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陽春不是春,與四季裡的春沒有關係,僅是某一氣象的譬喻。 南國,位於源陸北半球的溫帶,四季分明,適於農耕、居住。 深秋、初冬,會有半個月的夜如冬、晝如夏的天氣,就是小陽春。 天才亮,雍河漂浮著冰棱,不時泛起白白的霜霧,將雍城染成了薄薄的白色,屋簷倒掛長長的冰錐,行人棉袍、皮衣,雙手攏袖。 如意賭坊門前,漸漸匯聚了衣衫單薄的文士、秀女。 莫小瞧了書生,不但筆可誅人、毀譽,更兼是練家子,不遜武者。 或者,純武練體,書生修心,各有各的成就。 指指點點,用眼、用手、用心勾勒筆畫,再揣摩走勢,眼裡滿是敬仰、狂熱,如意賭坊不是重點,小混混不值得清流書生“敬仰”。 而是... 如意賭坊的牌匾,及兩根柱子上寫的對聯! 燙金的《如意賭坊》,右下角署名:華章! 上聯:四季滾滾財源開,金黃銀白鳥依人! 下聯:喜氣洋洋春常在,花紅柳綠君忘歸! 文霸華章,為如意賭坊題名、寫對聯,南國書生聞風而至。 牧羊“應景”瞅了一眼,就回內院睡覺,再沒到門前來閑逛。 雍城的一郡九縣,多了稱職的官員,政務清廉、高效。 太陽爬坡,冰棱、冰成化成了水,溫濕的水汽升騰。 左五、右五,十軍漢拄棍打盹,是如意賭坊的特色。 溫暖的聲音,將牧壹“喚醒”! “大哥,小的有事請教!” 牧壹拱手還禮,又正眼打量微胖的“年輕”人。 “金大人客氣,小的受不起大人垂青,我能幫什麼忙?” 沈足金,是南國的風雲人物,被陶朱氏逐出家門的“敗類”! 十軍漢挨過天雷,又被天火燒過,一身功夫深不可測,早躋身於牧氏的核心圈子,送給牧陽的內報,會有抄件送達,知道沈足萬金。 沈足金湊近,兩賊熱情“握手”,十枚金珠落進牧壹手中。 你害我!同伴的感知非同小可,是瞞不過的。 牧壹尷尬,思忖解局的法子。 沈足金醒悟,忙不迭一一握手寒寒暄,每人奉上十枚金珠。 “請大哥引路,我要麵見雍國公,羊哥兒!” 牧壹疑惑,又反復打量金足金,此賊任職新朝戶部郎中,與郡守相若,是不大不小的四品官員,跟煜氏走得近,真想謀害羊哥兒? 不是牧壹多疑,而是沈足金來得不是時候,太敏感了。 新朝開國,更始帝登基,樞密院的內相童鞭像吃錯了藥,是將暗殺雍國公作為第一要務,派遣大內高手潛入雍城,伺機擊殺牧羊。 除了大內高手,童鞭更於暗網、黑市下達懸賞任務,任何人,隻要提了牧羊的人頭,前往任何一處暗網據點,可兌現一百萬兩金珠。 暗網,泛指官方及世家布置的據點、眼線。 煜氏執政已久,暗網遍布天下,擁有南國最大的情報係統。 新朝,更始帝登基後,煜氏的暗網漸公開活動。 黑市,黑道勢力交易物品、互通情報的場所。 雍城的黑道勢力,是南霸天為首的家天下,驟聞童鞭下的懸賞任務,頓時,五頂階混混被驚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將消息傳出。 如飛蛾撲火,不長的時間,如意賭坊捕殺了近百的大內高手,及千數的江湖豪傑,而且,勢頭越來越猛,像是看不到盡頭。 百萬兩金珠?足夠平庸的家庭,具備晉升世家的物質條件。 沈足金不缺錢,不會為了百萬兩金珠犯險,可牧壹敢擔保? 關鍵時刻,牧傷出麵了。 “有請沈大人!” 沈足金滯留的時間稍長,已被管事人關注,牧羊也想知道其來意。 不再是半大的小子,牧羊長成了翩翩少年,狹長的鳳眼滿是笑意。 “沈大人撥冗前來,不知有何見教?” 沈足金微愕,呡了幾口茶,心思疾轉。 據可靠情報,牧羊是十足十的小混蛋,最多,是長大一點點的混蛋,而混蛋是蔑稱,不是職業,心裡詭譎最難揣測,要好生應付。 “沈某是勞碌的命,千裡奔波,止是為財!” 牧羊一呆,古怪地打量沈足金,是奸商,“誠實”奸商,不是官。 “沈大人頂著官帽,身著官衣,手執大印,必無往而不利!” 既是嘲諷,也是試探,跟奸商打交道,牧羊不敢掉以輕心。 沈足金苦笑不語,伸手往懷裡摸出一隻袋子,一枝枝野藥丟地上。 “野山參?”慕容悠悠失態驚呼。 翻了幾個白眼,牧羊不悅,趕緊推辭道: “沈大人走錯了地方,小子的底蘊有限,買不起貴重之物!” 十枝野山參,枝枝隱有人樣,主枝粗壯、厚實,乃世間至寶。 最便宜的“友情”價,一枝也要萬兩金珠起步,真真消受不起。 沈足金錯愕,不由腹誹不已。 你不是混蛋麼?為了十一匹戰馬,竟將慕容悠悠坑得十分淒慘。 “公爺小看沈某,千裡奔波,豈可空手登門?” 是送的! 慕容悠悠喜笑顏開,忙不迭將十枝大參摟進懷裡,回樓了。 牧羊吃驚,看走眼了,小娘皮貪財的程度,不下於小爺。 隱了形的野山參,既是救命的良藥,更是滋補聖品,有價無市。 很快,慕容悠悠藏好了寶物,連聲價地吩咐擺宴招待貴客。 清燉的白腹錦雞,是慕容氏的特產,又是巴掌大的雍鮭... 酒過三巡,見牧羊穩坐不語,沈足金再裝不下去,自找了話題: “衛城被調走後,朝庭對河套走廊的圍堵,幾達堅壁清野!” 說到心坎上了,牧羊快手添菜,又為沈足金斟酒。 千裡河套走廊,止有一條大路通向中原,除此,則是綿延不絕的叢山峻嶺,行走山間小道太過艱難,運送貨物的成本高昂,極不劃算。 而天水行省的天水關,扼住了最狹窄的一段,高壘厚墻飛鳥難渡。 牧羊的舅公林召彥處處針對牧氏,凡有急需,必受刁難。 而三鎮總兵、天水兵工坊的主事,同樣是牧羊的舅舅,忠實地稟承了煜氏、國主的旨意,無不以拿捏牧氏為樂,哪有親戚的情份? 衛城率十鎮出走,天水關即封了關,除了遊人,貨物盡絕。 此意、此計甚惡,更是狠毒,是想將牧氏逼入絕境。 衛城帶走了歷年的糧食、布匹儲存,令一郡九縣陷入險境。 有心人上竄下跳,市麵物價瞬時高攛,人心惶惶。 不得已,牧氏拿出戰略儲備的糧食、布匹投放,才將物價壓下。 牧氏又動用戰備力量,翻山越嶺販來精鹽,其代價太過高昂。 煜氏、林氏不將牧氏耗死,肯定誓不罷休,牧羊焦頭爛額。 有了共同感興趣的話題,言語不再飄浮,有了針對性: “牧氏的糧食、布匹可撐到來年,不是緊迫問題,而鹽,近期可以解決,要多少有多少,價錢,還是原來的價錢,畢竟,我也要生存!” 牧羊摸著鼻子,又看了看沈萬金,不是戲言,是認真的。 沈足金附耳低語: “來往的書生、秀士,哪一個沒有幾個書箱、紙袋?” 妙!大妙!真是絕了! 天下讀書人是特殊群體,沒有誰願得罪,更始帝、林氏也是。 沈足金的聲音更低: “沈某頗有些積蓄,內陸的貨船不計其數...” 牧羊錯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貨船能翻山越嶺? 沈萬金的小眼睛鋥亮,也有小混蛋不懂的事? “雍河平坦,中遊有支係連通其它的水係,都是平平穩穩的水流,目的地是遼東的盤錦城,沿途經過七個行省,一路暢通無阻!” 摸鼻子,揪耳朵,牧羊還是想不通,沈足金有能逆行的大船? 來喝酒!斟滿酒,大碗喝! 沈足金心情大暢,小混蛋跟自己是一夥的,是利益共同體。 陶朱氏立足南國千百年,底蘊深厚無比,商機、渠道盡入囊中。 跟陶朱氏搶飯吃? 呃,不是沈足金謙虛,更不是大度,而是拚不過陶朱氏。 打通雍城、盤錦城交通的關鍵,是小混蛋心甘情願地“入夥”! 漠北的皮甲,雍城的糧食、布匹,與遼東的物產高度互補、匹配,即使剔除七省的貨,也能生存、賺錢,再慢慢地蠶食老丈人的地盤。 見牧羊開始打嗬欠,沈足金不敢再拿捏,給了準信: “沈某的貨船,自帶了船工,平穩的河麵,可劃槳逆行,若選擇固定的季風時節,一帆揚起,便逆渡如風,關鍵是線路的選擇!” 牧羊低頭想了半晌,又盯住沈足金的眼睛,直瞧得沈某心裡發虛。 “好!我答應你!具體的事,內人會安排相關的官員對接!” 成了? 沈足金如墜夢中,世間事最難的,是與混蛋打交道! 憑他的經驗,是準備死磨十天十夜! 連乾三碗,沈足金倒了,小廝們小心地抬走,貴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