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損失降到最低,使利益最大化,是人的本性,江湖人的本能。 殺官奪縣,是叛亂,是謀逆,是滅九族的重罪。 煜氏統治南國、新朝,王朝強盛、政權穩固,會容忍殺官奪縣? 臨山縣“首義”,一乾鳥人心中惴惴,不得不繼續擴大“戰果”,誓將其餘的十一縣的鳥官全宰了,冀減臨山縣受“重視”的程度。 做過一回,一乾鳥人頗有心得,不是強攻,而是智取。 被解職的官,被辭退的吏、丁,驟失衣食飯碗,生活無落,對江南世家、新任縣令恨之入骨,即使冒了殺頭的危險,也要做掉瘟官。 令嚴二意外的是,一乾衰人竟比一乾鳥人更狠辣、更上心。 不用再爬惡臭的下水溝,而是走秘道,乾乾凈凈的秘道。 趁著月色,乾掉坐鎮的夫人,再殺了帶來的親屬、家眷。 而灰衣人,懵懂的灰衣人,竟毫發無損。 才三天,江南世家統治的十二縣城失守,鎮守的姐妹全部喪命。 撿回性命的灰衣人,失魂落魄逃回郡城,向主子匯報悲慘的消息。 澠池郡,是距潼關最近的一座城池,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薇夫人,千餘姐妹裡最有心計的人,號稱智囊。 郡城夠大,足以容下太多的親屬、家眷,薇夫人帶了兩百餘姐妹、及親眷打理澠池郡,一段時間的忙活,總算有了眉目,準備收網了。 畫夫人姐妹的吃相太難看,不但革了老官的職,竟連吏、丁也不放過,統統開逐回家種田,錯了,洛陽吏、丁不種田,是真失業了。 畫夫人姐妹自絕於土著,竟成了聾子、瞎子,自以為是的傻鱉。 嚴二帶了一乾暴徒,連襲十二座縣城,將留守的姐妹、親眷統統宰了,而薇夫人懵懂不知,直到轄縣逃回的灰衣人,帶來噩耗! 手足冰涼! 薔夫人坐鎮的臨山縣,是澠池郡的轄縣,竟是音訊全無。 不是別人,更不是外人,薔夫人是薇夫人的同胞姐姐,姐妹情深的姐姐,是薇夫人著力提攜的嫡親姐姐,臨山縣富庶,民風溫和。 兩行清淚流不停,臨山縣“失聯”,薔夫人杳無音訊? 足證,臨山縣已經失陷。 而且,是全軍覆沒,一個人也沒逃出來。 安頓了失魂的灰衣人,薇夫人靜了,誰也不見,獨坐靜室。 兩百姐妹雖急,卻不會打擾薇夫人靜思。 薇夫人非大支,卻是憑著智計脫穎而出,而智計,是冷靜、理性。 撫摸著水墨畫,薇夫人的手不停地顫抖,是姐妹闔家嬉戲的簡畫。 情緒很快渲瀉,微夫人的眼裡,有了恨意。 黑衣人! 七大支招募了三萬黑衣人,是來歷不明的江湖人,還有江洋大盜。 初時,畫夫人盡遣黑衣人下縣,為姐妹們鎮場子,征服不臣。 黑道的手段十分狠惡、毒辣,哪怕是不出人命,同樣十分血腥。 黑衣人作惡,雖鎮住了土著的反抗之心,也積攢了化不開的仇怨。 畫夫人的第一錯,不該派黑衣人下縣,而是溫水煮青蛙循序漸進。 第二錯,不該盡收身手高強的黑衣人,應留下部分力量過渡。 薇夫人更恨,畫夫人、七大支自以為是,又招募了啥也不是的二吊子、繡花枕頭,是的,說的就是灰衣人,足足四萬灰衣人。 用烏合之眾形容灰衣人,是抬舉了灰衣人! 黑衣人作惡,毫無戰力的灰衣人,又頂了缸,且被強徒窺破了底細、手腳,更要命的,江南世家的胃口極大,橫征暴斂將激起民變。 薇夫人的眼前,幻起了虛無的畫麵。 偶發沖突,引起爭執,而不知收斂的親眷招呼灰衣人參戰? 很快,草包般的灰衣人潰敗,暴民士氣大振,一路殺進縣衙。 然後,薇夫人的恨意更濃,畫夫人出賣了姐姐! 憑著六姐妹的戰力,再不濟,也能突出重圍,逃出生天! 唯一的可能,是畫夫人給了不切實際的允諾,眾姐妹才會傻傻地固守縣衙,再被暴民包了餃子,最後,六姐妹受到圍毆、圍殲。 薇夫人多智,稍推衍,將事件的大概,猜得八九不離十。 十二座縣城淪陷,暴民,犯了滅九族之罪的暴民,再回不了頭。 唯有,繼續攻打四座郡城! 江南世家作惡多端,與土著勢若水火,勿需暴民來打,也會完蛋。 灰衣人再多,最多,是幾萬精壯,無戰鬥力的普通人。 洛陽是武者之鄉,普通的販夫、走卒,都比灰衣人強。 畫夫人治理無方,已是自身難保,無餘力庇護一乾姐妹。 更何況,世家子生性薄涼,畫夫人會舍了姐妹,以圖自保。 民變起,地方主官,活著的主官,需擔責,且是殺頭的重責。 杏眼罕見地浮現焦慮! 洛陽爆發民變,已不是善地,更是官員的絕地。 姐妹們懵懂,而薇夫人十分清醒,洛陽不再是福地。 走為上! 江南?甭想回江南,江南世家自絕於江南,林氏姐妹功不可沒。 薇夫人是少數清醒的人,江南世家不顧民族大義,與後燕完顏氏勾勾搭搭,為異族提供源源不絕的戰略物資,踩了林肇渚的紅線。 林肇渚沒有驟下殺手,僅重申了列為管控的物資,欲令世家收手。 可笑的是,江南世家憑著千餘林氏姐妹,自認吃定了林肇渚,不僅不收斂,還公然斬關、殺人,是將林肇渚上懸崖,自己走上絕路。 江南世家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一夜間,竟成了普通的仕紳! 林肇渚不會為難眾姐妹,而林氏的法堂不是擺設,不會循私。 東京?太原?… 薇夫人苦澀,更始帝將洛陽交給畫夫人,竟激起民變? 更始帝不會錯,錯的是畫夫人,姐妹不頂缸,誰攬過? 唯一的去處,是北六省、或北九府! 那裡是林召彥的地盤,是薇夫人的本支。 薇夫人更苦,千餘姐妹來自林氏各支,而嫁人後,卻與本支不親,個個想方設法靠近強勢的嫡直、林肇渚,林召彥沒有義務為自己遮雨。 事到如今,薇夫人走投無路,又不願坐以待斃,唯有閉眼一跳。 忙碌,一個個呼爹喚娘、尋妻覓子,更有宿醉未歸的浪蕩子。 薇夫人寒著俏臉,給的時限,是一個時辰,過時不候。 一隊隊穿著號衣人甲兵回歸,忙不迭地換上普通衣裳。 甲兵蹲守街頭巷尾,聞聽了坊間傳聞,知道厲害。 一個時辰到,收聚的甲兵都是各支的精壯,基本歸隊,灰衣人早成驚弓之鳥,聞訊竟撒丫子就跑,最先回歸;而重要人物,近半未回。 “重要”人物,是各支派出的官、吏,不知死哪裡去了。 不顧姐妹們的哀求,薇夫人淡淡道: “要不,你們留下來等他們?” 呃,怎麼可能? 再“重要”的人物,哪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夫人們被灰衣人添油加醋的“民變”嚇破了膽,隻想逃命。 轟隆聲起,各路勢力派出的斥候手忙腳亂,一時風聲大緊。 十輛甲車開道,是郡守府的標配,再是百輛香車,又是大車… 親屬、家眷約三千人,而未及時歸來的,還有五千多; 隨行的精壯五千餘、灰衣人近萬。 特別的車隊,像是出征,像是搬遷,又像是逃難。 謠言,如風一樣迅速傳播,誰都不敢大意。 出西門,上官道,迤迤邐邐向潼關趕去。 潼關,是一行人的生死關,棄官逃逸也是重罪、死罪。 將軍營,也是行軍總管的大營,煜竹、林召彥正密談。 “報!澠池郡守棄城而逃,奔潼關而來!” 煜竹一呆,林召彥失措,事情大條。 十二縣民變不是小事,洛陽行軍總管煜竹、驃騎將軍林召彥都獲知準確的情報,估計,更始帝、樞密院同樣得知消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根本瞞不住。 煜竹有實力平變,林召彥有能力處置,唯礙著體製,仍是觀望。 政軍分離,是洛陽的現狀,民變不是叛亂,且畫夫人仍未求援! 東京不會插手,也是觀望。 澠池郡守,竟然棄城逃走,且是往潼關而來? 截住?剿滅?放走?都不妥! 林召彥知道厲害,下達了軍令: “調洛一鎮戒備,作好剿滅的準備!” 全身披掛,煜竹、林召彥策馬出營向官道奔去,飛來的橫禍哩。 天色將晚,凜冽的寒氣吹過,隱隱傳來急促的車軲轆聲。 大嗓門中軍大喝,聲傳十裡。 “停止前進,接受問話!” 受了驚嚇,陣陣人驚馬嘶聲傳來,才記起了潼關,是軍關! 車停原地,人人下車,彷徨間相互提醒,千萬不要惡了軍爺。 兩百餘姐妹避無可避,徒步來到近前,薇夫人匍匐,泣啼道: “彥叔,我是小薇,您看著長大的小薇!” 呃,林召彥暗暗叫苦,黃泥巴抹褲襠,說不清了。 薇夫人“攀”上林召彥,頓陷其於窘境,為自保計,沉聲問道: “臨山縣民變,是不是搜刮的太狠了?” 薇夫人是玲瓏心,瞬間猜透煜竹、林召彥,甚至,更始帝的真意。 畫夫人應該背鍋,才是正確的結局。 很快,一張張橫征暴斂、官逼民反的口供,新鮮出爐。 錄完口供,又有灰衣人的佐證,煜竹、林召彥滿意,全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