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來到黑暗處,找到了隱藏深處的陳千和大眼二人,大眼一把將雲舒衣袖抓住,雲舒明顯的感覺到了這個孩子的抖動,被驚嚇的顫巍巍道:“師……傅,那巨石……縫隙裡果……果真有人!” 雲舒摟住其肩頭,輕聲道:“沒事,沒事,男子漢大丈夫,不用害怕,這個世上沒有什麼鬼神,有的隻是人嚇人罷了!” 又拉過一臉嚴肅的陳千,交代了一番,讓其先行離去,自己先留在此地,觀其動向再做決定。 荊棘叢中雲舒果然見那一行七八人,先後進入到了古墓縫隙中。 雲舒料定這些人不會坐以待斃,肯定會撤離此地,果然,一柱香功夫後,隻見他們從古墓中魚貫而出,黑夜中看不清楚,隻覺得人人都是大包小包的異常臃腫。 巨石古墓出口處,隻剩下了一人,隻聽一聲尖銳的哨音後,不久便從不同方向走出來三個人,如此一來,雲舒算來,他們總共有十五人。 待杜四等人全部離去,空餘寂靜鬆林微微傳來陣陣濤聲,雲舒確定無虞後便躡足潛蹤來到古墓入口,古墓入口也未關閉,雲舒不知杜四用意,脫下外衣,包裹著一塊石頭,便扔入古墓洞穴之中。 “咕咚”聲響後,並未發覺有暗箭崩簧之聲,雲舒縮身便入了古墓,古墓中熏煙味道濃重,嗆的人有些喘不過氣來,黑暗中雲舒瞅見有一絲紅光,紋絲不動的觀察片刻,才確定那是一支熄滅的尚未徹底的火把,撿起來快速吹動,“噗”的一下火苗升騰,墓室中頓時大亮。 雲舒舉火把步入甬道,來不及仔細打量這是哪位先賢墓穴,全部是花崗巖巨石堆砌而成,斑駁陸離的甬道上透著陣陣酸腐氣息,仿佛在訴說著年代的久遠,雲舒順著墓道向下走去,裡麵更加雜亂,滿地狼藉,墓室分布在甬道兩側足有四五個,石門被摧毀,裡麵一切皆是石頭製成桌椅板凳,看來是哪位貴族高官在此地有守墓人。 雲舒在一間墓室中找到了幾把長刀弓箭,顯然是杜四等人拿不走而遺留下來的。 雲舒快速的走馬觀花巡視一遍,除了一片狼藉之外沒有什麼寶藏棺槨,就算是有恐怕也被杜四等人拿去變賣了換取糧食肉食。 來至外室,雲舒才發覺中間一塊石頭上放著一封書信,雲舒不假思索的便打開來看。 隻見上書: 鄴成嗣親啟 抽出信瓤,見其上寫: 鄴成嗣你倒行逆施,甘做朝廷走狗,箭殺坑埋我手足兄弟八十餘眾,昔日平定江南吾江淮將士勞苦功高,毒殺吾王令天下人齒冷心寒,倘若我江淮軍兄弟有一人存活,定然會昭示天下,讓天下人共知其卑劣行徑。 狗賊如若不信,可拭目以待之。 江淮陌刀軍 雲舒看罷心頭一凜,慢慢癱坐在草堆上不知如何感想。 他們是江淮軍舊部,難道他們口中所說的我王就是昔日吳王杜伏威者。看來此事非同小可,昔日吳王杜伏威被一紙聖書調至京城,皇家嘴上說是勞苦功高,來京述職,實則是解除兵權,變相囚禁,誰知李淵行不義之舉,毒殺了昔日梟雄杜伏威,如此看來執行這個命令的定然是朝廷暗衛所為。 暗影衛專做臟活,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利箭,清除異己,排除障礙,此事做的天人共憤。 從書信中可以看出,這些江湖舊部與朝廷暗衛已經是水火不容,不死不休,雲舒頹然思忖,看來是江淮王被毒殺後,朝廷暗衛也沒有饒過這些昔日舊部,秘密射殺後坑埋,果然是心狠手辣,看的雲舒也是血脈噴張,鐵拳被攥的嘎吱吱作響。 聯想到偏頭關一役中哪些屈死兄弟的殘肢斷臂,屍橫遍野,雲舒故作冷靜的冷漠,實則是不忍觸碰心底裡的那片柔軟,他媽的什麼一將功成萬骨枯,哪個王朝不是用屍山血海填出來的江山。 歷史自古以來都是勝利者書寫而成,方才哪些活生生的生命,說不定明天便是一堆無人問津的枯骨爛肉。 地上的火把在滋滋的發著最後的呻吟,雲舒恍若隔世,又如老僧入定,是茍且偷生還是與這個黑暗的世道做抗爭,雲舒陷入了難以抉擇的困境之中。 思來想去,雲舒被眼前這些血淋淋的現實將昔日腦海中的什麼大唐盛世,萬國來朝粉飾太平的可笑記載擊得粉碎,什麼千古名相房謀杜斷,什麼一代軍神李藥師,都他媽的是狗屁,當年身父闞棱與李靖皆在李孝恭帳下效力,闞棱一聲段喝,讓昔日袍澤放下兵器,束手就擒,任憑發落,可謂是兵不血刃解江南之危,可是下場呢? 可是這大唐軍神做了什麼,可是為闞棱求過一句情,李績這個數典忘祖的家夥哪裡也曾念及過同鄉之情,細細想來,昔日軍閥各自心懷鬼胎,闞棱死的真是不怨,真心投靠卻得來河東軍閥的冷眼旁觀,甚至是排擠。 雲舒不再細想,猛然站起,便抄起地上另外一支火把吹燃,便向墓室中奔去,搜來一抱弓箭長刀,挑出能勉強一用的武器便向墓室外走去。 黑夜中,雲舒不知疲累,手指與刀劍並用,紛飛的泥土中夾雜著絲絲殷紅,手掌磨破了雲舒依舊運作如飛,不管不顧,利用腦海中後世特種兵密林野戰之法,不厭其煩的製作成了一個個陷阱,機關,翻板消息,玄機套,樹弓槍,雲舒發了瘋似的奔行在四周山林之中。 快到天亮時分,雲舒累的一屁股坐在鬆林中沉沉睡去。 雲舒悠悠醒來,見天地一片灰蒙蒙,不知是何時辰,“咕嚕嚕”腹內饑腸轆轆,雲舒慢慢起身,將背上的弓箭取下,抽出早就挑選好的雕翎一支,順著穀底一路向西北方而去。 人行荒嶺不時驚的鳥雀飛騰,雲舒瞅準一隻大鳥,張弓搭箭,“嗖”一音破空,隨即便是“啪嗒”落地聲,大鳥應聲落地。 不時,穀底卵石灘中青煙裊裊,雲舒熗木取火,烤炙大鳥裹腹充饑。邊吃邊回望那片鬆林,曾經是很好的觀察哨的高丘盡收眼底,眼光凝聚處,高丘上一棵古鬆枝頭似是有人故意般簌簌搖動,雲舒一揚手中木棍穿插著的鳥肉,算是無聲回應,雲舒知道那處絕佳的觀察之地除了杜六等人再無旁人。 因為他們守護的古墓口洞大開,以此為圓心守護瞭望之地非哪裡莫屬。 雲舒吃罷,不再理會暗中窺視的杜六,便背弓掛箭,手提長刀便開始了地形偵測,如此一去也不知多了多少時辰,將周圍地形地貌盡皆收入腦海之中。 特種兵思維的雲舒將自己的身形定格在了昨夜斬殺哪四個暗衛的高崗樹林中。 突然一幾不可聞的鳥雀飛騰聲傳入雲舒耳際,雲舒手腳並用,快速攀爬到了昨夜逃走暗衛曾經趴伏那棵大樹上,此樹突兀高大,崛起於樹林之巔,暗衛中人也有高手,挑選斥候哨位眼光老道。 放眼望去,西北處三條黑影兔起鶻落,時隱時現的出現在雲舒視線之中。 雲舒滑落樹下,四具冰冷的屍體依舊還在原地,姿勢各異,雲舒腦海中迅速審時度勢,預判將要發生一切。 腳下所站之地,位置絕佳,略高於遠處古墓,可鳥瞰穀底,掌控全局,雲舒預判此地應當是帶隊統領的指揮之地。 雲舒雖然是滿腔熱血,卻非噬殺之人,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道理雲舒是再明白不過,隻要製住領頭人,便可以逸待勞,至於先前設置好的機關陷阱,那隻是用來吸引暗衛的開胃小菜而已,真正意圖不言而喻。 將目光移到不遠處的一條平常雨水沖刷出來的一條溝壑中,裡麵已經被落葉覆蓋,輕輕掀開落葉邊緣,將身軀慢慢擠進落葉之下。 熟諳叢林作戰的雲舒可以惟妙惟肖,天衣無縫的在密林隱藏,這些隱藏技巧簡直就是小兒科一般,落葉雜草因常年被風吹日曬,寖洇雨雪,被人翻動過的顏色表層與底層截然不同,雲舒藏身枯葉之下,隻是顯得落葉微微鼓起而已,常人很難察覺有人潛伏。 不知過了多久,“沙沙”細微響聲傳入雲舒耳中,隨之歸於平靜。 又過了約有兩柱香功夫,雲舒將一耳貼地傾聽,細微的“砰砰砰”聲越來越響,雲舒屏住呼吸,嚴陣以待。 此刻,那棵大樹下已經站著十幾個裝束各異的黑影,四下皆有黑衣壯漢遠處警戒,為首者乃是一三旬左右一個農家漢子,身形消瘦,麵黃無須,臉型稍長,身高七尺有餘,著深啡色圓領袍服,頭戴黑色襥頭,稀鬆平常的臉麵上古井無波,喜怒不形於色。 而其周圍前呼後擁著十幾個黑色圓領勁裝大漢,個個挎弓箭背箭囊,手持一把古樸黑刀,臉色陰沉的看著鬆樹下橫躺著的四個暗衛同伴。 有人小心接近,慢慢翻動死屍查驗傷口,不時便到了黃麵中年官人前低聲稟報道:“啟稟衛公,四個兄弟皆是被人一刀斃命,沒有半點反抗痕跡,屬下斷定有二。一是被人突然偷襲,或者是殺人者手段高明,他們……他們來不及作出反應。”說著聲音便是越來越低沉。 黃麵人雙眼微瞇,似是要睡著一般,怎麼看此人是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然而吐出來的字卻是讓人毛骨悚然。 “反叛餘孽,賊膽包天,殺我一人本公滅他全家!傳令青龍辰隊統領楚天璋,留其主事之人其餘皆殺!”齒冷語間,寒氣逼人。 黑衣壯漢領命而去,身形晃動中便消失不見。 “啊——”一聲石破天驚,慘厲哀嚎令人頭皮發炸,響徹在這叢林丘陵之中。 樹下黃臉人突然間怒目圓睜,真真駭人心魄,此刻哪裡還有那黯淡無光的半點痕跡,精光四射中透著爍爍寒光,周圍十幾個黑衣護衛被驚的俱是一顫。 一聲低沉穿透力極強的陰森聲道:“你們還愣著做甚,還不過去助陣射殺!” 黑衣護衛聞聽領命,晃動中便不見蹤跡。 黃麵人一甩窄袖錦袍,黃麵上漸漸露出兇光,此刻身後隻有兩個淺緋色帶刀侍衛,可是這兩侍衛卻甚是隨和,沒有哪些普通士卒的莊嚴肅穆,雙手倒負於背後,黑刀倒懸,一副隨意之態。 黃麵人一改淩厲語氣平和的問道:“張鶴,可曾看出些什麼?”語氣中似是有考教之意。 身後一黑瘦漢子一抹淡淡黑須者聞聽,一臉恭敬,趕忙抱拳使禮道:“稟衛公,依屬下來看,這昔日江淮餘孽中有高人相助,從方才被偷襲的兄弟來看,敵暗我明,對我暗影衛實則不利啊!” 而旁邊另外一人卻有些不屑道:“張兄也未免抬舉這些低賤賊寇,除了有幾把子力氣外一無是處,不堪一用。跳梁小醜,插標賣首而已。” 張鶴微微抬首一笑,不加反駁靜靜等候著主子發話。 黃麵人陰沉道:“屠九,別以為你打遍軍中無敵手就自鳴得意,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能人異士,比比皆是,據王隨言報,他親眼目睹哪個刀客身形如閃電,動如脫兔,疾如迅雷,根本就沒看清哪人如何出手的,他們四個便被一刀斃命,而令人驚詫著是未曾發出半點哀鳴,試問天下間幾人能夠做到,你能嗎?” 此言一出,哪個叫屠九者再也不敢托大,連連抱拳恭維道:“衛公所言字字珠璣令屬下醍醐灌頂,多謝衛公教誨!” 黃麵人聞聽語氣一緩,又道:“你二人乃是我暗影衛棟梁之才,不可心生罅隙,需通力合作,悉心為聖人辦好每一件事,我等陰人生存在黑暗之處,乃是聖上的一雙眼睛,沒了我們,哪些監察百官,風聞奏事的禦史言官豈不是會反了天,還有哪些不可一世的世家大族,哪個不是尾巴翹到了天上去了,別忘了暗影衛的職業,如像你等好高騖遠,不屑輕敵看來是跟著青龍衛的哪些殺才學來的吧?” 屠九聞聽,後背發涼冷汗直冒,顫巍巍連忙稱錯。 此刻遠處又傳來幾聲慘烈的痛苦哀嚎聲,才將他能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去。 黃麵人抬眼遠眺,微瞇的眼睛中透出讓人難以覺察的殺意,就在此時,突然聞聽背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 僅憑多年沙場經驗,便知身後有變,三人聞風而動,身形不用回頭間便迅速作出反應,張鶴前踏弓步,右手突然抽刀,刀鞘便被當做甩手箭般一道黑光便向後射去。 屠九身似陀螺,突然旋轉,轉動中黑刀出鞘,黑黝黝的三尺黒芒乍現,刀鋒如月牙般散發著道道白光,瞎眼間便旋轉身軀向後凝目望去。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間,背後的那團灰色氤氳中一個灰色黑影,猶如白駒過隙,眨眼即到,幾乎就在張鶴的刀鞘剛剛脫手,也就是屠九從左邊迅疾轉身的同時,哪個灰色影子已經來到。 快,快的不可思議,快的眨眼間都來不及。 “砰”一聲悶響,枯葉下奔竄出的雲舒以全身之力,快如閃電般的便是一擊必殺,在張鶴前踏一步時便早就料敵先機,飛膝淩空,左手刀,右手箭,飛膝撞擊到張鶴後背心時,左手刀背以淩厲無比之勢便砍向左側正轉了半個身子的屠九脖頸處。 幾乎就在同時,右手中的一支箭矢被當做了甩手箭,伴隨著破空之聲直取身形暴退的黃麵人。 一擊三殺。膝至,刀至,箭出,膝蓋沖撞和刀背砍脖頸幾乎同時奏效,所以才發出一聲響聲。 而哪支甩手箭去勢如電,黃麵人見突然箭至,好在自己聚集來襲之人多少遠了那麼幾步,區區幾步便救了自己一命,箭矢貼著自己的右腿飛過,“噗嗤”一聲插入身後泥土之中。 可是那兩個手下哪裡會逃過這雷霆萬鈞的突然一擊,甩手箭畢竟泄去了雲舒幾分力道,再說雲舒本來也沒打算將其擊殺,目的就是將其打暈。 如此果然奏效,唯獨失誤者便是甩手箭被對方主事之人躲過,不過這也不算失手,雲舒不管暈厥倒地不起張鶴屠九二人。 身子落地卻不停頓,更無架勢可言,黃麵人看來手底下有些功夫,不容慌亂中的黃麵半點思忖空間,左手長刀緊隨箭矢再次被當做了飛刀,“嗖”的一下便再取黃麵人。 黃麵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破天一擊驚的亡魂皆冒,自己多少次親臨大敵,也從未見過如此淩厲的殺招,且間不容發,不是用一個步步緊逼所能形容,簡直就是石破天驚般駭人聽聞。 雲舒打的就是這個時間差,此刻的哪個黃麵人扭動身軀便想躲過這連續而至的飛刀,可是畢竟慢了半步,淩厲刀鋒在自己的左大腿根處“呲喇”一聲劃過,血流如注。 可是令黃麵人沒有想到的是,此刻雲舒的身影已經到了自己的眼前兩尺之地。 出於本能反應,腿部受傷後的黃麵人眼似銅鈴,似是要殺人一般的驚駭,右手鐵拳直擊雲舒麵門,長發飄的直直於腦後的雲舒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在黃麵人看來似乎是死神的召喚,鱷魚的眼淚。 雲舒見此人出拳如電,此種速度倒是可與自己一拚,雲舒的後世近身格鬥術可不是白練的,直拳尚未沖擊之時,右肩前傾,左肩後移,趁著鐵拳前沖之勢,雲舒一個矮身便將肩頭遞到了黃麵人腋下。 此招兇險萬分,黃麵人頓時心頭大悅,左手如電般便向雲舒脖頸處抓去。 可是雲舒突然間抬身,身形暴長,右手已被雲舒纏住,聞聽“哢嚓”一聲漂亮的響聲,黃麵人的右臂被卸的脫臼的同時便是撕心裂肺的痛疼。 “呀”一聲嚎叫吐至半截,雲舒一記背摔便將黃麵人摔倒在地,熟練的攏脖後膝頂便將黃麵死死控製住,雲舒可不會讓其發出呼聲求救,一記手刀便將其重重砍暈。 此間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仿佛就是一個呼吸前後也就三秒鐘。 雲舒做事毫不拖泥帶水,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拔開瓶塞湊近黃麵人鼻息處,自己親手提煉的乙醚快速蔓延,黃麵人進入深度昏迷。 扛起此人,迅速奔至亂石穀中,早就攤開的亂石坑張網以待,剛好埋藏一人,隱入旁邊雜草叢聞聽四處,再加上尚未吐綠的荒草掩映,無人察覺。 雲舒再返高嶺,又將張鶴屠九二人拖拽到下處亂石坑中,依法迷暈掩埋,身形晃動便消失在叢林之中。 古墓中,鬆油氣彌漫,說不清的怪味直刺後腦,黃麵中年人悠悠醒來,睜開大眼四下張望,隻見這是一間石室,打磨光整的巨大石條砌就,從石縫結合的嚴絲合縫來看,此地定然有些來歷。 斜眼處正是自己的朱雀衛統領張鶴被人捆住手腳,蜷縮橫臥在冷冷的地麵上。 突然瞳孔微縮,身體僵硬的看著眼前一幕,那是被人稱作人魔的屠九赫然被捆綁在一塊巨大的石條之上,眼似銅鈴般的看著自己。 石壁上的燈匣中有兩盞油燈不時的發出燃燒水分的啪啪聲,詭異的讓人心驚膽寒。 “沙沙”一陣腳步聲傳來,黃麵人心生戒備,想欲奮起反抗,誰知身子突兀中又跌落在地麵冰冷的方磚之上。 低頭看去才見自己也被人捆了一個結實。 一長發灰衣中年人步入石室,手中拿著幾個怪異的物件,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然而從其剛毅的麵孔上透著一絲和藹和輕輕的笑意。 黃麵人閱人無數,閱歷豐富,見來人邋遢的步伐,低垂的雙肩,和藹的麵孔可以看出來人並非惡人,心中倒是徒生了幾分自信和膽識。 於是便開口道:“敢問閣下是何人?老朽乃朝廷命官,為何將吾等囚禁於此?”語氣中帶走期許和一絲不屑。 雲舒冷冷看向黃麵人,眼神淩厲,富含殺機,如此凜冽無情的目光乃黃麵人生平僅見,自己不自由的打了一個哆嗦。 此刻又有腳步聲近,雲舒不用抬頭也知是杜六來到,果然杜六帶著驚恐憤怒的表情步入石室中,殺人的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過黃麵人。 杜六將一個破包裹交給雲舒,雲舒提著包裹便到了被捆綁在石條之上的屠九旁邊坐下。 麵孔溫和,人畜無害,屠九有些詫異驚恐的扭頭看著坐在旁邊的雲舒,心中好似已經感覺到有些不祥之兆,眼神越發的駭然,健碩的身軀都有些微微的顫抖。 雲舒一抖衣袖,手掌中多了一把匕首,手法奇特而又熟練的挑開屠九的肩膀上的黑色錦衣,露出一條古銅色的有力臂膀。 “本尊不善言辭,隻問一句,有種可以不答,但別後悔來此世間走這一遭!” 說著手中的匕首便在屠九的肩頭貼了上去。 “姓名?” 屠九突覺心灰意冷,知道反抗無力,如今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任人宰割的份,眼中除了驚慌便是失落。 雲舒見屠九不答,手中匕首緩慢,有力的便插入到了屠九肩頭血肉之中。 “好漢手下留情,有話好說,有話好說!”突然見此一切的黃麵人急切的說話道。 可是他的話被屠九淒厲痛苦的哀嚎聲所淹沒,隨之便是屠九無邊的憤恨怒罵之聲。 “老子屠九,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給老子來個痛快,你這個狗雜種!” 雲舒不溫不火,心想此人剛猛忠勇,是個難以馴服的人,如此倒是也算回答了雲舒的問話。 “在暗衛中擔任何職?” “你們這些亡命之徒,老子乃是朝廷堂堂五品官身,爾等膽敢傷害老子,老子定讓你們粉身碎骨!” 屠九,五品暗衛統領,按說大唐一介武夫,統領一職乃是頭一次出現在眾人麵前,此人乃是正五品上定遠將軍。 雲舒見屠九罵罵咧咧,一心求死,自然不會讓其得逞,便又露出哪個溫和的笑臉,甚至還有些親切的問道:“屠九,殺了我江淮豪傑,就這麼輕飄飄的死去,是不是有些便宜賺大了呀?” 雲舒如此笑語,滿室皆驚,就連哪個剛剛蘇醒過來的張鶴身子也是微微一顫。 尤其是哪個滿懷怨恨的杜六,聞聽此言又驚又喜,心中連續禱告上蒼,用一種近乎崇拜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個是神似魔的壞人。 黃麵人臉色更加蠟黃,前襟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濕,腦海飛速電轉,思量對策。此人神鬼莫測,手段高明,怎會想到此人是江淮軍人,哪江淮軍中何事出了這麼一個鬼神附體的高手,自己手下哪些暗衛真是酒囊飯袋。 雲舒不經意間的偷瞄一眼,便見黃麵人臉色突變,眼珠呆滯後又快速轉動,知道此人心機深沉,難以善於之輩。可是哪又能如何,手腳被綁,除了咬舌和撞墻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兄弟,且聽老朽一言可否?”黃麵人懇求道,知道自己今日落入江淮舊部人手中,九死一生,難逃生天指望,於是便想妥協的發問。 雲舒手中匕首不動,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冷冷道:“說!” “好漢,你我雙方雖是死仇,恨意難平,讓我等臨死前求個明白,可否賜教名諱否?” 雲舒冷眼相待,不言不語,那種殺人的目光看的鄴成嗣直發毛。 “唉——知道了又何用?然你我雙方皆是各為其主,自然有死有傷,沙場用命,以報恩主,我等也是不得不為,如今落入你手,還請好漢看在皆是大唐子民的份上給我等個痛快。 但如若好漢放過我等一碼,我等必將厚報!” 雲舒聽罷,暗忖此人心計頗深,先是摘清責任,又貫以大義求速死,後麵才是求情,雖是區區一句話,已是表明心跡。 如此一來,自己如果再用酷刑,難免被道義所綁架,端的好心計,好算計。 雲舒藏身在草叢之下時便已經偷聽到,此人名叫屠九,哪人叫張鶴,唯獨哪個黃麵人不知來歷,直到那一眾死傷皆有,不見了主心骨成了無頭蒼蠅的暗影衛狼狽離去。雲舒察覺無恙後便招呼遠處高丘大樹上蟄機偷窺的杜六,前來幫忙搬運暈厥者時才知,眼前這個黃麵紫袍客便是暗影衛的主事之人鄴成嗣。在雲舒淩厲的目光中杜六才穩住心神,忍下了殺了鄴成嗣的沖動,這也就滿懷杜六進石室時那種怨毒的目光了。 雲舒擒賊擒王,不為殺戮,昨日被杜六身影引誘,才夜探古墓,機緣巧合下又得知有朝廷暗衛插手,頓覺此事非同小可,本來隻是想求一隅安穩,目的就是讓這些眼高於頂,目中無人的暗衛放過鳳棲莊,誰知又得知了江淮舊部中人存活於此,自己當然不能袖手旁觀,出於道義也該出手想幫,於是便想著恩威並施下拿住主事之人,以求放過哪些猶如喪家之犬的江淮舊部。然心知肚明這些暗衛死士個個心堅如鐵,想要尋求生天之路甚是艱辛,然也不能不試,成功則罷,不成隻得另尋它法,要麼隱世江湖,要麼同流反抗,人死鳥朝天,早死早超生罷了。 雲舒心跡自然不能輕易吐露,依舊喜怒不形於色,鄴成嗣的虛與委蛇,惺惺作態之言雲舒權當放屁。 “屠九,說說如何殺害吳王和其屬下的?” 屠九肩頭血流不止,但對自己出生入死,沖鋒陷陣的勇士來說也算是小傷,方才又有了主事人鄴成嗣的一番言語,心底裡頓時有了幾分膽氣。於是便有些火上澆油的戲謔道:“一群土雞瓦狗之輩耳!聚集了幾個吃不上飯的流民便自立為王,殺了有何不妥,哪裡還用什麼說辭?” 話音落下,雲舒手中匕首在其笑吟吟的微笑中便順著已經入肉一寸的刀鋒,慢慢的,慢慢的向下劃去,刀尖刺入臂骨發出的那種毛骨悚然的“卡卡”聲讓人肝膽俱裂,聞之心寒。 “啊——”撕心裂肺的痛疼迅速襲擾全身,屠九歪頭親眼看著自己的手臂血肉透著鮮紅的慢慢外翻,頓時嚇得亡魂皆冒,如此殺人誅心的折磨手法自己見所未見,簡直是個地獄惡魔。 “好漢!住手——”鄴成嗣怒吼道 “住手——”張鶴的嚎叫卻是透著絲絲的哀求。 未等痛的上氣不接下氣屠九回話,鄴成嗣滿腔怒火的吼道:“好漢住手,老朽告訴你實情就是。” 雲舒冷冷看了鄴成嗣一眼,不屑一顧的冷言道:“你是何人,為何知其內情?” 未等鄴成嗣搭話,旁邊驚恐的杜六搶先一步道:“他就——” 誰知雲舒冷冽的寒光電射杜六,嚇得杜六連退幾步,不敢再言。 “老朽便是大唐元從暗影監察禁衛軍主事人鄴成嗣,也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暗影衛,老朽侍奉過兩代君王,從未見過閣下這種手法,身法,將死之人告訴你實情又能如何。” 沉默片刻,鄴成嗣長籲一聲慢慢開口道: “武德七年,吳王入京任職,隨從者有大將軍闞棱和兩百陌刀軍,以解江南刀兵之禍,誠心歸付大唐。然入京一年來,覲見陛下多次,卻從未言及繳授兵權一事,其義子闞棱,此人力大無窮,連天策府中郎將尉遲恭都非敵手,且二百陌刀軍堪稱京城無敵手。” 鄴成嗣微微一頓,語氣有些哀嘆般的又道:“好漢,假若你是君王,臥榻之側豈會容如此一個隱患存在嗎?” 雲舒冷冷不答,眼神卻是如冰霜般看著鄴成嗣,鄴成嗣突覺雲舒殺氣爆棚,不敢再行發問,便侃侃又道:“老皇心腹,尚書右仆射裴公和中書令封德彝於太液池蓬萊閣密謀,上秘令我元從暗衛軍毒殺吳王杜伏威。 然天縱良時正值江淮軍輔公炻於丹徒謀反,義子闞棱率手下親衛隨從郡王李孝恭,李靖,李績等人前往江南平叛,老朽便將吳王府後宅女官王瑤親眷秘密於齊州抓捕,密送京師,又許諾重金,恩威並施,除去吳王,籍沒全家。為求斬草除根,同時暗衛密令傳訊郡王李孝恭,待江南平定時斬殺闞棱和王雄誕,如此一來,江淮十萬大軍盡皆收入朝廷,天下歸付。 京城吳王府護衛雖是出自陌刀軍,然已是群龍無首,引頸就戮之事,暗衛青龍丙衛,丁衛名義上是帶隊前往鹿塬嶺左威衛大營整編,實則是中途埋伏全部斬殺,以除後患。誰料想混入其中的朱雀丙衛王隨,麻痹大意,言多有失下陌刀軍奮起反抗,逃走了二十幾人。 真是報應不爽,天理昭昭,如今落入你江淮舊部手中,也算天命,好漢出手如電,神鬼莫測,乃老朽生平僅見,可謂之天下第一高手,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如今將死之身,不敢欺言詭辯,望好漢留我等一個全屍,也好泉下好見舊人!不知能允否?” 雲舒聽罷,心起波瀾,如此秘辛還是頭一次聽聞,這具身體之父死的真真的冤枉,真是被人賣了還幫著人家數錢,以萬夫不當之勇為大唐平定叛亂,完了被人家一個卸磨殺驢,真真的冤枉。 自己有心想問,昔日偏頭關一事乃是何人主使,心思電轉下還是堪堪忍住,沒有再問,可是泉下哪些身死的將士,好似有道道陰光在看著自己。 雲舒不言不語,從屠九身上撕下一條錦帶,從肩頭處紮緊血肉,此刻功夫,屠九身下的石條下已經是血流如注,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血潭。 雲舒手中匕首圍繞著屠九左臂慢慢環切,看的屠九已經是目眥欲裂,膽戰心驚,身體很誠實的抖動成一團。 雲舒的剔骨手法甚是熟練,前世跟隨著殺豬的叔叔沒有少練,沒想到卻是在這個異世親手體驗了一把剔骨活人。 非常之事行非常之舉,雲舒兩耳不聞屠九殺豬般的嚎叫哀求,張鶴撕心裂肺般的哀求嗓子已經啞了一般,雲舒依舊充耳不聞,我行我素,甚至在雲舒聽來還有些甚為悅耳,雲舒不知這具身體裡如何會有如此嗜血的基因,管它如何,不讓這些人這輩子見到自己就腿肚子打轉,自己也妄自來這血腥的大唐一次。 屠九左臂肱骨已經完全暴露在四人的視線之中,杜六被這種剔骨活人的手法也是嚇得背駐墻壁,站立不穩,饒是見慣了生死,見慣了戰場上的殘肢斷臂的血腥的鋼鐵漢子,也被其這種折磨人的手法嚇得冷汗淋漓,亡魂皆冒。 鄴成嗣雖然是殺人如麻,死在其手下的人簡直是沒法用一個數字可以概括,然而被眼前這個魔鬼般的人嚇得也是心頭亂顫,眼看著自己手下得力助手被人生生剔骨,這個屠九可是秦王府門下親信,與那張鶴同是聖上親隨,乃是將來暗衛之主,如此被人生生活剝,自己就算茍活恐怕也是再無寧日,心黑手辣的聖上會讓其眼睜睜的看著自家親眷一個個的死在自己麵前。 不覺間腿肚子打轉,連連哀求道:“好漢爺,手下留情,如何才能讓好漢泄憤,敬請吩咐,我等萬死不辭就是了,不要再折磨屠統領啦!” 說著便如蛆蟲般蠕動著身軀向雲舒這邊靠近。雲舒見鄴成嗣眼中露出的驚恐無以言表,顯然其中必有隱情,自己手中的這個屠九說不定是個厲害人物,又見其目光中微含解脫之色,雲舒手中匕首突然一頓。刀下屠九已經暈死過去,雲舒身形電轉,突然間便到了爬行蠕動著的鄴成嗣身側,身下腳起,“哢嚓”一聲脆響,便一腳將鄴成嗣的大胯給踢的脫臼,痛的鄴成嗣哀嚎一聲,涕淚橫流,突然間就覺得下巴又是一陣巨痛,雲舒眨眼間便卸掉了其下巴,免得行尋死之舉,鄴成嗣便活生生痛暈過去。 死沒有那麼容易,身形再次暴起,又來至張鶴背後,兩手扣住反綁著的肩胛骨用力內扣,“哢嚓”兩聲,一前一後,卸下兩臂,張鶴臉型扭曲,痛苦哀嚎著便跪坐在雲舒腳下。 張鶴強忍痛楚,再看向被剔至鷹嘴骨屠九兩眼,那種痛苦來此世上的表情看著讓人心酸,俊美的麵孔扭曲的無法辨認,咬著牙從齒縫中哀求道:“好漢爺求求你殺了我等吧,人已亡,債自消,皇命難違,各為其主,昔日我等斬殺袍澤盡皆一刀斃命,免受痛苦,況且我等也非主事之人,哪敢不舍命效忠,如換做是你好漢爺,又當如何處置之?” 雲舒望著跪在地上英俊不凡,眉宇間英氣逼人的張鶴,見此人眉宇開闊,仁堂發亮,雙目清澈如水,頓時心底升騰起一股愛才之意。 於是便話鋒一轉語氣有些平和的道:“你叫張鶴?” 張鶴連連點頭,俊麵上卻是一副不卑不亢之態。 “擔任何職?” “暗影衛朱雀統領。” “假如本尊放過爾等,意欲如何打算?” 張鶴眼光一亮,隨之歸於暗淡,有些自嘲般的灑然苦笑道:“在下已是好漢階下之囚,何必如此戲弄,朝廷暗衛不養無用之人,如今屠九被廢去一臂,在下也雙臂盡折,已是行屍走肉,回去也是死路一條,還是請好漢給在下個痛快吧!”說罷便閉上眼睛,引頸就戮。 雲舒突然對這個張鶴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便來至張鶴背後,膝蓋頂住後背,突然雙手用力,“哢哢”兩聲,將張鶴的雙臂歸位,痛的張鶴又是一陣痛呼。 張鶴巨痛之後,被捆綁的雙手突然間痛覺頓消,一臉詫異的回頭看著雲舒,耳邊卻聽到:“你的雙臂歸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還痛疼?” 張鶴晃動兩下臂膀,眼神略帶驚喜的搖著頭。 雲舒踱步看了看石條上依舊昏迷不醒的屠九和地上的鄴成嗣,沖驚慌失措的杜六使了一個眼色,杜六許久才明白雲舒連瞪眼帶歪頭的意思,便近前了一把提起張鶴拖拽出了石室。 雲舒瞅了瞅地上的鄴成嗣,提鄴成嗣解去了捆綁雙手的錦帶,再對接上鄴成嗣的下巴,拿起立在墻上的黑刀,抽出來慢慢把玩,冷笑道:“鄴大統領,打算裝死到救兵前來嗎?” 假裝昏迷的鄴成嗣知道自己伎倆被人識破,便也不再掩飾,睜開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雲舒,隨後便是發自內心的自嘲一笑,覺得嘴巴張合已是隨心所欲,便自言自語開口道:“老夫十歲便跟隨太上皇身側,自認閱人無數,見識非凡,一身武藝也不落於人後,與勇冠三軍的秦瓊尉遲恭也能鬥個平分秋色,萬萬沒想到,老夫如此本事卻不是閣下的一合之敵。 唉——造化弄人啊! 閣下一腳便將老夫踢成了一個殘廢,真真好本事也!可否賜教閣下名諱?” “淩寒!” “淩——寒,淩寒,這個名字怎麼如此熟悉!”鄴成嗣喃喃自語道。 “奧想起來了,你便是鳳棲崗下哪個瞎眼農家翁?” 雲舒一攏垂下長發,露出哪個黑黝黝的臉龐,當然這是雲舒故意用黑脂塗抹成的膚色,隻是為將來逃命多一個保障罷了。 “閣下善於偽裝之法,果然高人也!老夫不得不佩服。”鄴成嗣好像閑話家常般便於雲舒對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