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燕雲十八州之一,古燕國都,鮮卑完顏氏之後燕治下。 廊橋,古薊之偏遠小鎮,是雜耍、猴戲的發祥地,能人倍出。 天街,廊橋的核心,遊方藝人、江湖異士競技之地,每一年,會有數不清的能人異士前來交流、爭勝,以確立自己的行業地位。 古秦虎視燕國,燕太子恐懼,遂去廊橋找到屠狗之輩荊俠,一番謀畫,秦叛將“獻”上大好頭顱,荊俠成功接近秦王,一匕出! 沒有血濺五步! 秦王乃虎狼之人,成功避過襲殺,反斬荊俠!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裡! 秦王起鐵軍,勢若破竹,一路殺至燕都,擒燕王、車裂燕太子。 秦滅六國,暴秦存世兩代,湮滅於歷史長河裡。 荊俠舍身取義,乃俠之楷模,薊是俠義之都,廊橋是俠之聖地。 俠之薪火傳承,需要人嗬護,更需要持之以恒。 香火代代傳承,漸漸成了一種義務,天街,組織結構日益完善。 天街,是天下藝人的“娘家”,誰受了委屈,請它主持“公道”! 總舵,是薊州廊橋,主事人常駐總舵,裁斷曲直。 天街成了行業組織,下轄分舵、據點,維護藝人的合法權益。 一時間,數不清的行業組建了自己的行會,如雨後春芛。 梨園,是說、學、逗、唱、舞藝人的歸宿,公孫大娘一曲劍舞,不知迷倒多少男女,更斬了不知多少顆登徒子的驢頭,端地令人咂舌。 而杏林,一根銀針既是救命的妙手,又是奪人性命的殺器,而醫之救人奪命,隻存乎一念之間,藥或救人,又何嘗不是害命的毒劑? 梨園、杏林淡薄名利,鮮少與人爭執,存在感不強。 天街不同,它稟承了荊俠的衣缽,俠是其魂。 前朝割讓燕雲十八州,薊成了鮮卑胡人的牧場,廊橋被夷為廢墟。 天街由明轉暗,誰也不知主事人是誰,也莫知總舵位置。 並非消失,而是,更加厲害。 天街的組織更加嚴謹、高效,除了數不清的隱秘分舵、據點,還擁有數量不少的黑市,維係著天街與外界的聯係,不顯山露水。 牧羊盯上天街,是為陳年舊事,被分遣牧氏族人失蹤的事。 國主分遣牧氏,其中,精壯十萬,還有四十餘萬婦孺老幼。 五十餘萬人?泯滅於茫茫人海之中! 牧氏是千百年的行武世家,有誰能將五十萬人盡滅? 不是煜氏,不是國主煜米,牧氏的聲譽甚隆,他們不敢。 不是童鞭,不是大內高手,他們是煜氏的走狗,脫不了乾係。 直到素夫人激活了康都、江南五省的暗子,蒼頭帶了五千餘人進了如意山莊,牧羊閑暇之餘,聊起了昔年往事,天街進入視線。 蒼頭是昔年的精壯,憑著機警、過硬的身手,率族人逃過一次次追殺,並將族人暗中安置,直到最後,才落地生根,安家置業。 兇手不是世家,更像是一堆堆走江湖的藝人,波次攻擊層出不窮。 牧羊與素夫人溝通,半晌,素夫人才晦澀透底,天街,像是出了變故,不再以俠義為先,更像是黑道、殺手組織,眼裡,隻認錢! 牧羊心裡有數,素夫人非不懷疑天街,而是惹不起! 天街是龐然大物,三教九流的容身之所,江洋大盜不計其數。 七眼橋,是緊貼內城的繁華鬧市,東京的著名景點。 普通的石橋而已,像七眼橋的人工橋,東京約有千餘座,不稀罕。 七眼橋,再綴上廟會,才是它的魅力所在。 薊州的雜耍,汴梁的小玩意,是源陸最有名、最好玩的去處。 而薊州易幟,雜耍漸匯汴梁,遊方藝人、江湖異士駐足七眼橋,使七眼橋廟會更加異彩紛呈,光艷奪目,藝人、異士漸融漸合。 種種跡象表明,東京的七眼橋廟會,很可能是天街的總舵所在。 至少,是天街的重要據點,有大人物坐鎮,方便處理棘手事件。 牧羊、十教席挨過天罰,是源陸的巔峰存在,有能力清算舊賬。 憑著冥冥中的感覺,挨了天罰的人,早晚會被“拘”走。 精瘦的漢子,單手托著大木盤,上麵放著三隻大大的湯碗。 “純汁鹵麵三碗,客官請慢用!” 《常記鹵麵》,是東京最有名的麵館之一,牧羊、艾思慕名而來。 大眼瞪小眼,麵麵相覷,牧羊愣神、艾思苦笑、花熊發呆。 僅僅是聞味,誰也沒了食欲,鹵汁,是鹽水汁。 艾思瞟了瞟半開門的廚房,更是沒有胃口,衛生條件很糟糕。 大大的鍋灶濃湯翻滾,裡麵熬煮半鍋的掛麵,半熟後,再撈進一隻注滿清水的大腳盆裡,一個個黑手小廝快撈濾清的熟麵,澆鹵。 兩枚大子一碗,管飽,不夠?自已撈! 低聲乞討,喚醒了牧羊、艾思。 “公子,可憐、可憐小老兒吧!” 背著二胡、牽著蓬頭小子的瘦弱老兒,正盯著桌上的鹵麵。 艾思心酸,忙將自己麵前的大碗推過去,又把花熊的一份讓了。 “呼嚕...呼嚕...”手忙腳亂,一老一小,站著吸麵。 牧羊的眼神悠悠,瞟了瞟大快朵頤的蓬頭小子,又吩咐道: “再添兩碗,加汁、添腥!” 眼睛亮了,小老兒拽來凳子,一腳踩上去,蹲坐享受。 蓬頭小子不甘示弱,也搬來一條凳子,兩腳蹬著,利於消化。 艾思錯愕,未及反應,戴歪帽的小廝快速記上,又收了十枚大子。 加汁是添味,添腥是加肉沫,艾思是真書生,沒吃過賤民飯食。 牧羊經歷過生存訓練,什麼樣的飯菜、食物沒吃過? 為了填肚,為了活命,蟑螂、蚯蚓也要吃。 豫省民貧,掛麵是上好的細糧,有吃,算不錯了。 七眼橋廟會群英薈萃,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賺得盆滿缽滿的能人,也有窮困潦倒的失意之人,沿街乞討再正常不過,不餓死就行。 第二碗上了,一老一小狼吞虎咽,眼睛又瞟向紗布遮住的木板。 牧羊笑了,調侃道: “再來一份鹵豬耳、兩根豬尾巴?嗯,再有一甕老白乾更妙?” 蓬頭小子不客氣,裝客氣自己吃虧。 “是極!公子真是好人!” 歪帽小廝的“聽力”非凡,飛快端來切片的豬耳,小段的豬尾。 一甕老白乾刺鼻,兩隻大碗傾滿了酒,真是人生樂事。 酒飽飯足,小老兒剔牙,瞟了瞟花熊,淡淡道: “公子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艾思錯愕,牧羊不驚詫,好像,戲本裡就是這樣寫的。 “牧羊!” “嗬嗬...嘿嘿...”一老一少怪笑,小老兒又調侃道: “你是艾思?嘿嘿,小家夥,你是不是叫花熊啊?” 艾思低頭不語,世家百態,本是雜學的基本功,自己的根基不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下九流聚堆的地方,更是詭譎難測。 牧羊的眼界越來越開闊,對人的認知,更加客觀、全麵。 小老兒的生機不旺,氣血枯竭,像是垂死之人,而蓬頭小子,則是身體未長全,像是柔弱的秧苗,是禁不起暴飲暴食的“摧殘”! 然而,兩大碗鹵麵下肚,又塞了不易消化的鹵肉,再喝了大碗的老白乾,一老一小卻一點不適也沒有,唯一的解釋,他們是異人。 大道三千,殊途同歸! 百藝衍百能,達到一定的境界,就是異能人士。 像林肇渚,雖是武夫,又是飽學書生,憑什麼能吃一頭羊? 不奇怪,牧羊也能吃下一頭羊,甚至,是一頭牛。 異能人士,有一項異能是共同的,是能吃,很能吃,太能吃了。 牧羊的眼光很毒,一眼瞧穿蓬頭小子的根底,太監! 新朝甫成立,童鞭為投更始帝之好,竟大舉進犯如意賭坊,而以太監為主力的大內高手死了無數,被牧氏的學者專門研究過。 其中,除了喉節、皮膚、聲音,還有許多隱秘的特征。 一老一小湊近,牧羊心裡有了數,對天街的判斷,沒有錯! 小老兒或是失意琴師,卻更像鐘山義莊的團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手藝的團頭。 而蓬頭小子,甫現身?其底褲的顏色,已被牧羊瞧透。 天街的小老兒,與大內的太監聯手? 足證蒼頭的話不虛,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天街與煜氏合流了。 天街,不再是稟承俠之義的組織,不以是非判斷對錯,而是利益。 依附皇權,能為天街帶來便利,甚至,成為乾贓活的白手套。 天街沒有理由針對牧氏、無所不用其極地對付牧氏,隻因國主、秦相欲取消籍兵製,想拆散了牧氏,再集中力量對付林氏的上柱國。 牧氏幾被滅族,天街“功”不可沒,牧羊不會輕輕放過。 小老兒打著飽嗝,捏著牙簽剔牙,譏諷道: “牧羊,知道嗎?近些日子,與你們同樣裝束的人,我遇上的,就有百餘數,其他人撞上的不計其數,真是的,過了氣的雍國公!” 驟然閉嘴,倆老眼死死盯住牧羊,似要瞧出端倪。 失望了,牧羊就是牧羊,你相信與否,重要麼? 像是小老兒,牧羊憑感應,最多,一介小小管事而已,還不如蓬頭小子,牧羊一巴掌能拍死仨,一老一小,根本不夠看,貽笑大方! 遲疑片刻,小老兒湊近,附耳低語: “小子,不管你是誰,老漢對你沒有興趣!牧氏的仇家而已!” 牧羊一滯,眼露不解,小老兒笑了,聲音更低: “小子莫怕,牧氏秋後的螞蚱,牧羊小蟲子而已,我們幫你遂願!” 牧羊錯愕,又反復求證,好像,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