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宗教判決委員會審查，修女妮阿雅為女巫，隔日判處火刑。 　　證據如下：其左腿膝蓋處以及下腹處，有惡魔阿布拉克薩斯的六角星印記。四月七日的布道上，她公然摔毀耶穌受難像，並試圖用火點燃。” 　　路易斯大主教將羊皮紙公文書宣讀，頓時教堂地牢裡的塵埃她都能聞到了。 　　繩子將她雙手綁了起來，掛在木製處刑架上，她還穿著那身淺領修女服，那是她偷偷晚上起來縫的。 　　小小刑房裡有著百般花樣，釘刺連枷、“十字”樣烙鐵，刑針一共八根，粗細從5mm到9mm不等，上麵已經因年代爬滿了鐵銹和血汙。 　　然後主教從金十字架白袍後麵掏出了一個刻有“365”琥珀的掛墜，攬在了她的脖頸上。 　　“再加一等，佩戴魔法師徽章，佐證了她惡魔信仰的證據。”他獰笑著，披上皮毛大衣坐到鐵椅子上，試圖將爐火燒旺。 　　“我……我沒。” 　　“我再重申一遍，阿雅。現在黑死病流行，像你這樣的孤兒被送到我們修道院的不在少數。你可知為什麼你被留下來了？” 　　“你做夢吧！要是真有惡魔，那該審判的是你！”她堅守自己的純潔。 　　“嘴皮子還挺硬。我要告訴你，我有權力改變審判結果，把你送去瑪德琳接受驅魔——隻要你在十字架麵前真誠懺悔，一切還來得及。” 　　“絕不……” 　　神父起身，將鐵秤坨用皮帶掛在她兩臂上，很快這副瘦小的身軀就在疼痛當中脫臼。 　　“再說！” 　　“絕……不……”她的唾沫已經止不住的流出嘴唇，眼睛幾乎翻白。 　　而當主教在瘋狂當中，將烙鐵印在她身上的時候，生命就已經離開了她的身體。 　　妮阿雅再睜開眼，卻看到了無數向上的光束。她曾在修士會的藏品中讀過，這些光束是組成光明的質料，通向神聖領域。 　　她毫不猶豫地抓住了其中向上的一束，光線將她引入到了彩雲之上，一座神宮門前。 　　七層樓高的金色大門緊緊關閉，上麵刻著天使與惡魔之間的鬥爭。 　　第一幅浮雕： 　　伊甸園裡撒旦收起蝙蝠翅膀，化作一條巨蟒，引誘夏娃服下智慧樹上的禁果。 　　第二幅則是： 　　第七重天墮天使塞繆爾（?????????）要勾引聖徒摩西的魂魄，上帝庇護了他的靈魂。 　　第三幅： 　　但丁墮入了地獄，戴花冠的維吉爾指引他離開惡魔的路，由碧翠斯護送抵達天門。 　　第四副： 　　欺詐惡魔墨菲斯托勾引浮士德博士墮落，卻被加百列護送到了天堂。 　　當然，她認作這裡是天堂，可金色大門始終不為她開啟。妮阿雅的身子已經恢復，從來沒有像如今這麼輕盈。 　　她剛剛從地上爬起來，指頭上的紋路好像觸摸了灼熱的火焰，一並消失了。 　　緊接著晴朗被烏雲遮蓋，黑壓壓的一片從南邊趕來，她哭著，猛敲著天堂的大門。但就是無人應答。 　　雨點打濕了她的身子，水位已經漲到了膝蓋；風暴已經令她無法呼吸—— 　　恰巧遠處傳來響指，所有災害立刻煙消雲散了。雖然陰雲還是沒有盡興，有些不光彩地掛在天上。 　　一位女神穿著和阿雅一模一樣的衣服，兜帽遮蓋住了她的臉龐。但一股溫柔氣息卻散發出來，烏黑的天，她捧著一把光明的蠟燭。 　　“城門已經關閉千年了。”她說，聲音如同多種女聲同時發聲。 　　“天使，門之後是天堂嗎？” 　　“我……不知道，我也不是天使。我是替天堂外點亮的神明。”她喃喃自語，抬眉亦是一陣驚詫，“你長得與我好生像。” 　　她摘下紫黑色兜帽，探出愛琴海藍的眸子，露出長發金色欲滴。女人年輕極了，似乎是大一號的她。 　　妮阿雅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女人，但她既然不是天使，肯定不會是神明，畢竟神明隻有上帝一位。 　　“您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沒有名字。我的父親，是這城中的主，地上王中的王；而我的母親，是地獄裡的莉莉絲，魅魔中的佼佼者。”她的語氣平和，驕傲裡透著一絲感慨， 　　“因而我沒法進入父親的家，也沒法加入母親的惡。” 　　阿雅聽說過，莉莉絲與凡人所生的惡魔之子，卻沒聽過她曾與天主。雖然她不帶質疑，但仍強烈譴責地咄咄逼人： 　　“你怎麼能褻瀆天主，稱自己是神與魔的女兒？還與我長得這麼像，找書苑wwｗ.zhａoshuyuan.com 你快說，你快說啊！” 　　顯然她有些著急，令女子有些驚嚇，她倒在雲上，手中的蠟燭差點翻倒。而就這麼顫抖一下，烏雲立刻又密布天空，雨點因為冰冷化作了冰雹，砰砰懲罰大地。 　　“我……”她柔弱極了，流淚哭訴著，“波斯人叫我阿布拉克薩斯（Abraxas），埃及人叫我伊西斯（?σι?），我是腓尼基人信仰的A-Bra-Ca-Dabra，希伯來人則說我‘祝福死者’。” 　　“我們基督叫你德繆歌……”妮阿雅喘著粗氣，“意思是偽神！” 　　“可而那些敬愛我的哲人，叫我虛無。”她沉下頭去，仍舊端正抱著懷中的燭火，“這團火，是這個世界的希望，請不要再驚嚇我了。吾父的信仰者。” 　　“住嘴，你不配成為那位神明的女兒，怎麼會有像你這麼下賤的女神？” 　　“……我是奴隸、罪人、手工業者和受壓迫者的朋友。我是弱者的女神，我的確沒有父親那麼強大。”她傾訴苦衷，“我與你一樣，希望這天堂的大門為我打開，可是千年來為我而關閉……該責怪我，你說得對。” 　　顯然她的存在令天堂大門緊閉，像妮阿雅這樣善良的靈魂是無法進入的。 　　阿雅坐在地上一籌莫展，她害怕氣候因“女神”的情緒而陡然變化，可她已經無法升入天堂，出了地獄，等待她的便是在流放地。 　　“還有一個辦法可以進入天門……但不知你願不願意……”女人拉起裙衣，鼓起勇氣和阿雅說： 　　“我需要一副肉身完成吾父給我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