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千三人夜居土窯,破天荒頭一次睡得不知東西南北,不會說話的小小死活不願離開雲舒的身體,無奈雲舒隻得抱回茅屋。 次日卯時,雲舒起床晨練,小小睡的小嘴不時微微張合一下,似是在允吸著什麼,雲舒給其掖了掖被子,便帶著兄妹二人在河灘處做奔跑訓練。 直到日上三竿,雲舒拎著一個大木桶進入土洞,陳千才被驚醒,揉著惺忪的睡眼,有些失措的叫了一聲老爹,大眼葫蘆二人也醒來,見雲舒拎著木桶如無物般,就是傻愣愣的一個勁發呆。 “小子們,都起來去外麵洗手吃飯!” 聽了雲舒此言,哪些孩子更是吃驚,陳千弱智般的道:“老爹,我們都睡過頭了,快到午時了?” 雲舒恍然,大唐每日隻食兩餐,哪裡有一天三頓飯的說法,笑著道:“哪裡,這是早飯,我們鳳棲崗一日三餐,別傻愣著,還不起來。” 三個孩子一聽有吃的,還一天三頓飯頓時驚訝的無以言表,頓時興起,屁顛屁顛的跑到了外麵水桶旁。 飯後葫蘆拍打著有些吃撐了大肚皮,笑吟吟來到雲舒身邊道:“老爹,讓我們乾點什麼,葫蘆我水性很好,要不我下河去給你抓魚來煮著吃?” 雲舒突然間一拍額頭,恍然大悟般自嘲不已,真的是抱著金飯碗要飯,旁邊滻河定然魚肥,整日裡還愁如何補充維生素,氨基酸的。 雲舒看向浮腫的跟豬頭相仿的葫蘆,眼睛都腫的有些睜不開,煞是好笑的同時又有些心酸,和藹笑道:“你小子還水性好,你看看你渾身上下腫的跟豬頭似的,下了冰冷的河水中,不怕抽筋翻了肚喂了魚?” 眾人嬉笑不已,無愁也掩嘴偷笑,陳千笑罷對雲舒道:“老爹,不過葫蘆真的會水,小小沒少喝魚湯,要不然小小也活不到現在,如今河水開凍又到了吃魚的時候了。”說著一陣傻笑。 “孩子們,今日老爹交代給你們一個任務,必須做好,否則不準吃飯。”三人聽後,臉色肅然的齊聲迎合道:“老爹何事?盡管吩咐!” “看見木桶了沒,你們今日自己燒水,輪流洗澡,把你們身上的破爛全部燒火,不把身上的虱子跳蚤的洗乾凈!不準吃飯!” “啊,就這事老爹?”三人頓時茫然。 葫蘆瞇著腫眼泡咧嘴道:“老爹,我們這身行頭可是寶貝,燒了光著腚怎麼要飯?” 雲舒聞聽氣不打一處來,假裝生氣般的捏著葫蘆的大胖豬頭,揉搓一番後道:“你小子要飯還要上癮了,要飯能要來媳婦不?” 葫蘆眨巴著小眼,咧嘴道:“能!”回答的斬釘截鐵,義正辭嚴。 氣的雲舒一巴掌拍在葫蘆胖嘟嘟的肥屁股上,“你要個來我看看!” “唉老爹,我們一塊要飯的香兒就是俺媳婦!” 雲舒一聽懵了,不敢相信的看著陳千。 陳千看著笑得彎下腰的無愁,大眼一眼,也笑著道:“老爹,這是真的,葫蘆命好,要飯碰到了香兒,她爹臨死前將香兒托付給了葫蘆,是他未過門的媳婦也不假!” 雲舒揉了揉右眼罩,氣的差點露出真相,嗬斥道:“臭小子,抬水洗澡!” 晚飯後,眾人圍坐在土洞中,小小在雲舒懷中沉沉睡去,三個小子如今已是煥然一新,陳千濃眉大眼,大眼隻是眼睛大些,也是個秀氣的孩子,唯獨葫蘆,不敢恭維,笑得跟彌勒佛似的麵帶福像。 無憂無愁兄妹在茅屋內獨自閉門不出,日夜讀書識字,同時也擔任看家重任。畢竟雲舒的屋子裡堆滿了盛鹽的麻袋。 陳千坐在草堆中,盤膝雙腿,雙手交叉的放在膝蓋上,一臉凝重的看著雲舒,開口問道:“老爹供我們飯食衣物,不知有何事要我們這些無用乞兒去做,盡管說就是,小子們無父無母,爛命一條,今日飽餐一頓,沒有什麼遺憾的了。” 葫蘆喔呦著胖嘴插嘴道:“是啊老爹,千哥說是老爹讓我們自食其力,不知是去偷還是去搶?” 雲舒不懷好氣的輕輕拍了葫蘆一巴掌,輕聲問陳千道:“身上的傷還痛嗎?” 陳千灑然一笑道:“皮肉傷,不礙事!” “孩子們,老爹看你們流落街頭,任人欺淩,於心不忍,可是如今這個世道像你們這般的孩子數不勝數,老爹能力有限,不能一一將他們脫離苦海,老爹能做的就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們被活活餓死,接下來老爹便教你們一個吃飯的法子,但卻有言在先,萬萬不可讓他人知曉,否則我們會招來殺身之禍,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們可懂得?” 三人相互對視,齊聲應是。 “老爹不會教導你們去偷去搶,不可做違法亂紀之事,明日老爹便教授你們煉製雪花鹽的法子,賺取豪門貴族家中的大把銅錢,如此一來,你們便可穿衣吃飯,溫飽無虞。” 三人聞聽驚喜,雀躍歡呼,畢竟陳千年長,驚喜後麵露不忍的神色又問道:“老爹,如此救我們出水火,小子們感激不盡,不知灞橋鎮上的哪些小兄弟以後該怎麼辦,畢竟他們也會長大,可不能總是要飯乞討過活?再說葫蘆還一個勁的惦記著媳婦呢!”說著看向葫蘆,葫蘆用這個年齡不該有的表情肯定的點著頭,一臉虔誠。 雲舒聞聽看著葫蘆就是大笑不止,驚的小小也從懷中醒來,伸出小手摸著雲舒的臉龐。 “如此好辦,你們輪流來做就是!” 陳千露出喜色,連連稱好,大眼插言道:“老爹不如將所有的兄弟姐妹全都招來,不是更好?” “那是找死!”雲舒沉聲道。 “灞橋鎮習慣了你們三五成群的沿街乞討,一下子沒了蹤影,朝廷定然會派人追查,如若找到這鳳棲崗豈不是自尋死路。” 三人聽罷皆是冷汗直冒。 三口大鍋輪流蒸析,十石雪花鹽很快做出,後來的幾日幾乎不用雲舒叮囑,陳千領著兩個孩子做的不亦樂乎,無憂無愁兄妹負責做飯,雲舒倒是做起來了甩手掌櫃。 雲舒趕著牛車往來與灞橋鎮之間,柳掌櫃出馬,果然不負眾望,默徳胡商滿口答應,倒手間便可得幾十貫銅錢的買賣是誰也願。 於是在草長鶯飛間,陳千成了車夫,隔三差五的插趕著牛車來往與鳳棲崗和柳記雜貨鋪之間。送來雪花鹽,拉回粗海鹽,哪幫子乞丐也是在黑夜中秘密出入鳳棲崗下。 胡商固執,不願分批交易,早就放出風去,說是西域雪花鹽月後到達長安,共有四十石,如此一來,雲舒和柳掌櫃倒是也圖個利索。 四十一文錢成交,柳掌櫃共得銅錢一百九十七貫錢,扣下自己所得的二十四貫和本錢七十六貫四百錢,雲舒在一月黑之夜用牛車拉回來九十七貫銅錢,同時也拿回了哪個十兩金餅的定錢。 月餘雲舒掙來了開元通寶九十七貫,柳掌櫃甚是感激,摸去了零頭。 土洞中,雲舒將二十貫銅錢擺放在陳千麵前,驚的陳千不敢直視,大氣不敢喘的傻傻看著雲舒。 “老爹,這是,這是咱們所賺的錢?” “不,陳千,這是你們那些小兄弟們的工錢!” 突然聞聽“撲通”一聲,葫蘆被驚的暈了過去,土洞中的十幾個乞丐七手八腳的揉捏著葫蘆,葫蘆醒來就是哎呀娘來的一聲驚呼。 陳千倒是也被嚇了一跳,自己白活了十幾歲,哪裡見過如此多的錢,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麵麵相覷的看著身後的哪些小兄弟妹妹。 驚恐之餘,沒有一個孩子近前來拿錢,反而是頹廢的坐在草堆上,不言不語,樣子甚是冷清可憐。 如此情景令雲舒心中悲痛,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如今好似麵臨的是分道揚鑣的痛楚,腦海中不斷的展現出前些日子裡忙忙碌碌的情形,沒人偷懶,個個乾的熱火朝天,乾勁十足。 一向開朗的葫蘆突然和哪個叫香兒的丫頭齊齊跪倒在雲舒麵前,淒然道:“老爹,我們無家可歸,要錢何用,繼續流浪乞討早晚有花完的一天,到時候還不是任人欺負,我和香兒懇求老爹收留,哪怕是吃草根啃樹皮,俺也願意!” 話音未落,土窯中的大小乞丐齊刷刷皆都跪倒,陳千更是一臉懇請的目光,熱烈而心酸。 雲舒招呼他們起來說話,誰知皆視若罔聞,依舊跪地不起,無奈雲舒隻得答應。 “孩子們,我與你們一樣,皆是無父無母,孑然一身,如果你們願意跟隨老爹身邊,爾等必須答應老爹一事。” “老爹請講!” “你們以後須親如兄弟姐妹,尊老愛幼,不可生叛逆之心,不做愧對良心之事,不做叛國之賊,不得忘恩負義,不得奸淫擄掠,不得欺壓良善,能夠做到否?” “能,謹遵老爹教誨!” “陳千,你為大哥,要好好教導這些弟弟妹妹,明日卯時咱們便帶上糧食,工具,到前方十裡外的哪個花穀中安身,教授你們一些生存之道,小小年幼,不可跟你們這些野孩子勞累奔波,就讓老爹我收為義女,帶在身邊,你們答應嗎?” “當然” “哪有何不可,當然願意。” 所謂的花穀,就是雲舒種棉花的那處山穀,林木茂密,罕有人至,雲舒趁著黑夜便帶領著這十幾人逃戶孤兒來到了此地,開挖窯洞,搭建茅屋,十幾個孩子雖然人小體弱,可是寥勝於無,用了足足三天總算有了些樣子。 這幾日雲舒是早出晚歸,畢竟哪個小小年幼,原來是哪些孩子喂養,饑一頓飽一頓的,如今自從鉆進雲舒的懷中就再也不願離開,任憑陳千如何哄騙,就是不離開雲舒。 氣的香兒和葫蘆一個勁的罵這個小東西忘恩負義,小丫頭還揮舞著小手趕他們快走的意思,氣的葫蘆差點再次背過氣去。 灞橋鎮上留守的哪些孩子聞聽此事,也是歡欣鼓舞,拍手稱快,日日夜夜搬著手指頭數著相互兌換的日子。 趁此農閑,雲舒上午教他們強身健體,午後便教他們讀書識字,這些乞討為生的孩子打破天也不敢相信,自己會讀書識字,雖然沒有書本,便在地上堆沙練字,個個學的興致盎然。 陳千很是聰慧,學的認真刻苦,雲舒便將他留在花穀中繼續教授另外的孩子。 雲舒偷得清閑,這日便早早的來到了灞橋鎮芷陽縣衙,在公署衙通稟字號,說是要拜訪縣丞文四寶大人,衙役入內傳話。 少時,文四寶滿臉喜色的出來迎接,二人見禮後來到一僻靜衙室,一個衙役入內奉茶,進門便是一愣,眼前這個獨眼人印象深刻,畢竟生的另類,甚是惹眼。 雲舒也記得此人,不但給自己送過官憑地契文書,還是他帶人給自己丈量的口分田,永業田,雲舒也不管不顧,拉扯著哪個衙役道:“兄弟辛苦,善待我這個殘疾之人,這個你喝口茶水。”說著便將二十個銅錢塞進了哪個衙役的手中。 衙役一臉驚恐的看著自家大人,雲舒對這些人情世故早就看的通透,不是心腹,文四寶不會讓其跟在身邊,便沖衙役點頭道:“趙班頭不必憂慮,我同鄉心意收了吧!” 哪衙役喜滋滋納入懷中,點頭而去。 “淩老哥今日怎會有空閑來縣衙找小弟?”文四寶一臉誠意。 “承蒙文兄弟念及同鄉之誼,讓瞎子我在此地安身,今日來此答謝,有些晚不要見怪!” “哪裡話!千裡迢迢有同鄉在此,自然如同在家鄉耕種一樣的心情愉悅,何來見怪!” “唉?淩兄,今日來此灞橋是有事吧,你我同鄉,不必忌諱,直言即可!” “真的文兄,兄弟我這不剛剛閑下來嘛,今日到鎮上采買些米麵油鹽的,便順道來當麵感謝一番文兄。” 說著雲舒將一個金餅輕輕推送到了文四寶的矮幾前。 “淩兄弟,你這是做甚?拿走拿走!白白汙了我倆同鄉之情!” “文兄莫怪,兄弟我還算有些家當,也知文兄出身寒門,深知寒窗苦讀不易,更加懂事人間百姓疾苦,如今文兄身居這小小芷陽,怎能施展文兄鴻鵠之誌,所以就因是同鄉,兄弟我才願意資助文兄,往來走動皆是交情,哪裡會缺了這些銅臭之物,官高一級,便可替不知多少寒門子弟有所擔當,所以你文兄該拿!” 文四寶聞聽此言,心頭升起一股暖意,嘆息一聲低聲道:“淩兄看來也是個飽學之人,如今世道,名門望族把持朝外官場,就算當今天子睿智豁達,如同大雁與蛆蟲為伍,想要更進一步,沒有這些黃白之物哪個願意舉薦,像是我們山東豪傑的房玄齡,杜如晦魏徵之清流,平白無故的空手拜謁人家也會嗤之以鼻。哪裡會顧及半點同鄉之情啊!” 雲舒自然知道這官場法則,灑然一笑道:“就是嘛,區區一點小錢,倘若能為文兄鋪設一條康莊大道,也算我密州人才倍出,物華天寶之地。” “好,好一個物華天寶地,淩兄以後有事盡管來找我。” “唉!文兄,在下區區一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莊戶人,隻要不缺失朝廷賦稅徭役,望著你這衙門口腿肚子都轉筋,哪裡敢進啊!” “這是啥?你不是坐在縣衙裡嘛!”二人說罷哈哈大笑。 “唉文兄,今日兄弟我來此灞橋,怎麼見鎮子上有不少乞討的孩子,怎麼還沒安置妥當?” “哎!別提了,哪些流民乃是經年頑疾,去了舊幫,又來新幫,皆因這灞橋乃是去往長安的必經之地,多少販夫走卒的大小商隊要途經此地,再加上灞河水運便利,於是便要大量的用到搬運扛挑的力夫,所以這些流民寧可做力夫,也不願耕種土地,縣衙也是頭疼的緊,抓又抓不得,抓了還得管飯吃,這些人本就圖個溫飽,如此一來正合他意,不抓吧上頭又有昭令,真是愁人啊!” “文兄不必憂慮,此事好辦,朝廷不是設有漕運官衙嘛,讓這些流民全部納入漕運衙署治下,抽取庸金,造冊納入商戶,不入者不準入漕河搬運貨物,這樣即能納入署衙管理,又不會違背了朝廷昭令,民部查證,按數繳納稅賦即可唄!” 文四寶聞聽此言,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連連稱妙。雖是權宜之計但可解燃眉之急,心中對這個相貌猥瑣的老鄉好感更進一步。 多說無益,畢竟身份有別,雲舒起身告辭,臨行前好似想起一事般問文四寶道:“文兄,在下是有兒女之人,見不得哪些流浪乞丐,假如在下雇傭其做些農活,不知能行否?” 文四寶一摸胡須笑道:“淩兄悲天憫人,怎不可行,如此縣衙還要感謝淩兄,讓我等少了些有傷風化之責。此事好辦!假若淩兄有意接納,由裡長騰錄策實,來縣衙報備一下即可,十四歲以下幼童牽扯不到分發土地之說,如若想到得些土地,虛報一兩歲倒是也無不可,不過朝廷租庸調可要如實繳納。” “多謝文兄提醒,到時候在下會煩勞周裡長如實上報。” 如此雲舒倒是放心不少,寒暄幾句便告辭離去,又到鎮上買了些肉食,又到了柳記雜貨鋪後門,裝上了幾石糧食便回歸鳳棲崗。 回到家中,正值晚飯,四人吃完飯後天色已到掌燈時分,豆油燈冒著長長的煙柱,發著昏暗的光亮。 無憂無愁兄妹知趣的取來木凳到了院子中,春暖花開的季節天氣十分怡人,小院中閑話家常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柴門們有人突然問道:“淩老弟在家否?” 雲舒懷抱著小小正在與無愁神侃,聞聲便知是周家管家周至,趕忙起身相迎。 “周管家大駕光臨,快快請進。”雲舒將精明強乾的周管家領到院中燈光處坐下,無憂早就會察顏觀色,去屋內將爹爹剛買回來不久的白瓷茶碗端來了一杯清水。 周至老頭也不客套,端起來喝了一口,雲舒才問道:“周管家夤夜來此茅舍,可是有事?” 周至老頭一抹褶皺的下巴,嘆息一聲,似是閑話家常般的便開口道:“談不上什麼事,心中隻是有些煩悶,出來到淩老弟這裡小坐一會兒罷了,老弟不要見怪才好!” “哪裡哪裡,周管家能來我這破舊農家院,真的是求之不得,歡迎之至!” “嶺前嶺後的鄰居,淩老弟不要客套,叫我一聲周老哥便是!” 周管家突然看到雲舒懷中的小小,有些回過神來似的問道:“唉淩老弟,這個孩童是何人家的孩子,生的如此乖巧?” “實不相瞞,這個孩子是月餘前在下去灞橋鎮上采買所需時在路上撿的,撿她時已是奄奄一息,便懷著僥幸心態抱回來喂些米湯,誰知活了下來,倒是一個天真淘氣,討人喜歡的孩子!” “可曾報官?別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撿來後由於要照顧大小一家,直到今日在下去灞橋公衙探尋同鄉文大人,順便稟報了此事,官衙對於哪些流民還被忙的焦頭爛額,哪裡還會管這些快要餓死的孩子,官府說那年灞河裡不見百兒八十的死孩子漂浮而下。” “淩老弟說的是,老弟悲天憫人,菩薩心腸,真的是一個難得的好人。” “老哥過獎過獎!” “唉淩老弟,小老兒冒昧問一下,月餘前的一天夜裡,可曾聽聞到有一個女子在咱們這鳳棲崗上彈唱?” 雲舒笑著搖了搖頭。 誰知一旁數星星的無愁突然插嘴道:“爹爹,還真的有啊,那夜愁兒也聽到了,唱的好好聽啊,讓人隻想哭!正好愁兒起來撒尿,看見爹爹屋裡沒人,爹爹,是不是你在崗上唱歌?” “小孩子不要瞎說!”雲舒有些嗔怪的道。 “哪裡瞎說了,愁兒都看見爹爹木箱裡的琴了。爹爹不誠實騙愁兒!”說著無愁撅起小嘴,一臉委屈的樣子,讓人愛憐。 雲舒倒是不怕別人知曉,畢竟南北鄰居,早晚也會知道,隻得灑然一笑道:“老哥不錯,是在下夜晚無聊,便借此消遣而已,怎麼打擾到了你們家夫人了嗎?如此在下先行賠罪,以後不再鼓弄哪些絲竹就是了!” “非也非也,老弟深藏不露,世外高人也,小老兒見過先生!”說著,周管家起身站起,沖雲舒便是深施一禮。 雲舒趕緊起來低首還禮道:“老哥不可如此折煞小輩,老哥問及此事,可有何不妥之處?請老哥明示!” 周管家落座後,臉色陰沉憂鬱的長噓短嘆一番才侃侃道來:“實不相瞞,淩老弟能夠將快要餓死小人抱回扶養,可見其品行純良,如此小老兒便實言相告,那夜老弟一曲天籟,撥動我家少夫人心弦,每日必問及老朽找沒找到彈唱之女子,非要尋來與其義結金蘭,似是覓得知音。 我家少夫人姓令名飛煙,自幼酷愛琴棋書畫,才與我家少主琴瑟和鳴,誰知我家少主不幸早薨,老朽受家主委托,落戶在這京郊之地,托福家主信任搭理周家,俗話說哀大莫如心死,少夫人終日以淚洗麵,看著讓人心痛。 老弟一曲彈奏,少夫人說分明是一個聲如黃鸝的女子彈唱的,怎麼會是老弟你呀!分明是調侃老哥我呀!” “老哥有所不知,崗上彈唱,在下的聲音有些尖細,又在這空曠之地,聲音傳的遠了,容易被人誤會是女子彈唱,想必是你家少夫人聽錯了!” 周管家聞聽雲舒解釋,也是有些肯定的點頭。 “周老哥,實不相瞞,在下年幼時跟隨爺爺學的一些淺顯音律之道,聊以自慰而已,蹬不得大雅之堂,這不,你老哥也看到了,在下一粗鄙瞎眼農家翁,還請老哥如實轉告你家少夫人,逝者已矣,節哀順變。一曲悲歌留婉轉,鳳崗春草妒嬋娟。勸君莫學多情客,自古多情傷華年。”雲舒接著解釋道。 “先生,老朽受教,定將先生勸慰之言如實稟報少夫人,老朽也帶少夫人謝過老弟!”說著,周管家便起身一禮後便告辭出柴門而去。 次日晨練之後,雲舒在高嶺前栽種著從灞橋鎮上采買來的杏樹,桃樹,柿樹等果樹苗,突然聞聽田埂上有人呼叫:“先生,先生。”聲音清脆悅耳,十個女子。 雲舒扭頭看去,隻見崗坡上站立一個著緋紅色長衫的小姑娘,十分清麗脫俗的招手呼喊。 雲舒扛起鋤頭來到地頭,哪個小姑娘見到雲舒模樣嚇得身形微微抖動,臉色一陣陰晴變換後便道:“先生,我是周家少夫人貼身婢女,叫珠兒。聽周伯說先生乃世外高人,精通音律,今日尋先生,是想問問那晚先生彈唱的曲詞是出自哪位世外高人,不知先生能否念及同村之誼傳授曲譜!” 小姑娘連珠炮般的語速太快,聽的雲舒一愣一愣的,許久才明白了其中意思,是想來討曲譜,自己哪裡來的曲譜,再說後世的五線譜你們也看不懂啊! 隻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珠兒姑娘,實在不好意思,在下小時候跟著爺爺彈唱的一段,哪裡會什麼曲譜,如果在下會哪些雅技,今日也不用在此地種地了,你說是不是?” “吆——是這個樣子的呀,好的奴婢便去回復我家少夫人,有事再來找你!”說著不管雲舒如何作想,自顧自的蹦蹦跳跳的去了,雲舒搖頭苦笑繼續下地乾活。 誰知過了不長時間,小姑娘珠兒又再次折返到了田埂上,這次沒有招呼雲舒過去,而是大聲呼喊道:“先生,我家少夫人說,沒有曲譜也無妨,隻要先生彈奏一遍,我家少夫人便能記下大多數曲譜,不知先生肯彈否?” 雲舒懶得理會這些無聊之輩,絲竹管弦本是陶冶情操休閑之舉,如若沉迷其中,怨天尤人般的借物抒情非雲舒之意。再說哪個少夫人剛剛喪夫,便去教琴,與後世哪些借減肥或者是練習舞蹈什麼的掛羊頭賣狗肉,暗地裡勾搭人家老婆的無恥之徒有何區別。 雲舒前世本就被情所傷,自己默默無聞的在暗線出生入死,卻是後院起火,落了一個心也疼,身也痛的結局,如今拋開世俗束縛打算瀟灑活一回,誰知自己聊發少年狂一次放縱,卻又招惹到了一個寡婦。 雲舒有些氣憤,怎麼走到哪兒也擺脫不了這些鬧心的索取。 小姑娘珠兒連續喊了一聲幾次,雲舒就如沒有聽見一樣,氣的珠兒一跺腳,撅著嘴悻悻而去。 且說這日辰時,天色未亮,正趕上陳千也在土窯中,畢竟雲舒不便經常出入花穀,家中畢竟還有三個孩子要照看,十四歲的陳千有了衣食無憂的一月養護,也是一個玉樹臨風的青年一般,嚴格按照師傅雲舒教導,每日便是十幾裡的山路奔跑,正好來雲舒家中照看弟妹,乾些農活。 雲舒甚是喜愛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聰明伶俐,頭腦靈活,雲舒教授的三字經背的是滾瓜爛熟,倒背如流,阿拉伯數字的簡單加減乘除也是了然如胸。 如此倒是省了雲舒心思,陳千本來就是哪幫子孤兒的大哥,由他轉教哪些孩子,很是省心。 卯時便帶著陳千,無憂二人晨練了八極拳幾個動作後回到茅屋內,無愁早就將米粥熬好,小小瞪著清澈的眸子也在炕上玩的不亦樂乎。 此刻的天色才微微放亮,山嶺間薄霧籠罩,鳥啼翠綠,雲舒帶領著孩子們洗漱一番後,心情大悅,不得不說大唐的空氣甚是清新怡人,吸之香甜。 正在吃早飯時,突然間一陣銅鑼聲響,在這個寂靜的早晨猶如炸雷,雲舒一個激靈,看了一眼陳千道:“看好弟妹!” 說著便放下小小和碗筷,極速的向茅草屋後麵的高崗上奔去。 站在歪鬆之下,舉目遠眺,隻見薄霧之中,周家大門前的空地之上火把晃動,還有幾人神色慌張的樣子在跑動。 “鄉親們,你等都是我周家老戶,平常我家家主和少夫人沒虧待大家,今日我周家少夫人突然不知所蹤,懇求眾鄉鄰看在往日情麵,四處找尋一番,如若尋得我家少夫人,老朽定有厚報,絕不食言!” 雲舒聽著周家管家周至老頭的揚聲大喊,心中莫名狐疑,這周家少夫人平日裡足不出戶,自己來到這鳳棲崗已有兩月,倒是從來沒有見過這位少夫人。 怎的會突然間不知所蹤,去向不明了呢? 雲舒思忖著踱下山崗,邊走邊尋思:這鳳棲崗周圍十幾裡不見人煙,距離長安城延興門也有二三十裡,西邊又是陰森森,恐怖如斯的東陵,除了這鳳棲莊總共加上自己也就二十幾戶人家,這小娘子不會思夫心切,投了東邊滻河了吧!越想越是覺得自己考慮的有些道理。 雲舒對這些你儂我儂,卿卿我我的感情之事本來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之心態,也懶得理會,還是回家填飽肚子的好。 崗後雞飛狗跳,崗前卻是依舊如初,雲舒幾人吃罷早飯,天色大亮。突然間心頭一動,便將陳千喚到自己跟前,輕聲吩咐道:“陳千,方才鑼響,你也知道是周家少夫人走失,這樣,你即可趕到花穀,吩咐大眼他們,將花穀中你們生活過的痕跡一一清除乾凈,比喻你們挖的窯洞,用土塊掩蓋,覆上泥土雜草,樹葉等物,總之就是讓別人找不到痕跡就是,再就是你們挖的茅坑也掩蓋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全部將這些人,三三兩兩讓他們離開花穀。記住了嗎?” 陳千一身麻衣,如今半點也找尋不到當初哪個乞丐的痕跡,瞪著圓圓的眼睛詫異的問道:“師傅,發生何事了嗎?為何要將弟妹們離開?” “傻小子,你想啊,周家少夫人走失,必定會上報官府,官府定然會派衙役武侯等人四處找尋,假如找到你們聚集之地,有糧有錢的一幫小乞丐,官府定然會懷疑你們,到時候不是有理說不清嘛?” 陳千聽罷恍然大悟,連連拍打著自己的額頭,連道自己愚鈍,傻笑著便快步離開了鳳棲崗,消失在密林之中。 陳千走後,雲舒坐在門檻上慢慢思量,這周家少夫人是在夜裡突然不知所蹤,疑竇重重,突然回想起昨晚陳千睡過的窯洞,二話不說便向窯洞而去。 因為窯洞中還存放著提煉雪花鹽剩餘的近三石,地下還埋有金餅銅錢。雖然停止煉製雪花鹽後,這個窯洞被雲舒刻意改造成了一個隻能容納兩三人的小儲物洞,幾袋雜糧,一些木柴,還是偽裝一番的好。 果然午後傳來馬蹄聲陣陣,周至畢竟是裡長,報告官府衙役自然不敢怠慢,周家也是官宦之家,可是大意不得,注意力也是集中到了滻河上,派人下遊處仔細尋找,帶刀衙役三五成群,河岸邊,高崗四處查看,倒是盡職盡責,恪盡職守。 丫鬟珠兒更是痛哭流涕,捶胸頓足,幾次意欲碰壁尋死,打算追隨主子而去,周管家畢竟見多識廣,沒見少夫人屍首誰也不敢斷言,一時間哀聲連連,一片死氣籠罩在鳳棲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