳方正。 “少主,放虎歸山,以防後患啊!” 雲舒早就料到眾人會生狐疑之心,開口笑道:“陳大哥,眾位兄弟,哪我來問諸位,李二殺兄弒弟,突厥部見有機可乘,趁虛而入,剛奪取皇位的李二有功夫來對付我們這些江淮軍嘛?” 眾人聞聽,有些麵麵相覷,有人低頭沉思,這些兄弟自從江南北歸,消失匿跡,哪裡來聽到如此悚人聽聞的事件。 陳方正和雲峰不約而同的開口問詢道:“這麼說是天下易主嘮?” 雲舒必定是後世來人,當然知道些歷史走向,四下掃視一下守在各個山頭的哪些兄弟,再看看陳方正,葛無憂,樂飛魚,單寶成,雲峰,雲清和十幾個衛士。 聲音中充斥著無奈,淒冷,侃侃說道:“諸位大哥兄弟,我闞雲舒何德何能,賜我你們這些生死兄弟舍命相隨,雲舒在此謝過!” 說罷,沖這些兄弟單腿跪地,抱拳使禮。 眾人見狀,嚇得紛紛躲避,齊刷刷跪倒一片,陳方正,雲峰慌忙聲道:“我等跟隨家主亂世存活至今,生死早就看淡,如蒙少主不棄,鞍前馬後,任憑驅使,少主大禮,折煞我等,還請少主快快起身,使不得啊!” 雲舒也不假意,起身來一一將眾人攙扶起來,圍攏在一團,冰冷很具穿透力,魔性的聲音再次響起道:“觀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煬帝文韜武略,頗具雄才,三征高句麗而鎩羽而歸,致使天下大亂,群雄逐鹿,為何也?” 葛無憂苦澀搖頭低語道:“當然是煬帝昏庸,橫征暴斂所致。” 雲舒點頭,贊許的看著葛無憂道:“是的,為什麼如此雄才大略的人會落個如此下場?” 眾人無語片刻,單寶成按捺不住,粗獷的聲音響起道:“什麼雄才大略,驕奢淫逸的昏君罷了。”這也難怪,單寶成乃是山東濟州單家鋪人氏,自幼倍受欺淩,走投無路才跟隨在闞棱身側。 雲舒笑吟吟看著單寶成道:“寶成大哥說的也在理,但雄才與驕淫不沖突。京杭大運河貫穿南北,通鹽路運米糧,恩澤萬民,高句麗犯我邊境,燒殺搶掠,辱我漢民,出兵討伐,何謂不是雄才,花天酒地,驕奢淫逸是他個人的生活作派,所以兩者並無瓜葛。” 眾人頓時無語了,雲舒知道與這些軍中莽漢談論政治純粹是對牛彈琴。 “歸根究底,主因是煬帝好高騖遠所致也!” 葛無憂眼光大亮,一拍大腿喜道:“少主大才也,一語中的!” 雲舒心中暗罵,嘛逼,這是後世人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你們這幫子殺才目不識丁,能夠有如此眼光哪才是大才呢。 “馬屁精!”單寶成沖葛無憂調侃道,眾人頓時哈哈大笑。 “收拾河山是壯舉,煬帝之所以以失敗而告終,是錯誤的估量了老百姓所能承受住,如此不切實際,不是好高騖遠又是什麼。 煬帝自覺乃是萬民之主,說話一言九鼎,可是大隋朝的八成金錢全都把持在世家門閥手中,他拿什麼跟人家打,戰爭打的就是金錢!” 眾人頓時無語,場中死一般的寂靜。 葛無憂必定是個讀書識字的人,見冷落了少主不好,於是轉移話題道:“少主,眼下我們要何去何從?” 雲舒知道該切入正題了,才開口道:“諸位,且不管三十六路反王如何逐鹿中原,也不管大唐李淵如何登基大寶,咱們的生死冤家李孝恭可不是泛泛之輩,平定江南半壁皆是此人功勞,李淵小肚雞腸之輩 唯恐這李孝恭功高震主,且手握兵馬近二十萬,李淵怎會安枕無憂,所以招其入京述職,實則是削弱兵權。 於是剩下的便是太子與秦王明爭暗鬥,攪的京城烏煙瘴氣,人人自危,我等才在這王屋山中齊聚一堂。 令在下也沒有想到的是因為在下的一個小小疏忽,而招致殺身之禍,誘因就是因為我們的糧食消耗,引起了朝廷暗衛的注意,於是才有今日的大開殺戒。 突厥犯邊,流民四起,朝廷自顧不暇,這就給我們贏得了些許輾轉騰挪的時間,謀出路,存其身。待到李二穩定朝綱,突厥先機已失,必然退兵,朝廷會騰出手來收拾我等,所以在下有如此想法,如有異議,還請各位兄弟斧正一二。 翻過王屋山脈,西北處呂梁山,黃河東岸有一地名曰石縣,西鄰綏德,也就是梁師都的大梁國,此地三不管地界,任誰都可以深入腹地劫掠一番,大唐鞭長莫及,大梁國又怕深入險地,突厥狗又怕中了大唐埋伏,是故此地乃是我等絕佳的存身之所,一來可大顯身手與突厥狗較量一番,二來我們必定是唐人,朝廷也會樂見其成,三來還可保一方平安,賺取大好名聲。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眾人思忖良久才連連點頭,雲清則突然發問道:“哥,那陸家莊和望京樓咋辦?” 雲舒笑了笑,沒有作答。 王屋村西側,西南側山坡上,一座座新墳凸起,陸老爹夫婦也在其中,其餘的都是王屋村中的父老鄉親,雲舒,雲清,小玉還有身後的一眾王屋村幸存之人。 紙錢燃起,悲從中來,眾人齊齊跪在墳前空地上,垂淚祭拜。 陸家莊依舊如此,千人塚前,雲舒矗立不動,沒有眼淚,沒有跪拜。 回首望向莊中殘垣斷壁,慘不忍睹,腥臭氣依舊可聞。 陸宅後院中,雲舒靜坐在書房中,靜等來人。 夜色撩人時,後角門處傳來幾聲輕微的響聲。 柱子,周鐵,周林,明從文,趙二,李二愣,陸恒,陸林和陸山乃是陸恒帶來的可信之人。 一場流民暴動,將雲舒辛苦打拚的陸家莊化為烏有,那些無家可歸,被人煽動的流民簡直是蝗蟲過境,寸草不留,將個陸家莊搶劫,殺戮,焚燒,推倒,能拿的,能吃的,能用的等等所有一切一掃而空,雲舒說不上來這是種什麼樣子的社會,更多的是種悲哀。 雲舒的冷血把自己也嚇得不輕,當日看著流民如過江之鯽,瘋魔般的打砸搶燒,雲舒是那麼的無能為力,又是那麼的懦弱無助。 今夜召集眾人,聽聞如今的王屋村和陸家莊存活下來人隻有一百多人,令人扼腕嘆息之餘,又是對這個時代的憤恨和不甘。 雲舒望著頹廢無神的明老頭,這個愛馬如命的倔老頭也是個孤家寡人,無兒無女,暴亂那夜,見村中喊殺聲震天,招呼著馬棚中的小廝用馬駝上一應所需之物,策馬揚鞭便躲到了黃河邊的蘆葦蕩中,躲過一劫。 “明老頭,何必沮喪,你的那些馬匹不是安然無恙嘛?” 明老頭聞聽,氣鼓鼓的蹲在地上,怒吼道:“天煞的直娘賊,同是可憐人卻做天理不容的事,馬棚沒了,毛皮被搶劫一空,老大,這以後如何是好啊,你不會不管我們,讓我們再次流落街頭吧?”說罷有些祈求的看著雲舒。 雲舒故意沉著臉道:“是啊,如今我們兄妹三人都自身難保,還如何管的了大家啊!” “你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人,鬼精蛤蟆眼的小白臉子。”明老頭破口大罵,雲舒也不看他,繼續任由其撒潑,其實雲舒知道,這個明老頭恩怨分明,嫉惡如仇,且脾氣倔強,肝火太旺,如若不讓他發出這股邪火來,有被氣的吐血的可能。 待到其罵夠了,雲舒才開口道:“好了,言歸正傳,在場的各位都是王屋村,和陸家莊老弟兄,所以在下也無所隱晦,暢所欲言。 前幾日的流民作亂,實不相瞞乃是受小人挑唆煽動,將我們陸家莊化為烏有。” “娘的,是誰,老子咬死他,老大你說說!”明老頭怒吼道。 “明老頭,你先別嚷嚷,聽莊主說說其中緣由再嗷嚎!” “是啊,明叔,聽少莊主把話說完。” 眾人七嘴八舌,各自打趣著明老頭。 “各位,有道是升米恩鬥米仇,我陸家莊釀酒度日,一日三餐的日子難免會有人眼紅,我們釀的美酒聞名黃河兩岸,各位可想,世家門閥大族怎會讓我們平白無故的如此大把撈錢。 所以啊,他們就暗中讓家奴死士混入流民當中,伺機而動攛掇流民進莊劫掠,好來個渾水摸魚,企圖盜取我們陸家莊的釀酒之法,這個你們可以問周鐵。”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周鐵,此時的周鐵自從那晚死裡逃生,親眼見識過雲舒駭人聽聞的殺人手法後,直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見了雲舒如同神仙般的崇拜。 “各位兄弟,叔伯,這是真的,那晚要不是少莊主將我從那些魔王手中救出,小的就看不到大家了!” 屋子裡頓時唏噓不已,連連咋舌。 “府兵,縣衙雖然派人來查,卻是人走茶涼般的走走過場而已,哪些吃人不吐骨頭的世家中人不是傻子,等著被人活捉,早就逃了個無蹤無影,至於那些作亂的流民官府也不能奈何,如若用強,再次激起民變也猶未可知,到時他們那些官員烏沙不保不說,說不定會成為了朝廷為平民憤的替罪羔羊。 可是門閥世家中人乃是商人,俗話道無奸不商,唯利是圖,行業中有句老話叫奪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眼中隻有金錢,毫無人性可言,既然沒有得手,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也肯定還會卷土重來,所以未防不測,才召集眾人來此一悟!” 眾人無語,眼巴巴的看著雲舒。 “釀酒是在下獨門手藝,這人盡皆知,所以隻要我還在陸家莊,必招致殺身之禍,哪陸家莊也被一同連累,就一日也不得安寧。” “小子,你真的是打算跑路,拋下我們不管了是嗎,沒良心的。”明老頭叫喊著道。 “是的!” 此語一出,如同炸了鍋,眾人嗡嗡聲不絕於耳。 雲舒抬手壓了壓示意眾人禁聲。再次開口道:“所以有願意跟我走的,我求之不得,故土難離的在下也不強求,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場中頓時啞口無聲。 周鐵,周林兄弟沉默半晌二人首先開口說話道:“釀酒,製茶是少莊主教授給我們兄弟倆的,俺們兄弟自然要跟隨在少莊主身邊,不然也是被他們折磨致死的下場。” 眾人也相繼發言,都願意跟隨家主離去。 唯獨陸恒和陸林陸山三人有些麵麵相覷,不知可否的樣子。雲舒自然理會,他們心中想必是多慮初來乍到,不算是陸家莊和王屋村的人,所以不敢有非分之想。 “好,這樣,我們有幾天的考慮時間,到時候有願意跟我走的,五日後在陸宅集合,一同上路,各位都回去準備一下吧,陸恒大哥你們留一下。” 眾人離去,屋內隻留下陸恒三人。 三人坐下,雲舒笑著看向陸恒道:“陸恒大哥,想念自己的家鄉否?” 如此一問,哪陸恒心中就涼了半截,這是陸雲家主要趕人的前奏。沒辦法,誰讓自己寄人籬下,隻得心一橫道:“破家值萬貫,要不是活不下去,誰會願意背井離鄉,寄人籬下啊!” 雲舒從其表情中早就發覺這陸恒領會錯了意,趕緊解釋道:“大哥,你們誤會在下的意思了,你們陸家坳的人對我陸雲有恩,我陸雲怎會忘恩負義,在下有一難言之隱不知大哥肯聽否?” 陸恒聞聽有些小激動,幾日來眼前這個少年談吐不凡,且做事有雷霆手段,不但管吃管住,還拿出上好的藥材救濟傷者,不免心中有些羞愧,曲解了陸雲的意思,趕緊道:“少莊主盡管明言就是。” “大哥不必如此生份,俗話說一筆寫不出兩個陸字來,叫我名字即可。大哥是這樣,當著那些村民的麵,在下不能明言,此事乃是殺頭夷九族的大罪。” 三人聞聽,冷汗直冒,有些恐懼的看著雲舒。 “前幾日的哪場殺戮,世家門閥覬覦我陸家莊的釀酒之法此事不假,暗中煽動流民劫掠我陸家莊也不假。不過在下漏掉了一事就是此舉也有朝廷中人參入。” 三人聞聽,嚇得身體簌簌發抖,汗珠沿著臉頰順流而下。 雲舒灑然笑道:“入我酒坊劫掠的有朝廷中七人被在下斬殺,所以在下必須要離開。那些原來村民必然會受其牽連,所以才一並帶走,大哥明白了吧?” 陸恒一路而來也是見多識廣之人,驚恐之餘開口急問道:“陸雲兄弟,你跟在下說明此事到底何意,盡管講來就是,就算是讓在下三兄弟一起赴死,也無所畏懼!”此話說的鏗鏘有力,豪氣乾雲。 “大哥又誤會了,入我家門皆是兄弟,哪有讓兄弟去死,在下獨活的道理。是這樣,您們一眾人等都是流民身份,朝廷徹查也不會差到你們身上不是?” 三人如釋重負的點了點頭。 “所以在下在陸家莊的有些事情需要大哥你出麵來搭理一二,不知能行否?” “願聞其詳,兄弟盡管吩咐!” “陸家莊存糧甚多,也足夠你們這些族人吃上個三年兩載,所以吃飯你們不用擔心。 待我們離去後,大哥可帶領族人簡單的收拾一下陸家莊,切記隻要能住人,遮風擋雨即可,切不可大興土木,返修房屋。 因為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假如突厥兵退,到時朝廷畢竟會派官兵來此盤查,而你們等族人是在此落腳的地方流民,有跡可循,故他們也拿你們無計可施,所以可保無虞。 如我料想不錯,濟源縣衙無奈之下會重新登記造冊,分派土地,篆錄手實文書,讓你等在此地安家落戶,那必定會委任你為這陸家莊的村正。 如此你們這些族人就可在此休養生息,安心度日。至於石縣陸家坳嘛!就由小弟帶領的那些村民去重新建設,到時候就再還你們一個嶄新氣派的陸家坳可好?” 陸恒三人聞聽,大喜不已,可是隨即陸恒又擔心的道:“不可啊兄弟,陸家坳地處深山之中,突厥狗,梁國騎兵動輒劫掠,見人就殺,見東西便搶,萬萬不可啊!” 雲舒見陸恒是由衷的擔心,便拍拍陸恒手臂道:“大哥盡管放心,且不說自保無虞,小弟還要讓那些突厥狗們聞風喪膽。所以大哥不必擔心,給我派遣一個弟兄帶路即可,不知可否啊大哥?” “哎呀,這是小事,陸林,陸山隨便誰都行,可是陸家坳已經是渺無人煙,殘垣斷壁,更沒有丁點的糧食,如何度日啊兄弟?” “大哥放心,咱們陸家坳沒有,可是梁師都有啊,他沒有,突厥狗還有啊!” “啊呀兄弟啊,你的膽子也是太大了,那是提著腦袋掙飯吃啊!” “大哥,殺了朝廷中人,我們還有退路嘛?”雲舒一句反問,問的陸恒當時就啞口無言。無奈隻得滿懷擔心的點頭應允。 雲舒望了望外麵夜色,帶著三人便來到了雲穀北側哪個不起眼的狹窄山穀,外麵雲清,雲峰率領的幾人正在守衛,來到雲舒帶人開挖出來的秘洞之中。 點燃火把,亮光處裡麵儲藏著滿滿登登的糧食,美酒,還有幾個大木箱。 雲舒來到一個大木箱前,伸手打開,裡麵是黃油油的銅錢,看的陸恒三人直接傻愣在當場,他們這些人這輩子都沒有見過如此眾多的銅錢,簡直是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雲舒一拍愣住的陸恒道:“大哥這些銅錢也留給你們,切記財不外露,免得招來殺身之禍,可派人到偏遠之地采買肉食,偷偷食用,將身體養的硬硬朗朗,繁衍生息。” 次日天色未亮,大峪河上漂流著一些斷木,有長有短,順流而下,借水流之勢快速匯入黃河之中。 辰時許洛陽北城門口處,已有不少商隊,流民,和小商小販聚集在城門口處,等待城門開啟。 黃河北岸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流民亂竄,府兵刀槍林立。而黃河南岸的洛陽城卻是如同往日,依舊車水馬龍,人流穿梭,雖然多了些偷渡過來的難民,洛陽刺史溫大雅體恤民情,施舍粥蓬,熬粥賑濟災民。 是故雲舒,雲清,陸恒,雲峰等人輕易的便混入了洛陽城中,利用圓木淌水南渡而來,雖然有些冒險,倒也避開了巡邏兵卒,有驚無險。 聽風閣後宅地下密室之中,絕色佳人王暮雲正一臉凝重的看著密室中的幾個傷者,一個正是哪個樣子猥瑣,留著兩圈彎胡子的九哥,此人名曰蔡九,足智多謀。 還有一個就是曾經到過陸家莊兜售糧食的河洛糧店的魁梧壯漢,此人便是王暮雲的貼身侍衛鐵羽。 蔡九傷勢最為嚴重,腹部被利刃割開,腸子外露,有些岌岌可危,時日無多。 鐵羽倒是輕些,多處刀傷,雖不致命可是失血過多,已經昏迷不醒。 此刻哪蔡九慢慢醒來,睜開如豆般的斜眼,眼光聚集中看到了王暮雲,掙紮著,吃力的開口道:“主子,老朽無能啊!”順著老淚縱橫。 “九叔,萬萬不可如此說,小女子不是你們舍命護衛,恐怕已是白骨一堆,哪裡還有今日的聽風閣在啊!”王暮雲哀婉中透著無盡的敬意。 “九叔,我等藏身洛陽,到底是何人所為,每日裡奴顏婢膝,不曾與他人結怨啊?” “主子,此事非同小可,老朽也不知何處出了紕漏,襲擊我河洛糧店的人個個都是好手,觀其手法非那些遊俠可比,出手便是殺招,是軍人無疑。” “可敢肯定否?九叔。” “肯定,半夜放火,結隊廝殺,進退有序,十幾個兄弟,隻逃出來我們四個。” 王暮雲正欲開口安慰,突然墻壁的銅鈴響做一團。 暮雲知道外麵有變,伸手示意一下,便匆匆出密室而去。 來到聽風閣後宅自己的閨房中,貼身侍女綠萼正焦急等待中。 王暮雲輕聲問道:“萼妹何事如此驚慌?” “主子,後角門處有一個莊稼人,長發懶散。說是要見你一麵,有要事相商。” “他說叫什麼了嘛?” “沒說,隻讓我給主子帶句話。” “什麼話?” “他說,物是人非事事休,平書難寄瀟瀟愁。” 暮雲聞聽,心頭狂喜,趕緊吩咐綠萼將人秘密帶進自己的閨房中。 閨房中暮雲見來人破草帽,露肩對襟麻衣衫,赤著的腳上還有不少泥巴,手提兩捆青菜,要不是那個日思夜想的眼神還真的不敢確定是陸雲。 圍繞著雲舒轉了一圈,才輕輕冰冷的問道:“我該稱呼你為陸公子呢還是平書大哥。” 雲舒答:“哪我該叫你暮雲閣主呢還是若雲妹子?” 此語一處,石破天驚,嬌小可人,國色天香的王暮雲再也把持不住,從背後便一把將雲舒摟住,淚水瞬時便濕透了雲舒後背。 “老天——開眼——”一聲嬌呼,暮雲便暈倒在雲舒身上。 許久,暮雲醒來,見自己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旁邊坐著一個背對自己的男人,正是摘下鬥笠的雲舒,旁邊站著哪個手足無措的綠萼。 “萼妹,看好門口,不準外人進入。” 綠萼見主子醒來無事,應聲而去。 床榻之上的暮雲又把持不住,淚水再次滑落。芊芊玉指緊緊抓住雲舒手臂,輕聲細語道:“雲舒大哥,這不是做夢吧?” “大白天,何來做夢?” “我們兩家同時遭難,受家奴之恩各奔東西,真沒想到會在此地相遇,真是造化弄人,老天開眼!” 說著,暮雲突然間從床上坐起,迅速下床整理衣衫,一臉驚恐的看著雲舒,有些古怪詫異的看著雲舒問道:“陸公子,奴家曾經患過離幻之癥,會忘乎所以,胡言亂語,大概是太是想念未婚夫的緣故,還望公子代為保密,請恕奴家失禮之責!”說罷盈盈一拜。 雲舒知道王若雲是故意演戲,唯恐自己是假冒而已。回想自己時間有限,不敢耽擱,如今見若雲安然無恙,還是早些離開的好,免得夜長夢多,招來橫禍牽連若雲。 雲舒抱拳回禮,正欲抬腿退出若雲閨房,突然間綠萼匆匆闖入,快速關閉房門,連忙走到暮雲麵前小聲驚呼:“主子,九叔快不行了!” 事發突然,暮雲一番演繹功虧一簣,陰差陽錯,綠萼見主子將此人招至閨房,絕非外人,且主子珠淚連連到自己暈厥,這個男人還將其抱到床上,自然而然就是主子的意中人無疑,哪裡還會避諱,隱匿之事便脫口而出。 本欲打算離開的雲舒也愣住,隨即便知道此事大有蹊蹺,再聯想到先前猴子和雲清暗中注意要有朝廷中人監視一事,大覺不妙,連忙問道:“若雲,你這裡可是也發生血腥之事否?” 若雲一聽,妙懂此話含義,先前的掩飾再也無意。便有些惶恐的點了點頭,同時抱一幽怨的眼神。 “快帶我去!” 戰場急救那是雲舒前世特警的必修科目,對於人體解剖學更是知之甚詳。 若雲倒是不再掩飾,腦海中飛速權衡利弊,這個男人雖然自稱雲舒,可是知道的未婚情郎是個啞巴。不過此人舉止言談,灑脫不羈,絕非歹人,還是先救人要緊,至於明天事明天再說,多說無益,便吩咐綠萼把守後宅,帶領雲舒直入密室。 密室內空氣混濁,血腥氣撲鼻而來,雲舒搭眼一看心中頓時明了。 手下卻不再遲疑,近前查看,見眼前這個猥瑣之人已經昏迷,腰間肚腹部位纏著布條,血水流出。於是吩咐若雲趕緊準備剪刀,針線,炭火,銅盆,七七草,這七七草遍地都是,外麵的青草地上就有不少,再讓其準備上等的雲釀酒。 若雲雖然不懂要這些東西何用,但還是照做而去。 雲舒查看傷勢,很快便知道個大概,腦海中迅速製定出來了手術方案。 烈酒消毒,炭火盆中消殺針線剪刀,將縫衣針在炭火燒至通紅,彎曲成月牙狀。一旁伺候的若雲已經被看的呆若木雞。 肚腹開裂的縫合手術不難,主要是肚腹上沒有大的血管和神經。 如此一番操作已經嚇得若雲臉白如紙,如墜冰窟。 哪滿身傷痕累累的鐵羽雲舒也捎帶腳的一起縫合,用七七草水消毒,再用高度白酒擦拭了幾遍包紮完畢,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回歸閨房,若雲已視雲舒為怪物般,雲舒忙活了半天,口渴難耐,便抓起桌上的茶水就喝,邊喝邊問向有些入夢未醒的若雲道:“他們是你河洛糧店的人吧?” 若雲初醒,聞聽如見鬼魅,驚恐的道:“你,你是人,是鬼,怎麼會,怎麼會……” 若雲畢竟見多識廣,必定這青樓風月之地,迎來送往,見識非凡,很快便調整心態,歸於平靜的等待著雲舒的回答。 “若雲妹子,不必懷疑在下,我確確實實是闞雲舒,自從家父被害後,闞雲清和雲峰等親衛將在下帶離越州,亡命天涯逃至黃河北岸王屋村。 因禍得福頭腦被巨石碰撞後恢復神智,也能開口說話,腦海中也多了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多日前,你派小乞丐暗中跟蹤在下,倒是引起了在下的好奇之心,便秘密查訪你這聽風閣,才得知河洛鎮上有你一家糧店。且注意還有軍中斥候暗中窺探。沒想到他們下手如此之快,想必是我們江淮軍的身份暴露了自己。 還有一事你可能尚不知曉,為兄的陸家莊也未曾幸免,莊中男女老幼,上下二三百口也同時送了性命。” 如此一番話語,若雲再也沒有了懷疑的理由,確信眼前這個破衣爛衫的男人就是自己的未婚夫闞雲舒無疑。 若雲柔情似水,眼神婆娑的坐在雲舒身邊的胡凳上,緊緊抓住雲舒的大手,有些猶豫的道:“雲哥,你我在此重逢,卻招來殺身之禍,這可如何是好啊?” 雲舒沉吟半晌,才開口道:“河洛糧店距洛陽城中七十多裡,且你讓小乞丐暗中送信,不是追蹤高手很難發覺,朝廷派人監視河洛鎮,想必是你哪些手下,酒後失言,也或者是行事乖張而引起的密探注意,以此才招致殺身之禍,假如朝廷知道你的幕後之主,何不順藤摸瓜,一網打盡,今日你聽風閣依舊安然無恙就是最好的說明。所以想來不會有事,大可放心吧妹子。” “小妹反復思忖,也覺得被他們發現沒有可能,狗子每次送信都是極為隱秘,果然什麼也逃不過雲哥的眼睛。” “妹子,此番進城,見妹子安然無恙,本欲歸去,既然事已至此,為兄也不必隱晦,朝廷暗影衛朱雀隊追查到了王屋山中,咱們的江淮軍幸存下來的親衛兄弟還有一百多人,朱雀百人隊殺入雲穀,被為兄悉數殲滅,如此一來,已經暴露行蹤無疑。同時也惹下了滔天大罪,本不想牽連你等,可是事與願違,一切都是天意啊! 如今突厥犯邊,朝廷無暇顧及我等,然待天下大定後必然會傾力圍剿,所以為兄臨行前前來探望妹子一番。” 話畢,若雲姑娘已經是被嚇得麵如土色,身體簌簌發抖,不能自持。 “雲哥,這是真的嗎,天煞的趙郡王李老賊果然賊心不死,意欲趕盡殺絕,這天下之大卻無我們容身之地,你,你這是要浪跡天涯嗎雲哥?” “是啊,這有何不妥?” “哪小妹又該何去何從啊”話語中帶著無盡的幽怨。隨後好像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似的,又追問道:“雲哥,你率領眾人要去往何處,哪望京樓咋辦?” 雲舒笑著道:“若雲,你我之父不但是結義兄弟,情同一家,況且你我還有婚約在身,怕牽連於你,故才秘密來訪,為兄已做安排,今晚就會遣散望京樓,將這望京樓閑置便可,任誰接手都是一塊燙手山芋,必然會被牽連。 掌櫃的楚嫣兒,和賬房盧本卿及後廚都是自由身,已做好安排,先暫時隱姓埋名,隱入市野,伊水支流的歸德坊,地處城南,人流不多,為兄購置了幾處房舍,今日還在南市上購置了三處不起眼的店鋪,暗中經營,小心度日,想來不會有事。” “雲哥,時至今日小妹也不在隱瞞,有一事恐怕你還不知,東南百裡之外的伏牛山中還有我們的江淮軍餘部近百人,統領就是你救治的哪個滿身傷痕的鐵羽大哥。” 雲舒聞聽又驚又喜,略一沉思開口道:“若雲妹子,適逢亂世,我們手中得有些自保之力,倘若大禍臨頭,無處安身,可讓他們這些鐵血忠勇秘密潛入呂梁山中的陸家坳,為兄會在哪裡安身立命,切記,此事你一人知道即可,知道嗎?” 若雲嬌俏的麵容上露出一陣喜色,有些遲疑的小聲道:“雲哥,小妹想和你同行,浪跡天涯也亦無悔。” 雲舒看到若雲一個大姑娘開口就是跟隨未婚的夫君而去,想必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沖這份恩情就不是這是時代的一般女子所能為之之舉,在後世情同私奔,心中頓時暖意融融。 不經意間雲舒的大手就輕輕撫摸著若雲的秀發,若雲一陣嬌羞,臉上紅霞飛略。 “此去呂梁,山高路遠,兇險萬分,為兄站住腳後便回洛陽,哪能讓妹子跟隨夫君我顛沛流離,擔驚受怕?” “小妹我在洛陽就不擔驚受怕了嗎?至於吃苦受罪,咱們逃亡至今還少受了嗎?”雲舒被若雲反問的啞口無言,不知說什麼是好。 心中突然間想到一事便開口安慰道:“不可胡鬧,你在洛陽與溫刺史侄女萍兒姑娘情同姐妹,素有名聲,自保無虞,何況山中還有百個衷心護主的死士以防不測,可安枕無憂。 為兄之所以購置了幾處店鋪,就是想有人暗中照應,否則茫茫西北之地,我等哪裡來的錢財安家立命,所以洛陽乃是根基之所在。妹子可知其中厲害?” 此刻的若雲心頭五味雜陳,突然翹嘴一癟眼淚簌簌落下,哭的梨花帶雨,嬌枝亂顫,讓人心痛。若雲情不自禁的偎依在雲舒肩頭,淚水灑衣袖,流淚的雙眸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這個即熟悉又陌生的英俊少年。 “雲哥,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要打算在洛陽城中密布產業,已做根基,謀後而動?” 雲舒摟住若雲嬌軀,滿意的低頭看著眼前這個淪落風塵的佳人,多了幾分莫名的感動。 晚飯時,二人對食,聽聞綠萼說是兩個重傷者呼吸平穩,尚未醒來,二人放心不少,雲舒單獨交代一番,事無巨細,一五一十,如何與陸恒聯絡,如何與楚嫣兒暗中搭理錢財,生意等等,有了若雲幫忙雲舒放心不少。 若雲還沉浸在與雲舒重逢的喜悅中不能自持之時,盡情在自己的夫君麵前傾訴衷腸,房門被人突然推開,綠萼喜滋滋的驚呼著跑來,手舞足蹈的也顧不上尷尬錯愕的雲舒,一把抓住若雲的衣袖狂喜道:“雲姐,瘋子,瘋子,我看到瘋子了。” 雲舒一臉懵逼,這個孤兒丫頭怎麼見鬼了,一個瘋子就激動成這樣,滿麵紅光,渾身亂顫的花癡樣,難道是這個綠萼對瘋子情有獨鐘,這種特殊愛好雲舒還是頭一次見。 若雲好似有些懂了的笑吟吟看著綠萼,突然一拍額頭大悟道:“哎呀,怪不得犯花癡,還不把人帶進來。” 綠萼風也似的跑了出去,弄的雲舒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若雲見雲舒如此表情,拉著郎君的手道:“看來雲哥還不知情吧?” 雲舒疑惑的眼神看著嫵媚動人的若雲更加難解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就在此時,雲舒看到外麵的來人,頓時恍然大悟,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來找自己的雲清,一事不解怎麼雲清還有這個雅號——瘋子。 原來雲清與綠萼是對打鬧冤家,二人看來是情投意合,私下裡沒少接觸,也難怪雲清知道雲舒曾經的諸多往事,當然對若雲也是知之甚詳了。 雲清進門就是即驚喜,又臉紅,即尷尬,又震驚。 一本經驗,恭恭敬敬的來到若雲跟前,鞠躬使禮道:“小的見過少夫人!”一旁的綠萼仿佛眼中沒有了一切,緊緊抓著雲清的衣袖,弄的雲清想摔甩不掉,隻得帶著綠萼的玉指使禮,好不難堪,尷尬至極。 若雲也被叫的嬌羞連連,畢竟還沒過門嘛,心中卻是吃了蜜一樣的甜滋滋。 “好小子,隱藏的夠深啊哈,何時開始的,從實招來!” 雲清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撓了撓頭,耍賴道:“哥,你也沒問呀,隻關心自己的未婚妻去了。” “哎呀,你小子學會倒打一耙了哈?” “未婚妻,誰的未婚妻?”這次輪到綠萼錯愕了。 若雲拉過綠萼,輕聲羞怯的低聲道:“萼妹,他就是奴家的未婚夫闞雲舒。” “啊,啊”綠萼直接驚的秀目圓瞪,嘴巴張的能看見小舌頭,兩隻小手好似要吃掉般放在口中,這個動作雲舒好似在某些影視劇中似曾相識。 回過神來的綠萼趕緊給雲舒使禮,此刻方才恍然大悟,心頭更加狂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