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諾芬則憂心忡忡地湊到蘇格拉底耳邊,將今天調查竊賊之事報告。一通耳語,蘇格拉底大驚: “是奉神少女(Arrephoroi)乾的?” 而騎兵大步走過來,拉起坐在一邊安慰女演員的齊文江,神神秘秘地說: “你待會跟著門口的兩位士兵走,神廟祭司在劇場外等你。” 齊文江一驚,心想自己啥壞事也沒乾,怎麼就被神廟裡的人盯上了?難道蘇格拉底拜托了士兵帶他遊覽,可怎麼聽都不像蘇格拉底一廂情願,於是就先行問道: “錢回來了嗎,色諾芬?” 色諾芬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心想是不是伊奧尼亞商人都是這樣。他從盔甲內襯叮叮當當中取出銀幣,自己留下五枚,其餘塞進了齊文江口袋裡,並且囑咐: “不管女祭司說什麼,你都不要聽,拒絕就好。一定記住了。” “為什麼?” “為什麼你去了就知道了,她要你做苦差事。等你出來,若是我們幾個不在這裡了,就去庫達忒乃翁區一幢不與其他屋子毗鄰的別墅,老師請你去他家參與會飲。還有,去添置一件好點的衣服。” 這解釋了為什麼多給了那麼多錢,文江晃蕩著袋子,足有二三十枚。 蘇格拉底朝他使使眼色,十分相信齊文江,又好聲好氣的安慰一旁的阿裡斯托芬了。柏拉圖坐在角落,靜靜觀察著齊文江。 色諾芬掀開帷幕,招呼了兩位士兵人帶走齊文江,他們拉起齊文江的手,往北邊衛城趕去。 夕陽已經接近落山,一串殷弘色鏈接葡萄酒色之海與行人的困意。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已經送到了劇院門口。 一位十四五歲的女孩就在拐角倚墻等待,身邊擱置一個編織籃子,上麵蓋著厚厚的白色布匹。 此時她已經戴上了厚厚麵紗,見士兵把人帶過來了,就賞給他們一人一塊銀幣,打發他們喝酒去了。 “你是?”齊文江黑暗中看不清她的樣子。 “好啊,不認識了,錢不給你了。”倒是女孩急了,摘下麵紗。 “啊,賊!”女孩趕忙沖過來捂住了他的嘴巴,過往稀稀落落的人群才沒注意。 “你是傻寶嗎?”她取出了兩袋硬幣,“我是來還給你錢的。” 齊文江想,這賊還挺識相的,偷走了還有還回來的道理。雅典城小偷都這麼有職業操守嗎? 他想起,她難道就是色諾芬說的什麼女祭司?可錢都到手了,想那麼多乾啥,轉身齊文江就準備走,見她還呆站著: “快走吧。乾嘛,要我叫保安嗎?” 而女孩沉下腦袋,似乎懊惱至極,十分生氣: “我偏要把你非禮我這件事告訴全雅典人……” 這句話倒是把齊文江拴住了,他急忙回來這女孩講講道理: “誰非禮你了妹妹,我被偷錢,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什麼叫你是受害者,明明把人家身上快摸了個遍……”,她記憶力似乎很好,把脖子以下的許多部位羅列了出來,紅潮未曾在臉頰上消退。 “壞了,要是我不解釋清楚,不成了煉銅術士了?”齊文江心想。 “你們還出手傷我。”女孩展示了自己手腕處一道瘀傷,皮下甚至些滲血。她眼睛上的淚痕還沒洗掉,分明回去哭了一通。想起這兒,雖但是賊,他倒真有些愛憐了。 齊文江不經意識間取來了她左手腕打量了起來,白皙的皮膚下血跡紅點明顯,整塊腕下腫了起來,這孩子也溫順,伸手就讓齊文江取去,願意叫人疼愛。 齊文江覺得這孩子估計是賭氣吧,所以才故意取走他的錢財(xing ming)。 “下午我回去後,大祭司媽媽還問我被什麼壞人傷害,我騙她說是摔倒。對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少女話鋒一轉, “我叫妮阿雅(Neaira,新生),是巴特農神廟的奉神少女,大家都叫我阿雅。” “我叫齊文江,20歲,是學生。” “啊,你不是馬其頓第三共和國保民官將軍馬庫斯四子之一的高盧百夫長,克裡斯托弗齊先生嗎?” 文江撲哧笑了,不是真有人能把這隨便起的謚號給記下來啊。而看她那麼認真的模樣,齊文江就乾脆將計就計,“沒錯,但是熟悉我的人一般叫我齊文江,你也可以這麼叫。” “真的嗎?”她顯然有些喜出望外,不斷重復,想要記下這個有些拗口的伊奧尼亞名字。 “但你可要說清楚,為什麼偷我的錢。” “媽媽說,男孩子摸女孩子是要給錢的。”她煞有介事的如此回答,點點頭堅稱如此。 不會吧,難道她親生母親不會是那個地方的人吧,但是奉神少女天真的模樣不像在說假話,於是他便試探問道: “你父母是做陶器生意的嗎?” “我父親是內開拉米克斯的亞西比得將軍,他已經在第二次與波斯人的戰爭中犧牲了。他臨死前,在戰場上救下了那個同你一桌的哲人,老執政官伯裡克利破格同意,讓我和姐姐一起去巴特農神廟敬奉雅典娜女神。我的母親是庫達忒乃翁區的一名……花魁,但我很愛她。” 果然是母親教育的問題,不過,雖然沒見過妮阿雅的母親,但她的美貌已經默許了她和誰更相像,解釋了為何如此明眸皓齒,又可人心憐。 奉神少女平時是不被允許外出的,而妮阿雅說這次來,是為了完成酒神節之後、泛雅典娜節前的慣例祭祀,在黃昏之後,她需要把一籃子祭品送到城郊的雅典娜祭壇下,傳說那裡生長的橄欖樹,是世界上第一棵橄欖樹,它盤根錯節、高聳參天,由雅典娜女神親手贈與。 作為回應,雅典娜會保佑雅典風調雨順,冬季能降下蜜露(nectar)滋潤人間。 同時,這個儀式不能由士兵監督完成,必須由女孩指定之人同行,籃子內的東西十分沉重。 常常雅典城邦想出的法子,就是讓一對姐妹負責這每四年的大祭祀。等她們並肩協力穿過阿佛洛狄忒之井,到達聖樹,恭候多時的大祭祀便將開始。 “可是這幾天,姐姐不見了……”她咕噥著,“士兵們到處找他,也見不到。她幾天前一直跟我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父親沒有死,而是流亡到了伊奧尼亞。她可能已經離開雅典,去尋找父親了。” “我還給你們錢,可不是因為原諒你了。”她奮力要抬起地上的籃子,可是離地幾厘米,她就已經舉不起來了,“所以,我想找你幫忙,幫我把聖物(即“神秘之物”,arreta)拿到聖壇去。它實在太重了!!” “不要。晚上我還要找蘇格拉底喝酒呢。” 女孩一跺腳要眼睛裡就要湧出淚水,嗚嗚咽咽要哭鬧,路人紛紛湊過來要看發生了何事。這時候齊文江才匆匆忙忙答應她: “姑奶奶,我幫你還不成嗎?別明早我起床成了雅典人的全民公敵。” 妮阿雅破涕為笑,顯然她明白自己表情變化過於迅速,於是側過頭去,裝出賭氣的樣子來宣布勝利: “那好吧。” 齊文江試著抬起籃子,他一個稍顯瘦弱的男子都有些費力,別提一個剛剛準備出落的女孩子。若仔細看,籃子上蓋著雙層白布,還是有殷紅色侵染,一股血味從裡頭傳來,估計裡頭放著些小牛小羊當作牲祭。 女孩指向太陽落山的地方,告訴了齊文江朝聖路,爬上西邊的繆斯山,大概三公裡。然後隻要到達半山腰,就向衛城東北進發,很容易就能找到野外的神壇和那棵受保護的橄欖樹。 “放心,大祭司媽媽已經領著我們演練多次,蒙住眼我也能領你到達聖樹。”她說,絕不會耽誤齊文江的晚飯。 “那事不宜遲,阿雅,我們趕快出發吧。”齊文江回答道,分明是忘記了色諾芬的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