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下地勞作,周家少夫人依舊杳無音訊,生死不知,衙役也來問過雲舒夜裡可有聽聞到些什麼,雲舒一概不知,不過這也是實話。 領頭的衙役倒是個自來熟,跟雲舒說道,這周家少夫人晚飯後早早安歇,一如往常,丫鬟珠兒夜裡出奇的睡得香甜,早上才發覺少夫人房間空無一人。芷陽縣尉下轄衙役倒也勤勉,滻河中架舟巡視,一無所獲,周圍也都尋了個遍,毫無頭緒,天黑時也隻得悻悻而去,當然周管家也得奉上一些人情。 晚飯後雲舒百無聊賴,小小懶洋洋的偎依在雲舒懷中犯困,無憂無愁兄妹收拾著家中瑣碎。 院外突然腳步聲近,雲舒這具身體異常機警,聽力絕佳,從腳步聲便知是陳千來到,果然陳千東張西望,小心翼翼的踱步入內,躡手躡腳的在雲舒身側坐下,低聲道:“師傅,果真如你所言,衙役到了花穀中找尋,一無所獲後離去了,是不是讓那些弟妹再回來?” 雲舒看著陳千問道:“還沒吃飯吧小子?” 陳千傻愣愣的撓著頭。 “愁兒,給你陳哥準備些吃食!” 飯罷,雲舒對陳千道:“陳千,先不要讓他們回來,官府意圖不明,拖後幾日再說,免得自投羅網,引人誤會!” 陳千點頭。 放下熟睡的小小,陳千責招呼著無憂無愁兄妹一同低聲背誦三字經,雲舒便向後麵的歪鬆走去。 春天的夜晚略帶寒意,高崗上猶盛幾分,雲舒坐在石凳之上,望著崗下有幾盞燈光搖曳的周家,想到哪個哭的死去活來的珠兒,心中莫名的升騰起一股憐憫之心。 “撲棱棱”一陣突兀的驚鳥啼鳴夜空,雲舒尋聲望去,似是西崗上的夜鳥被什麼野獸襲擾,初時並未在意,可是腦海中聯想到周家少夫人失蹤一事,心中頓時警覺。 好奇心大炙,起身便向西麵高崗上奔去,借著崗上雜樹掩映,雲舒走走停停,漸入密林深處,將身軀依附在樹乾上,運足目力慢慢向周圍望去,一棵青鬆傲然孤立在叢林之中,透過葉縫,雲舒總覺得那棵鬆樹的樹乾有些粗大,似是有什麼東西依附在樹乾上,憑借多年的偵查經驗,那棵樹是暗哨的絕佳位置。 於是雲舒一動不動,重點關注著那棵鬆樹,果然,許久後樹乾上的哪個依附物有了變化,黑夜中的哪個鼓包從左移到了右,雲舒暗嘆果然如自己所料,看來是有人依附在樹乾上四處窺探。 心中一陣詫異,荒山野嶺,此地怎會有江湖異人出沒,莫非這周家有什麼隱藏的秘密不成。是為財,還是為色?假如是為色,人已擄去,何必多此一舉來此窺視,莫非是為了求財? 從偏頭關來此,雲舒的身體已經錘煉的到了何種地步自己不知,腦海中突然迸發出來一個念頭,今夜何不拿這個小子練練手,雲舒一時技癢,正欲隱身到那棵樹下。 可是又怕打草驚蛇,還是按捺住了心中騷動,密切監視著哪個黑影。 過了一會兒,哪個黑影從樹乾上慢慢滑落到了地上,身形如貍貓般矮身下去,蜷做成團,腦袋四處轉動,顯然是在觀察周圍動靜。 黑影見無異樣,身形貼地飛奔,便向高崗下的周家奔去。 雲舒本想追上去看的究竟,心想此人與周家少夫人失蹤定然有所關聯,便來到那棵樹下,接替黑影,自己攀上了樹乾,打算來個守株待兔。 黑影行蹤在這個絕佳的觀察位置一覽無餘,見這個黑影身形甚是靈活,兔起鶻落,疾行幾步快速隱入草叢中,見無動靜再次奔行,行的甚是小心。 到了周家院墻處,便不見了黑影行蹤,雲舒也不急,背依樹乾,腳踏枝丫,環抱雙手,洋洋自得的望著崗下的一切。 一柱香功夫,哪個黑影再次出現在了雲舒的視線中,正是走的回頭路,雲舒悄然落地,隱身在一塊巨石後,黑影很快來到這棵樹下,並不停留,沿著高崗直奔西南方而去。 雲舒壓低身形,一路跟蹤,形如鬼魅,腳步無聲,哪個黑影離開高崗後似是放鬆警惕,身影也大膽了一些,放緩步伐,慢騰騰在深林中七出八拐。 如此走走停停,行了將近有二三十裡山路,前方山路有些陡峭,雲舒察覺到此地應該是東陵的東南角處,樹木茂密,荒草叢生,雜藤刺枝橫七豎八,野獸出沒之地。 怪不得前方黑影行的緩慢,腳下更是險象環生,保不準就被刺木紮穿腳板,看似腳下地麵平整,一腳不去就是一個天然形成的陷阱。 雲舒不敢過於靠近,漸漸拉開距離,聽聲辯位,憑借著前方黑影發出來的細微腳步聲判斷方向。 突然前方再也沒了動靜,雲舒警惕心起,快速隱身在地麵上,身似蟒蛇,慢慢一點點的在地麵上蠕動。 黑夜中舉目四下張望,周圍密林中黑漆漆的樹乾下隻有散落在地上的鬆針成堆,突兀的一塊巨石好似一顆牙齒立在半坡上,餘者一眼望穿樹林,外麵起伏的山嶺盡收入眼簾。 雲舒前世特種兵出身,對於地形的參研非常人能比,山中偶然凸起的一塊巨石看似稀鬆平常,卻是透著無盡的怪異,雲舒貼地爬行,好似一隻巨蜥,突然覺得有一陣輕微的說話聲不知來自何處,細如蚊蠅,幾不可聞,雲舒懸著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尋聲側耳,就覺得聲音就是從地下的某個地方傳來,終於在巨石背麵的一個縫隙中雲舒找到了聲音出處,貼耳石縫聲音果然大了好多。 雲舒迅速四處窺探,察覺無恙後才湊近側耳傾聽。 “老六,老八糊塗啊!” “四哥,事已至此,還是想辦法將人家小娘子送回去的好,假若被杜公子和大哥等人知曉,定不會輕饒了老八!” “誰說不是,這老八真不知天高地厚,憑白無故惹是生非,朝廷暗衛本來就四處緝拿我等,就算沒有女人葷腥,去瓦窯消遣也無不可,擄來人家一良家女子豈不是作孽!” 一陣沉默後。 “我等本就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被惡魔鄴成嗣追殺的隻剩下了我等區區十幾人,回想起昔日兄弟,如今大多都做了屈死冤魂,這個杜八就是沒有記性,不長腦子!” “四哥也不用過多憂慮,小弟今夜夜探鳳棲莊周家,查得那周家人雖然報官,倒也毫無頭緒,家人多是懷疑清明期近,這小娘子思夫心切,投河而死,如此倒是讓人放心不少,除了周家丫鬟哭哭啼啼外沒有什麼風吹草動,等風聲過了,咱們再將人家小娘子送回去就是了,好生跟人家賠禮道歉,以後再好好彌補虧欠就是了,不必如此耿耿於懷,壞了我們兄弟情義!” “老六,你可別犯糊塗,朝廷暗衛可不是吃素的主,一丁點兒蛛絲馬跡,哪些天殺的聞著味就能找到我等,到時候我們葬身荒野倒是沒有什麼,可是杜公子本來就蒙受不白之冤,父仇未報跟著我們死在這兒豈不是冤上加冤,哪裡會有臉去泉下見老王爺?” 地下突然傳來一陣嘈雜,一陰柔的聲音從透出:“四哥背地裡編排起兄弟來了,可不是君子所為啊?老子出生入死,呆在這不見天日的古墓中已有三年,怎麼兄弟尋幾個姑娘來快活快活都不行?” “老八,那周家少夫人乃是官宦之家,那周家與老王爺乃是舊友,難道你不怕天打雷劈嘛?” “杜四,不必假惺惺滿口仁義道德,老子早就快要憋瘋了,老子不管什麼昔日舊友,她一個寡婦,夫君不是早就死了嘛,難道你忍心看她守寡,如今來陪伴老子又有何妨?該管的不管,老子的事不用你管。” “杜八,你,你,你好大的狗膽,把話說清除,你是誰老子?” “誰心驚就是誰老子,別以為老大,老三都不在,這裡你就是隻手遮天,老子還沒把你放在眼裡。” “老八,四哥乃是我等推崇備至的人,怎麼連兄弟情義都不顧了?”開口的是哪個叫老六的。 “老八,你可以拿我不當回事,你忘記了我等曾經發過的誓言,周家家主乃是江南明州水軍都督,且素有威名,你擄掠人家小娘子,不怕報應嘛?倘若讓公子知道此事,連累眾兄弟且不說,朝廷暗衛會放過哪個?” 沉默,沉默,沉默。 突然嘈雜怒罵聲此起彼伏,隨之便是一陣打鬥之聲,很快便又歸於平靜。 雲舒在地表上聽的也是一陣心悸,從打鬥聲判斷,這個所謂的古墓中人員不多,也就是七八個人。 心中頓時坦然,區區七八人雲舒還不放在眼中,便欲開始釣魚之法,同時也心喜那周家少夫人已然就在古墓之中。 “啪啪啪”連續三聲石塊敲打聲。乃是雲舒所為,故意打草驚蛇,引蛇出洞,否則雲舒沒有哪些閑工夫尋找洞口。 盞茶功夫後,那塊巨石突然間張開一道朝天口,好似獅子張口,“嗖嗖”兩支利箭分射兩邊。 雲舒早就蹲在一棵樹乾後,冷冷看著眼前一切。 一柄長刀揮舞著便竄出洞口,隨後便是兩個,三個。 三個黑影魚貫而出,倒是訓練有素,各自尋位站立,相互對視一眼便分頭向三個方向搜索而去。 洞口中此刻慢悠悠走出來一個壯漢,短袍緊衣,攏發於腦後,手中提著一把橫刀,身高七尺餘,長須飄於頜下,似是有一股無形殺氣籠罩周身,目空一切的掃視著茫茫黑夜密林。 黑夜中雲舒早就將眼罩和水膠製成的假眼取下,收入胸前懷中,將長發挽結盤於腦後,踩著如棉鬆針葉慢慢向哪個持刀人走去。 “來者何人?”話出而刀至,此人果然陰險,不容對方搭話,出手如電,雲舒不退反進,腳下用力一蹬,身形迎刀而上,低矮的身形正好躲過長刀,不容對手抽刀回砍,手刀已至,隻聽一聲清脆的哢嚓聲,左手手刀正好砍在哪人的喉結上。 哪人頓時喪失了戰鬥力,左手一下便捂住了脖子,咿咿呀呀說不出話來,身子萎靡著慢慢倒地。 雲舒不多廢話,抬腳將哪人一腳踢飛,哪人屁股向後便向哪個張開的洞口飛去。 “撲通”聲後,哪人落入洞中,雲舒緊隨其後,一躍入內。 洞內燈光搖曳,雲舒快速掃視一周,便看了個了然,果然是一個墓室,厚重的花崗巖堆砌而成,氣勢如虹,規格頗高,地麵上乾草遍布,躺著兩個好似昏厥的大漢,一條墓道黑黝黝透著陰森向內伸去,墓室墻壁上兩盞油燈偶爾發出幾聲劈啪的炸響。 此刻蜷縮在地上還在如蚯蚓般蠕動的那個壯漢,喉嚨裡發出嘰裡咕嚕的怪叫聲,手指著雲舒入洞的方向,一臉驚恐。墓道中突然竄出來兩個持刀漢子,雲舒見其遊俠打扮,披頭散發,手中的橫刀陰森透著寒光。 雲舒心思電轉,這些人手持橫刀,有弓箭,想必與軍人沾邊,又與暗衛有怨,不知是哪裡的流寇也說不定。不過看向地上哪兩個昏厥的人應該就是方才的四哥,還有就是自己一路跟蹤的老六了。 此刻刀光已至,不容雲舒多想,墓室甚是寬闊,六七人也能打鬥的開。 雲舒身子側翻,步伐詭異的出現在了其中一人身後,手肘猛然擊打向哪人太陽穴,哪人奔跑中便猝然倒地,另外一個見狀驚恐,抽刀回砍,雲舒腳步左踏,反其道而行,哪人揮出的手臂正好橫在雲舒眼前,右手交叉穿梭一把將哪人脖頸抓住,弓步一下,一記前推,哪人橫空飛出,“啪”一下撞在了墓室墻壁上,“吧嗒”落地再也不起。 眼前一幕,快如閃電,隻在一瞬間,哪個喉結破裂的漢子好似看到厲鬼一般,差點嚇個半死。眼睛好似要凸出來般驚恐的看著眼前惡魔。 雲舒眨眼間擊暈兩漢,伸手將兩個漢子疊加,屁股坐在二人身上,一把將如見鬼魅的那個陰損老八提到自己麵前,吐字如珠,一字一頓。 “哪個婦人在哪兒?” 盤問聲停,突然古墓中湧進三人,個個麵如土灰,一人持刀,兩人拉弓如滿月,正是方才出去巡視的三人組。 雲舒輕蔑掃了三人一眼,不管三人神色如何驚恐,一把薅起老八長發,眼神如刀般看著眼前這個滿臉絡腮胡子的莽漢,老八眼神空洞,似是充滿無盡的懼意,喉結破裂的痛疼鉆心,無可奈何的強忍痛苦的指了指墓道裡麵。 雲舒左手食指點向持刀怒目圓睜的壯漢,不屑譏諷道:“你——去裡麵把哪個擄來的婦人帶來。”說話的同時雲舒的拇指已經扣入了老八肩胛骨的凹陷之中。 哪人頓時驚慌失措,看了看持弓二人,又好似懇求般的看向老八,雲舒此刻也是配合的恰到好處,拇指摳入肩胛骨中,伴隨著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好似已經給哪人下了魔咒一般,丟掉長刀,快速向墓道裡麵跑去。 墓室中再次陷入了詭異般的寧靜,那兩個持弓人此刻早就六神無主,茫然失措的看著雲舒手中的老八,雲舒早就算到,躺在地上暈厥過去的老四和老六,定然與這老八六人有些隔閡,將這些良心被狗吃了的鼠輩殺個乾凈,也算為民除害。 灑然一笑道:“兄弟相殘,活著就是白白糟蹋糧食。” 二人聞聽,臉色露出幾絲悔意,手中的弓箭慢慢下沉了幾寸。 雲舒乘勝追擊,左手一指右邊的哪個弓箭手道:“被你們擊暈的是你們的袍澤否?你過去將哪二人拍醒!” 哪人眼神迷離,嘴臉扭曲不知可否。 “呀——還不快去!”痛苦叫喊的老八發出歇斯底裡的吼聲。 右邊漢子早就被嚇得有些慌了手腳,“當啷”一聲丟下弓箭便快步來到了躺在草堆中的老四和老六。 一番拍打,一番叫喊,二人前後醒來的時候,哪個刀手抗著一個白衣華服的婦人來到了墓室中,將女子輕輕放置在草地上,知趣的退後了幾步,一言不發。 雲舒快速瞄了一眼哪個女子,好似已經昏迷不醒,散發遮蓋麵孔,看不清此人相貌。此刻不知是被迷暈還是被打暈,雲舒一時不好猜測。 老四從懵懂中醒來,攙扶著老六驚恐的看著雲舒和被鎖住肩胛骨的老八。無與倫比的結巴道:“壯士,你……你……是何……何……人!” 雲舒不答反問:“你家公子名諱?”眼光回轉四顧,早就暼見哪個弓箭手慢慢將弓箭抬起,腳下右腳不經意間慢慢挪至後麵,熟悉這個姿勢的人一眼便知,這是要奮起突襲的先期動作,雲舒的腳下正是一把刀頭朝向弓箭手的橫刀。可惜眼前的那個弓箭手以為老四分擔了眼前這個魔鬼的注意力,自己便有機可乘。 “哧”聲音響過,悶哼一聲,弓箭手肉眼可見的突然間見白光一閃,頓時血霧飆升,一把橫刀力透前胸,眨眼間便送了性命。 “好漢且慢!”老四突然單膝跪地,抱拳哀求道:“好漢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等本就是早死之人,死已是無所懼怕,隻求好漢留下姓名,讓我等死個明白可好?” “你的意思是不肯回答嘮!” 手中突然發力,“哢擦”一聲清脆悅耳的骨斷聲,老八痛的好似垂死的老牛般,呼呼向外倒氣,呼呼出氣聲中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斷斷續續的哨音。 “你叫老八?劫掠良家女子,天理不容,你先走一步如何?”雲舒若無其事的笑問。此語讓老八聽著如同地獄喚音,亡魂皆冒,嘶啞的喉嚨中發出一陣咕咕聲響,聽的人冷汗凜凜。 老六突然間跪地磕頭道:“好漢,我兄弟雖是做了天理難容之事,還請看在並未對小娘子實施非禮之舉的份上,饒過他這一回,再說我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何必要趕盡殺絕呢好漢?” 雲舒見這個老六,身材勻稱,手指如柴,雙目有神,碩放精光,手腕處青筋暴露,顯然是個善於攀爬奔跑的好手,是這個時代所謂的斥候探子的不二人選,與雲清,猴子有些相同之處。 “趕盡殺絕?哼哼!” 雲舒手指如勾,突然摳入老八咽喉之中,拇指分錯,哢嚓一聲硬生生將老八的脖頸扭斷,老八眼珠凸出,頓時氣絕,沒有發出半點叫聲。 老四,老六,還有一個刀手,一個弓箭手頓時被這些慘絕人寰的殺人手法嚇得癱坐在地,麵如死灰般牙齒打顫。 “他死,是因他欲開弓射箭。”雲舒字字鏗鏘如雷,一指哪個被長刀洞穿前胸的弓箭手道。 “他死,是因劫掠良家,該死!”雲舒輕蔑一指地上的老八道,依舊聲如震雷。 “記住,本尊不管你們是何方神聖,既然不回答在下問話,以後便是敵人,入我鳳棲莊者一個不留,倘若不信,可以一試!” 雲舒二話不說,對這些江湖草莽雲舒不屑一顧,視偌螻蟻,雖然偷聽到朝廷暗衛追殺的人絕非常人,定然大有來頭,不過哪又如何,老子巴不得離得遠些才好,何故惹這一身騷。 扛起地上的女人,拾級而上,出墓室而去,耳朵卻是十二分得警惕,聽聲辯位般的嚴陣以待,區區三人雲舒還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夜色中瑀瑀而行,雲舒用了不知多久才返回鳳棲崗上,見山村依舊,雲舒潛蹤躡足的來到周家大門前,此刻肩頭上的女子似是發出一陣輕微的蠕動,雖然感覺女子柔若無骨,透著女子特有的體香,雲舒不敢多想,輕輕將其放在大門前,扣打門環,直到聽到了有腳步聲,伴隨著一聲有些顫抖的問聲:“誰呀?” 雲舒迅速便隱入了黑暗之中。 回到茅舍,幾人早就各自睡去,陳千則是爬在炕邊看護著小小也睡得香甜。 這夜雲舒睡得很是舒坦。 第二日,馬蹄聲又響徹滻河西岸,芷陽縣尉率領一眾衙役光臨周家,雖然被周家少夫人一番雲山霧罩的說辭驚的如聽天書,好在人已找到,也算一件幸事,押了文書後便打馬而去結案了事。 愁兒晃動著小腦袋來到田間,拉扯著雲舒衣衫麵露喜色的道:“爹爹,珠兒姐說周家少夫人已經安然回府了,哪周家少夫人張的好好漂亮啊!” 雲舒會心一笑,突然有些疑惑的看著眼前這個天真淘氣的小丫頭道:“奧,愁兒你何時與周家丫鬟結識的?” 愁兒一臉無辜的道:“爹爹,我們早就熟識了,珠兒姐姐還給我糖果吃呢,不過還向我打聽爹爹以前是乾什麼的,何方人士呀,還有就是家裡還有何人啊,為何流落至此啊什麼的!” 雲舒心中一緊,隨之笑問:“哪愁兒你是怎麼回答她的呢?” “爹爹放心,咱家籍書上不是都寫著嘛!不過爹爹愁兒還是撒謊了,說是娘親半路病死了。” 雲舒蹲下身去,摸著愁兒如今變得有些烏黑的頭發道:“愁兒,沒事的爹爹不怪,善意的謊言不是過錯,以後誰問就這麼說,不要漏了餡吆?” 愁兒揚起小臉,懂事的點了點頭。 雲舒雖然嘴上是如此勸慰孩子,可以心底裡有一種莫名的不悅,官宦之家果然善於鉆營,居然利用孩子的天真來套取靠近自己的機會,目的隻是區區一個曲譜,得到又能如何,取悅主子,還是會流芳百世,難道這就是人性? 長安城玄武門外西內苑西北角處有一大院,裡麵古樹參天,煙霧繚繞,守城禁軍管此地叫遊凈署,乃是皇宮六局二十四司中尚寢局司苑司一下屬機構,其實說白了就是主要負責皇宮內苑中的糞便處理的部門。 平常主事者皆有宦官署丞一人搭理,一把手署令向來不聞不問,遊手好閑,終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署丞隻知此人發跡於元從禁軍,乃是太上皇李淵的坐上賓,哪裡還敢招惹這種人物,隻得能者多勞,不敢過問。 署令更是一單獨小院,出出入入者大多是宦官,連當今聖上的貼身傳旨太監總管三槐公公與其都稱兄道弟,如此一來署丞更是對此人畏之如虎,不敢正眼相瞧。 此人正是鄴成嗣,他還有一個讓人聞風散膽的身份就是暗影衛頭子,手下近萬兵馬遍布全國各行各業,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衛,專司暗殺,緝拿,打探等見不到人的事情,簡直形同大明朝的錦衣衛。 小院中,鄴成嗣斜躺在華貴軟榻上,不時的拤一塊糕點送入口中,再飲一口茶湯甚是自得。 一個年輕俊俏的灰衣宦官小心翼翼的來到鄴成嗣近前,一臉恭敬,小聲在鄴成嗣耳邊稟報道:“啟稟令主,今日小的整理各地消息其中有一事甚是蹊蹺,特來稟報令主,不知令主可有雅興聽上一聽?” 鄴成嗣不溫不火,抬眼撩了一下眼前這個卑躬屈膝一臉諂媚的小廝,輕輕點了點頭。 “是這麼回事,前幾日朱雀暗衛下屬河魚傳來一個不起眼的消息,小的覺得有些離奇,所以才稟明令主,河魚說延興門外東南三十裡,滻河西岸山嶺中有一荒蕪之地叫鳳棲莊,這原來莊主倒是有些來歷,此人便是年前病死的民部記事周方,此人之父乃是現任江南明州水軍都督周紀衡。 周方死後,京城產業便交給了周家人叫周至者,入籍芷陽做了此地裡正。 前幾日發生一離奇荒誕之事,這周方寡妻據說乃是蘇州望族之女,卻突然在一天夜裡離奇失蹤,不知去向。於是周裡長便報了官,河魚率衙役查驗,一無打鬥,二無失財,周圍十幾裡皆無痕跡,於是便懷疑是思夫心切,投河自盡。 誰知兩日後,這小娘子被人突然又送了回來,河魚知訊後,登門查實消案,誰知這小娘子說是自己沒有離開過周家,醒來一直就在自己的床榻之上,隻是聽聞家人和丫鬟說,自己兩天沒在家中,也覺得一頭霧水。 令主,您日理萬機,小的本不敢以如此小事來叨擾,見令主今日心情不錯,說此借此消遣一下,望令主勿怪!” 鄴成嗣坐正身子,伸了伸懶腰,端起茶湯喝了一口,將茶盞放在案幾之上說道:“那小寡婦定然是個美貌如花的可人!” 小廝聞聽,滿臉諂媚堆笑道:“令主果然慧眼如炬,據說哪個小娘子卻是是國色天香。” 鄴成嗣聞聽有些得意忘形的道:“此事好辦,查她的身邊人就是,不過我暗影衛乃是聖上心腹,大事還忙不過來,哪有閑心管這等小事,由它去吧!” 小廝繼續舔狗逢迎道:“令主慧眼如炬,一眼便知令小的高山仰止,佩服至極,不過荒山野嶺,陰魂聚集之地有宵小作亂恐也不是好事,據那河魚說芷陽新近安置了不少農戶,工戶,難免魚龍混雜,良莠不齊。 哪鳳棲莊中就有一眼瞎農家甚是可疑,獨自帶一對兒女落戶鳳棲莊前,據周圍村戶和裡長言講,這個獨眼漢好似有些家底,不愁吃喝用度之資,想必是有些來路不正,難免讓人生疑啊令主!” 鄴成嗣依舊若無其事,有些不耐煩的道:“小五子,你派人暗中追查一下就是了,你是京畿旗手,這些小事以後不必煩我,你可明白?” 小五子見令主有些怒意,不敢再言,迅速應諾告退,退出小院後輩已是濕透。別人不知這鄴成嗣的所作所為,自己可是親眼目睹,殺人如麻,手段毒辣的無以言表的狠人,自己哪敢招惹。 長安城西市坊中有一處門店,名曰鞠家肉脯,相鄰的是鞠家布鋪,看來是一個東家,布鋪樓上外室為庫房,裡麵有一精致雅間,雅間內有一華服公子,年齡不大,也就十六七歲,麵如冠玉,儀表不凡,如蔥玉指正在案幾之上寫寫畫畫,此刻有人在輕輕敲門,且敲門聲甚有規律,三急一緩,華服公子聽罷緊張的神情變得泰然自若便開門來。 隻見一長須老者,環顧四周見無人注意,才恭恭敬敬的來到公子近前使禮道:“公子,大事不好!”語氣有些緊張。 華服公子眉頭一皺,輕聲問道:“鞠叔何事慌張?” “公子,剛剛接到飛毛腿送來消息,蜂巢被襲,老八和一個兄弟身死,還請公子早做防範!” 華服公子一下站起,近前幾步抓住老者手臂,慌亂道:“鞠叔可查明是何人所為?” “不知,老六說哪人出手狠辣,技法高絕,他們一眾與朝廷暗衛多次交手,據說此人更加可怕,簡直與暗衛頭子鄴成嗣也不遑多讓,甚至有些過之。” 華服公子眉頭皺的擰成團狀,有些詫異的喃喃自語道:“這兩年來我等東躲西藏,總算尋得那古墓容身之所,暗中積蓄力量,準備為父報仇,怎麼會招惹到了如此厲害人物?” “鞠叔,四哥見多識廣,可曾判斷出來個蛛絲馬跡?” “公子,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哪人絕非官府中人,與暗衛更是風馬牛不相及,老四帶話說是老八帶來手中五人遠去秦嶺山中聯絡誌同道合之人,可能是吃了閉門羹,有些惱火,又在深山中輾轉已久有些憋火,於是便在黑夜中竄入東北十幾裡外的鳳棲莊周家,用迷香迷翻了周家少夫人,擄走小娘子到了古墓之中準備快活一把。” 說道這裡,老者好似意識到有些不妥之處,便頓了頓,眼中早就看到自家公子的俊麵之上飛過了一絲霞紅。 “老四極力攔阻,才沒有玷汙人家小娘子,否則會釀下大錯咦!” 華服公子美目突然抬起,有些憤恨道:“這杜八簡直是無法無天,難道他不知道這周家與家父有舊,奴——本公子還欲南去明州尋周都督助我一臂之力,怎行如此忘恩負義之舉,荒唐可惡!” “公子說的是,正因如此,哪個不速之客突然而至,出手便殺了弓箭手王三,接著便殺了杜八,不過此人說話從不多言,問之不答便成仇敵不說,還放話道,如若有人再膽敢闖入鳳棲莊,定會殺咱們個雞犬不留。於是老朽思忖,這人恐怕就是周家都督安排在鳳棲莊中保護少夫人的高手,想來不會與朝廷有所瓜葛!” 華服公子聞聽,慢慢低頭踱步,眉頭偶爾皺起,慢慢又舒展開來,陰晴變換不斷。 “鞠叔,你分析的對,哪個高手必然是周家人,至少與周家有莫大乾係,如此一來我們與周家便成了陌路之人,這個天殺的老八,真是一介武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該殺!” 說著,英目中透出一股殺意,觀之讓人側目。 草長鶯飛,大地初披新綠,春江水暖,人家春意盎然。鳳棲莊滻河西岸,雲舒帶著陳千,葫蘆,大眼,無憂幾人在河畔邊夯木入水建造河邊棧道,不為其它,隻為自己消遣釣魚,裡長周至也是大為贊賞,在這依山傍水,山清水秀一地確實該有美妙的休閑去處,周至送來一貫銅錢權作盡綿薄之力,被雲舒斷然拒絕,言道自己雖是逃荒流民,財不外露,好在祖上留有積蓄,故此區區棧道小亭花不了幾個錢,這不雇傭這些乞索兒打個下手,給幾個麵餅便可打發,如此兩全其美的自圓其說,倒是令周裡長無言以對,心中卻是對這獨眼醜漢又高看了幾分。 滻河水流緩慢,似是一汪靜水,倒是十分利於垂釣,如今有了河灘棧道,還有了休憩小亭,在這綠樹成蔭,山水清秀之地絕對是一世外桃源。 如此一來,陳千帶領的二十二個乞丐,不定時的出入鳳棲崗下,一邊乞討,一邊來此丘陵地裡清除雜草,翻耕土地成了司空見慣之事,周至倒是在灞橋鎮上見過這些乞兒,如此動蕩歲月,是誰都有惻隱之心,雖然雲舒有雇傭童工之嫌,可是在這古代人口可以肆意買賣的環境中,誰會管人死活,雲舒此舉已是大善之至,再說這些孩子吃飽喝足了也不能無所事事,下地勞作也是強身健體的一個途經而已。 這日春光明媚,和風煦煦,雲舒持竹竿垂釣滻河畔,蚯蚓為餌,俘木為瞟,心思卻是心猿意馬,天馬行空。 暗忖如今年月,李二頒布昭令,天下分為十道,三百六十府州,一千五百五十七縣,地丁兩稅,租庸調製,吸取前車之鑒,渭水之恥,調集天下精銳兵馬約三十萬分布長安周圍,拱衛京師。 設常備軍十六衛,俗稱南北衙,北衙四衛禁軍由右武侯大將軍尉遲恭擔任,提調一切軍務,負責皇城安危。餘者皆是昔日心腹隨從如程咬金,秦瓊,李績,張公瑾,張亮,侯君集等等功臣分領各衛,遍布長安城周圍要沖。 皇權社會令雲舒甚為頭疼,出入州縣皆要官憑文書,也就是通行證,老百姓又分士農工商,各分上中下三六九等,階級分配甚是嚴苛。沒有人權的社會也就意味著草菅人命者比比皆是,從出不窮,動輒便是反賊被殺,敢於反抗達官顯貴者下場之慘有目共睹,莫敢嘗試。 家中奴仆下人更是生如草芥,隨便處死那是再也稀鬆平常之事。大不了再買一個就是,健壯漢子,窈窕女童也就是四五百文,最多不用一貫銅錢,對於豪門貴族來說簡直不值一提,毛毛雨而已。 雲舒茫然若失,無所適從,哪些從書本上看來的見聞雖然觸目驚心,可是也沒有這血淋淋的現實更加震撼人心。 “淩大叔,魚上鉤了——”一聲嬌滴滴的叫喊將雲舒從沉思中拽回現實,雲舒不假思索的手提魚竿,一條巴掌大的鯽魚便被提出水麵,撲棱棱拍打棧道木板,煞是喜人。 雲舒收魚入簍,不用回頭便知是哪個叫珠兒的丫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珠兒生的嬌小,麵目玲瓏可人,五尺短小身軀有致嬌俏,見雲舒麻衣布衫,遮陽鬥笠,長發披肩,依舊不聞不問,珠兒倒是見怪不怪,這個淩大叔生性怪誕,一向不言不語,惜字如金,不過聽周管家說是此人心底極是良善,且深藏不露,見多識廣的周至自然曉得一路逃荒至此的流民,從財不外露之舉便可見一斑,此人定然是有些智慧之人,不是鄉野村夫可比。 周家少夫人令飛煙如今自己被擄一事想來就心驚膽戰,無形中倒是沖淡了思夫心切,聞聽周管家說起這些荒誕不經之事,也是好奇不已,珠兒更是被這小說故事匱乏的年代的一個獨眼醜怪吸引的無以復加,簡直如聽天書。 本來就是個涉世未深,足不出戶的小丫頭,每每聽到一個新奇之事,比如本家佃戶趙老憨夜晚出來入廁,跑到鄰居錢老二的炕頭上去睡了一宿的小事,便被驚喜的夢囈不斷,還會半夜笑醒。 如今聽到周管家講述這獨眼怪人的所作所為,便更是見獵心喜,於是有事沒事的便入雲舒家中盤恒,要不就是拽著愁兒到她周家,學習什麼所謂的女紅,雲舒懶得理會,對珠兒有意無意拋過來的詫異的眼神,雲舒視若無睹,不理不睬。 自古紅顏多禍水,雲舒見之如見蛇蠍,還是離遠點的好。今日又在河邊偶遇,世間哪裡來的偶遇,定是這個遊手好閑的丫頭找自己來討要哪首葬花吟的曲譜。 雲舒收拾好魚竿,將唯一所得的那條鯽魚投入河中放生,壓了壓鬥笠,邁著平常慢騰騰有些微跛的步子向自己的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