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生最無法避免的事情(1 / 1)

弱者柏拉圖 任大明 5540 字 2024-03-17

文江喘著粗氣才勉強跟上了蘇格拉底,士兵的體力可不是蓋的,山坡陡峭差點要九十度,蘇格拉底卻如履平地,談笑風生、不帶喘氣。   “你這小身子骨,瞧,前麵就到了。”   往前看,一串大集排著下坡路兩側列開,身著各地服飾的商人照顧著買家膚色各異,有的滿頭大汗,有的清晨已經清點貨物準備啟程。   身著其中,叫賣聲和討價還價的聲音沒過了齊文江的感嘆,蘇格拉低的介紹也聽不見了,但他說什麼都是多餘,雅典繁榮盡收眼底。   集市裡最搶眼的貨物就是雅典的琳瑯陶器,還有大桶小桶的橄欖油,攤位上數不盡數的大大小小奶酪塊,豬腿熏肉以及剛剛打撈上來的紅鰹魚將全在叫賣聲當中。   而神廟就在齊文江身後,南邊衛城正中,隻要抬頭仰望高聳的衛城山,無論如何不會在雅典迷路。而往北,泛雅典娜大道看不見盡頭,它一路通往雅典北郊,外凱拉米克斯。   “蘇格拉底,你在哪?”人潮將他倆隔開,這時候不知從哪伸出來一隻大手,拎著他的脖子拉到一邊。   “叫你小子跟緊我,眼花了吧?”   齊文江連連點頭,感嘆說這比首都早晨地鐵都堵,想不出這雅典人怎麼上班。蘇格拉底笑笑,說士兵們都習慣了,為了這條街一早就得起床上班,繞山走遠路必然遲到挨長官一頓罵。   “你說啥?”文江努力想把自己的係腰從兩個胖女人中間拔出來。   “小心點,這邊小偷挺猖狂,連老執政官都敢偷。”   他們要去靠近神廟一條街的酒肆吃點東西。那是一家叫“帕納格拉和德莫特裡歐斯”(Phanagora & )的酒店,這家酒店以廉價到發苦的葡萄酒和如同法棍一般硬度的無發酵麵包為特色。   可能生意興隆是因為開在市場裡,各地商人肚子空了就來這裡消費些吃食,畢竟他們大多遠洋而來,經歷了船上艱苦的環境,這最後受點苦算不上事情。   實在是太擠了,蘇格拉底是背身將酒店的門撞開的,震的旁邊一桌子搖晃,把斯巴達客人的酒杯打翻在地了,立馬一陣如同咳嗽的咒罵傳來。服務生忙忙替二人道歉,將自己托盤裡上的另一杯酒遞上桌。見是蘇格拉底,他扭頭便喊道:   “阿裡斯托芬老板,您的貴客又來敲詐了!”   齊文江感嘆,看來老蘇這朋友圈挺廣泛的啊。阿裡斯托芬,不是那個著名的喜劇作家?   他領著二人到東邊靠窗一桌子坐下,說老板在樓上排新劇本,要先穿個褲子再下來。於是,服務生把圍裙兜子裡的菜單掏出來,遞給文江。蘇格拉底兩根手指敲敲桌子,下單要加點備注:   “我老樣子,一碗爛羊肉,把麵包泡進湯裡頭就行,我撕不開。還有你們老板答應我了,這次不賒賬送我一杯葡萄酒。”   “蘇格拉底,你問問雅典城誰不知道,你那富豪朋友死前囑咐給你七千塊銀幣和一幢小洋房,你倒好來每次賒賬成了習慣!”服務生見老板沒下來,忍不住對這不修邊幅的哲人一頓輸出。蘇格拉底也不慣著他:   “呦,馬修斯,還有幾天要發工資了,這麼橫?”   蘇格拉底立馬把齊文江的錢和自己的拍出來耍了一波豪橫,瞧瞧,活活兩袋子德拉克馬,現錢!   菜單上,一碗又香又膻的綿羊肉湯是兩塊奧伯勒斯(obolos),一杯葡萄酒一塊。齊文江記得,希臘史老師曾經在他玩《圓神》的時候講過,   “記住了,我劃重點了啊,期末考試必考!古雅典,貓頭鷹銀幣也就是德拉克馬銀幣(drachmas),1個等於6個奧伯勒斯。期末必考!期末必考!”。   齊文基本宕機的小腦立馬齒輪飛轉,心想:壞了,我這兜裡這十二塊錢,在雅典豈不是半個月都不夠,算上住宿,不出十天就要露宿街頭!!等等,當初我和大熊一起混進人家婚宴裡頭混吃混喝,還發表了新人的祝福,隻要我裝的像一點,別死要臉麵,或許能省點錢……   “我是馬其頓第三共和國保民官將軍馬庫斯四子之一的高盧百夫長,齊文江,你可以叫我克裡斯托弗齊先生,或者斯芬諾斯文江。你好。”他伸出右手要和服務生握手。   蘇格拉底和服務生聽到這段自我介紹差不多石化了,心想這小子真要行騙啊,幸好隔壁桌的在爭吵些別的沒聽見,卻惹得對桌女孩笑意,將好奇的藍色眸子打量過來。   齊文江見這二人不為所動,以為他們信以為真。他便站起來拉高聲調,故意裝出外國人的發音,說道:   “快些上菜,否則我要見你們的長官。”   “神經病。”服務生冷冷說,轉身走了,顯然他們對外邦人不是很有好感。蘇格拉底打了個圓場,要了兩份一樣的。   “我說老弟你真是。”蘇格拉底舉起酒壺,先給齊文江填了點,“昨晚沒問,你來雅典是做什麼的啊?”   “壞了,一群哲學家叫我乾啥來著?”齊文江迷迷糊糊地回憶道。   蘇格拉底瞧他那副樣子,覺得他昨晚喝酒喝斷片了。這時酒館老板端著羊肉湯上來了,他果真穿了褲子。   這中等身材男人行動敏捷,寬嘴唇,短胡須,一看就是個能說會道的;他目光遊蕩,四處不停地尋找樂子,不時和老主顧打個招呼,眨眼功夫就到了二人麵前,蘇格拉底先發問了:   “阿裡斯托芬,我的戲排的怎麼樣?”   “你就放一百個心,這次酒神節肯定拿頭籌!就是公民大會那邊有點意見……但老伯裡克利都發過話了,議事會憑什麼反對咱們的滑稽劇,是吧?”   二人哈哈起來,就像老朋友相遇,招呼應酬什麼的乾脆都免了,這位戲劇家拒絕了蘇格拉底手中的葡萄酒,二人順勢唱起了幽默小調。蘇格拉底說這部以他為主角的喜劇叫《雲》。   雲?雲存檔,雲玩家,雲!等等,鑒定為阿裡斯托芬的著名喜劇《雲》!這方齊文江開始後悔了,臉上冒冷汗,當初文學院開的戲劇課沒去聽,這要是和主線任務有關係該怎麼辦啊。   書到用時方恨少!但想必這希臘人看劇,和看電影差不多吧?可別說,這蘇格拉底混得真不錯,活著的時候就有人給他拍電影了。   “哈哈哈,怎麼樣蘇格拉底,把這個小調排到戲劇最前麵。”   “你要合唱團唱這個,觀眾笑沒力氣了怎麼辦啊?”老蘇捧著肚子,合不攏嘴,招呼文江先吃。   “哎我說少年,你下午也和蘇格拉底來看戲吧,我給你們安排第一排的位置。”   “文江,這可是首映啊。”蘇格拉底盼望著。   阿裡斯托芬也學蘇格拉底重復道:   “文江,這可是首映啊。”二人又哈哈大笑。   “我……和你們一麵之緣,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蘇格拉底給逗樂了,“這個阿裡斯托芬啊,去年油坊虧損,借了我二百德拉克馬(貓頭鷹銀幣),今年連本帶利快翻了一番。”   “你就胡說吧蘇格拉底,你在小店賒賬錢有沒有數十年歷史了?”   其實齊文江真正遇到了熱情的人,反而有些社恐。而且去公眾場合,和蘇格拉底一起,先不說主線任務,他長這麼大就沒去過劇院,甚是有些緊張。表裡如一?做個偽君子吧齊文江,掛羊頭賣狗肉不是成年人的基本技能嗎。   不過說實話,要不是二人盛情邀請,齊文江很想先遊覽一番巴特農神廟,觀看他可能一生都湊不起錢觀賞的雅典娜女神像,他想在安靜的地方觸碰大理石的紋路,在油池的滴答聲裡仰望那位高大的智慧女神。   智慧,哲學,等等,他想起來了主線任務,他要對西方哲學不軌,難道要殺了蘇格拉底?想到這裡,他心裡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這麼熱情、幽默、善解人意的哲學家,難道要他痛下殺手?可是主線連把刀都不給——   這時,不知是誰大喊了一句——   “劇院的戲要開場了!!”   吃完聊天的客人紛紛起身離席,往外麵趕去,沒吃完的猛炫兩口也急忙出門。對桌的女孩也是,不幸的是,她被過道一個喝醉了的米利都奴隸推了一把,然後她腳心一個重心不穩,撲到了齊文江背上,從後麵抱住了他:   “哇啊,不需要你來,不需要你來幫我。”她如此宣稱主權,卻越發站不穩腳跟,側倒在少年身上蹭著。   而齊文江,活脫脫被襲擊了一波,他的身體如同被電流打擊,單身二十年的純陽之身立馬識別出了異性。因為他意識過來的時候,發現一副玲瓏可愛的軀體,正以超乎正常關係的方式,從背後攬住他的脖頸。   他轉頭望著那雙愛琴海藍的眸子——這下壞了,女孩臉如同猴屁股一樣紅,想把他推開又站不牢固,過道一群一群的人推推搡搡,吵鬧的顧不上禮節。   女孩越想要掙脫,貼得就越緊,又不來身子,羞愧的乾脆不想活了。掐起齊文江的脖子,發誓要拉個陪葬的。   “啊……你乾嘛——殺人了——”   幸好蘇格拉底身強力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費吹灰之力就差點讓齊文江也上了天堂。   那位女孩身著嬌人的佩普羅斯長袍,絲綢麵紗掉在地上,令那頭金色長發失去束縛,使其如同瀑布一般泄露,在眾人的驚乎聲中,雙頰緋紅,與雙眸的怒色波濤形成對比。   她張皇逃跑,搭袖裡露出了和裙衣一樣乾凈的白皙雙臂,也不顧撿起麵紗,生氣地吐吐舌頭,便從阿裡斯托芬那一側跑開了。   “哈哈哈哈,這女孩真是的。”阿裡斯托芬說,“這麼漂亮,要是能來我劇團演個角兒該多好。”   “這是看上我們文江了啊,哈哈哈。”蘇格拉底說,又摩挲著胡子,自言自語道,“這女孩兒好生眼熟啊。”   可他來不及尋思,阿裡斯托芬確認了戲劇提前,快要開場,文江和蘇格拉底二人一頓胡吃海喝,剛要掏錢——   “錢呢?”蘇格拉底問。   “剛剛還在啊,我怕偷還特地放在右手邊靠窗。”   然後是坐在一邊的阿裡斯托芬先反應了過來,朝門外大喊:   “有小偷!快捉賊!!”   酒館逆著人流,一個寬膀子大漢好不容易穿插進來,還沒來得及喊一聲“老師”,就看見阿裡斯托芬喊捉賊。不用說,從蘇格拉底那麅子一般的受驚模樣,就能斷定受害者是誰了。   這位身高近乎兩米的哲人,一把把身旁的幾個斯巴達人推開,拔開人群追了過去——   驚魂未定的蘇格拉底,望著空空的飯碗,本能地叨咕道:   “阿裡斯托芬,這頓我先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