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少廢話,我趕時間(1 / 1)

弱者柏拉圖 任大明 3918 字 2024-03-17

齊文江和醜哲人馬不停蹄趕往酒神劇場,劇場就在衛城南邊,跟著集市人流走就行。蘇格拉底被偷了還挺高興:   “幸虧偷的是錢。”   “偷錢你還不滿意啊?”齊文江忍不住嘀咕,不說還好,一說蘇格拉底這便要愁容滿麵了。   “上次我出門忘記鎖門,進了小偷,這壞蛋啥東西不拿,最後把我家門搬走了。更可氣的是,我回家的時候才看見小偷趕著馬車。還問他,你這門品相不錯啊。”   “他偷你門乾啥啊?”少年疑惑不解。   “木頭貴唄。這雅典城啥都便宜,就這木頭!當初打個希波戰爭,家家戶戶先把門拆了放上獨輪車推走。”他指指遠處山下的住宅區,   “你看看都是大理石,誰家住得起木頭。造船得木頭、燒窯子得木頭,我說老弟,千萬別聽本地商人說什麼,咱雅典不缺木頭,他們壞心眼子長在一起了。   誰不知道他們從帕洛斯島運一船大理石,就在貨艙裡壓兩船西西裡木頭——去年冬天商船遇上風暴,結果海灘上漂上來的都是原木。”   “大理石也漂不上來吧。”   蘇格拉底陷入了深思,這孩子真不傻,是塊好料子。   他們走到集市快要盡頭的位置,另一個方向走就是入口,一排大理石長廊顯露在攤位後麵。裡頭一個卷發地中海老頭正在收拾裡拉琴,觀眾要去看劇都散了,沒人聽他講故事,他嘴裡罵罵咧咧的。   幾個不急著去看戲的公民,就仍坐在橫欄上探討最近米利都殖民地發生的一係列事情,有人說波斯會卷土重來,有人說不會。   其中一個人罵另一人:“就是你小子上次公民大會演講說要處決島上所有人的?”   “三天開三次大會,每天早上五點起床上山,五千人挨個發言,開到太陽落山。一個破事兒四天還不出結果,酒神節戲劇我都沒來得及看。剛剛安頓下來,再過五天又要開下一個議題,煩煩煩!”   “雅典人有雅典人的義務,有本事你去當奴隸啊。”他控訴道。   蘇格拉底見齊文江竊聽入了迷,拉了他一把,畢竟聽人家說話不是很禮貌,但顯然這兩人爭討沒個結果,於是蘇格拉底沒藏得住:   “老師,你來得正好。”那個斜眉怒目的青年有著一頭淺褐色的頭發,而皮膚是健康的大麥色,他執著的眼神發著火,“你給我評評理。”   “安提斯泰尼,今天不行。趕著去看劇。”   沒想到安提斯泰尼嘴上哦哦兩聲,依舊不依不饒,於是叫齊文江給他評評理。可齊文江這下又有點不知所措,他一個外邦人怎麼好評價人家雅典內部的事情。   不過,雅典人的這民主真離譜,哪有天天抓人去開公民大會的。一邊是吵吵嚷嚷爭辯是非,一邊趕路又要去劇場搶座位看戲,於是文江甩了一句頗具羅馬風味的話:   “你們就說,是官休,還是私了吧?”   沒想到安提斯泰尼拿過去到理就用,倒覺得是個好主意:   “對對,我們要陪審團看看,雅典城怎麼能出了你這樣像你第歐根尼一樣的人。”   “你那破法庭有什麼了不起的,坐牢就坐牢。”   蘇格拉底掀起齊文江的耳朵,向他說,這第歐根尼跟著錢商父親在本地做買賣,曾經因為塗改錢幣上的數額鋃鐺入獄,那次審判,把十一人議事會笑得前仰後合。雅典本身沒有關押犯人的習慣,除了不還錢的人。   他見審判長哈哈大笑,辱罵了一番,順理成章地坐了三個月大牢。還是他那老父親關係得當,又趕上城裡鬧了一波瘟疫,趁亂就把他放出來了。   第歐根尼出來了整天不做活計,給人換錢也是蠅營狗茍,隻在與人辯論的時候興致勃勃。   “得了吧,安提斯泰尼,他可是你的好朋友。”蘇格拉底調停道。   “蘇格拉底,不要替我說話了,明天我就把財產捐給窮人,一早就離開雅典。”   一聽第歐根尼要離開雅典,安提斯泰尼懊悔起來,臉上傳來自責,說話也帶上了憂色:   “啊?第歐根尼……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想讓你走。”   “你剛剛的話讓我想通了,什麼財富、責任,都是這個叫雅典的城邦強加的。雅典娜女神可從來沒說過我們每天早上五點就要起床參加大會。我想明白了,我走,以後住在桶裡。”   蘇格拉底趁機拉著齊文江離開了,倒是旁邊那個悶頭修理拉琴的詩人湊了過來,熱情的問:   “小夥子,來聽首頌神詩吧。”   “不聽!不聽!我沒錢。”   詩人熱臉貼了個冷屁股,又見去劇場看蘇格拉底喜劇,火氣蹭一下上來了,怎麼他現在成了和尚念經級別的人物了:   “這蘇格拉底真是敗壞青年人,好好的神明故事不聽,凈拉著小年輕去走歪路子!”   此時,地中海街巷臨近夏季,氣候並不對東方人友好,齊文江和哲人趕著最後的時間往酒神劇場走去,氣溫升高,集市變得悶熱、惡臭。   不幸潛藏在繁榮底下,當然,罪惡與痛苦也是。貧窮的百姓在街角的絲綢攤子後麵悲鳴,高喊將自己出售為奴隸,瘸子拉住行人的袖子,說隻要一德拉克馬——人們捂住了嘴巴,避免沾染到黴運,畢竟買老嫗是筆虧本買賣,還不知道她身上有啥絕癥呢。   而蘇格拉底卻停下腳步,習慣性地掏錢要丟入陶罐,可他兜裡空空如也。而乞丐顯然餓得看不清東西,見蘇格拉底駐足掏錢,他連忙俯首作揖:   “願智慧女神祝福您,大恩大德的先生。”   蘇格拉底搖搖頭,沉下了腦袋,他不願給外人看到雅典的醜陋樣貌:   “文江,你來雅典,是來看神像的嗎?”   “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能理解。我真的能理解。我在家鄉的時候,常常會給山區的孩子捐一些錢,雖然隻有個位數。”   “像雅典這樣罪惡的城邦,終究會被人遺忘。”蘇格拉底憤憤地說。人群仍舊喧嘩、嬉笑,絲毫沒有人停下腳步。商業、活計,在這個愛美的城邦裡,沒有人會關注一個醜家夥為何邁不開笑臉。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就在這會兒,幾個斯巴達人倒是湊過來,他們舉止粗魯,一會兒捉弄乞丐頭發,踢他一腳、拿它的瘸腿開玩笑。蹲在乞丐麵前逗弄,叫乞丐打滾玩,最後他們大笑著離開,將一攤斯巴達鐵鑄幣丟入陶罐,一陣爽朗的回音從罐中傳來。   而斯巴達人推搡吵鬧著嘲笑,用他們常見的開元音,咒罵雅典人的懦弱無能、無情無義。同伴終於趕來馬車,他們乘坐上去離開了,要走了,居然還向蘇格拉底揮手道別。   “想不到斯巴達人居然也有善良的一麵。”   蘇格拉底將手臂靠上了齊文江,人群大流已經過去,顯得稀稀落落:   “有良心的雅典人從不會與斯巴達為敵,誰不知道他們三百精壯在溫泉關守衛,為希臘人爭取了多少時間集結兵力——   斯巴達更明白人生短暫,如果下一秒就會死在戰場,金錢就不再重要了,而是友誼和愛情重要。雅典人缺乏這種榮譽感,他們不了解靈魂的道理,更不知道其中的知識。”   “我倒覺得,斯巴達人愣頭愣腦的,沒什麼文化。”   蘇格拉底高興地拍拍齊文江後背:   “你這小子,在我麵前不用故意誇雅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