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無慮的時光是快樂的，而令人愉悅的事，少而短暫。 　　牧羊一行收拾心情，沿著河溝往下走，往南漸行漸遠。 　　花熊打著嗬欠，靠在艾思的懷裡睡了，神龍響起了均勻的鼾聲。 　　又回到現世，花開了，又謝了，一枚枚嫩果綴上枝頭。 　　牧羊出門的時間不短了，整整三個月，適時情報傳回牧村內堂。 　　然而，三千裡的林蔭小道？十一座兵站？是梗在素夫人心裡的石頭，新朝是否會亂，中原是否爆發大戰，是與高麗帝國的決心、態度、及準備程度相關聯，牧羊既入虎穴，沒有就此罷手的道理。 　　初夏，是生機勃勃的季節，更是活力迸射的季節。 　　進入山區，除了飛禽、小獸，杳無人煙。 　　高麗帝國對疆土的意識十分強烈，牧羊居住的木屋裡，懸掛了王氏出版的帝國區劃圖，是手繪的模擬圖，像極了一隻大大的豬後腿。 　　最肥碩多肉的腿根？是鴨綠江北岸的遼東平原，成了廣袤的戰略緩沖地，非高麗棒子不識數，而是深謀遠慮，是坑敵、陷敵的狠招。 　　高麗半島，成了高麗帝國的本土，剩下了皮帶骨！ 　　莫小瞧了“皮”，沿著鴨綠江水係的長度，竟有兩千裡！ 　　而腿骨到蹄，最寬處不到八百裡，最窄處才三百裡！ 　　兩千裡平地不算什麼，而綿延不絕的山地，且人跡罕至的崇山峻嶺？是夠灰一、灰二喝一壺，爬山涉水非等閑，三天才走出無人區。 　　牧羊凝目，遙遙盯住山凹裡的小木屋，觀察狗男女的一舉一動。 　　是獵戶，是捉獾、捕麅的好手； 　　是山農，山凹裡栽滿了木樁，上麵綴滿了猴頭菇、木耳； 　　是藥農，一壟壟梯田種滿了長白參、黃芪… 　　牧羊是武者，能從狗男女的下意識行為，猜到他們的身份。 　　斥候！高麗國的精英斥候！身手不弱的資深斥候。 　　悄悄地退走，牧羊、花熊憑借強大的感知力，避過一處處暗哨。 　　又走了一天，山區裡有了水田、耕地，綠油油的土豆秧子長勢旺盛，包著白頭巾的農家漢子、婦人，正忙著刨土豆，笑容純真。 　　還有挺拔的，棒子樹！雙苞玉米上的雄蕊，開始枯萎。 　　花熊艱難地咽著唾沫，身形消失，是乾正經事去了。 　　棒子的雄蕊剛枯萎？是才灌足漿的標誌，是最甜、最嫩的時候。 　　花熊是頂級吃貨，知道些微的差別，滋味是天壤之別。 　　烤著吃、煮著吃、炒來吃，樣樣皆妙。 　　才半柱香，花熊躥回，眼裡有驚悸之色，拍拍灰二，趕緊地！ 　　平凡的小村莊，竟有不弱的高手潛伏，看樣子，高麗棒子心虛了。 　　三千裡林蔭小道連連出事，十一處兵站被端了？ 　　是重大事件，代表著，有強敵摸進來了，誰都會寢食難安。 　　牧羊感到了壓力，高麗棒子受到強烈的刺激，豈會善罷甘休？ 　　避開官道，也不走羊腸小道，灰一、灰二走的是草叢、林蔭。 　　像是鎮，包白巾的人熙熙攘攘，牧羊不會露麵，又繞開了。 　　不足八百裡的山路，牧羊足足走了十天。 　　牧羊是老手，想要匿蹤？維有“融入”都市，那裡才會安全。 　　沒有走路卡，也沒過城門，哪怕是象征性的城門，牧羊也繞了。 　　沒有去客棧，也不去會所，而是，去了民宿，非常高檔的民宿。 　　見是蒙了紗的小男人，胖胖的房東笑了，很真城、很直率： 　　“歡迎公子思密噠！這裡就是你的家，想怎樣折騰，就怎樣折騰思密噠！衣食住行樣樣俱全思密噠！房費很便宜，才十枚金珠？” 　　牧羊笑了，是來對了地方，或許，會得到“無私”的幫助。 　　“打擾了思密噠！我不想被人騷擾，您能辦到？” 　　胖房東眨了眨眼，表示，非常理解。 　　世家子出行，多是匿名周遊，眼下風聲正緊，正是賺錢的好時節。 　　不動聲色，胖房東翻翻找找，拿出兩本卷冊，是身份履歷！ 　　“公子，要履歷麼？” 　　牧羊心裡有數，胖房東浸淫此道已久，是老手、慣犯。 　　見牧羊點頭，胖房東的眼裡閃過喜色，伸出兩根白白的指頭： 　　“住幾天，借用身份？二十枚金珠，出事雙倍賠償！銷號？” 　　胖房東提供的身份，可以“借”給不同的住客使用，退房“退”身份；而銷號，則是將身份“賣”給住客，而將賣出的存底銷毀。 　　不順竿子爬，牧羊也是江湖人，不會任人敲詐、宰割。 　　世家子不願暴露身份，卻非不敢，性價比低了，不會亂撒錢。 　　胖房東尷尬，搓著手乾笑，牧羊低聲道： 　　“我是誰不重要，也不怕誰為難我，一口價，一百枚金珠！” 　　胖房東笑了，差不離了，遇見行家裡手莫亂來。 　　盧大將，釜山盧氏子，天佑XXX年XX月XX日出生； 　　盧小兵，釜山盧氏子，… 　　呃，花熊、神龍、灰一、灰二則免了。 　　沒有思密噠？不會露了馬腳？ 　　真不用！ 　　牧羊偷聽許久，探到了“思密噠”的使用辦法。 　　正式的場合、初次見麵，不能少了“思密噠”！ 　　其它地方，則免了。 　　合作愉快，艾思摸出兩百枚金珠，除了履歷，還有預付的房費。 　　院子的一切，暫時成了牧羊的“私產”，胖房東識趣地告辭。 　　真的很貼心，真的很專業，胖房東不但提供履歷，還附上釜山盧氏的詳細資料，包括當家的老祖、主事人、重要管事。 　　當然，也包括盧大將、盧小兵的父母、近親屬。 　　盧氏，依附崔氏的小世家，農耕為業、書香持家，名不顯、勢不張，沒有誰會關注，除非運氣差了，恰巧遇上盧氏子查驗。 　　說笑了，京畿是帝都，高麗帝國的首都，皇族王氏、及附庸統治的區域；漢江，是漢江親王的轄地，由李氏、韓氏、及附庸盤踞；而釜山，則是釜山親王崔不破的領地，崔、樸共治，附庸擁戴。 　　刨除鴨綠江以北的遼東平原，高麗帝國的版圖僅高麗半島，還不及三晉之地的地域遼闊，土著世家、外來世家紮堆，紛爭非常劇烈。 　　王氏的強大毋庸置疑，或能打敗、摧毀其餘的世家，而代價非常高昂，甚至，會同歸於盡，世家的特點，是有耆老坐鎮，智謀不凡。 　　找到平衡點，追求最大公約數。 　　高麗王國升格為帝國，王氏最強是皇族，皇帝由王氏的嫡直子擔任，是天下的“共主”，再分封京畿親王、漢江親王、釜山親王治理自己的地盤，除了國防、稅負由中央統籌，其餘的，是自治。 　　高麗帝國的世家，享用高度的自治權，不容他人染指。 　　簡言之，胖房東提供的身份證明，不會得到釜山盧氏的驗證。 　　釜山盧氏卑微，不會有人閑得蛋疼去摸底，不會留下“案底”。 　　胖房東是京畿郊區的大莊園主，民宿不計其數，竊竊私語傳來。 　　“聽說中原王朝大舉入侵，已打到琿春郡了？” 　　牧羊、艾思一呆，支起耳朵“聽”墻角。 　　“好像不是，我聽攤販說，是漢江親王反了，京畿戒嚴！” 　　被雷倒，牧羊、艾思麵麵相覷，看樣子，世家之間的信任很弱。 　　不止一棟院落，牧羊主動“聽”，聽到了各種傳聞。 　　呃，是謠言，誰也禁不了的，謠言！ 　　驀然，牧羊一僵，是聽到了“熟悉”的車軲轆聲，重甲廂車！ 　　花熊察覺異常，與牧羊聯手“看”重甲廂車。 　　不止重甲廂車，還有重裝機弩，能射出大鐵箭的大弩。 　　牧羊的眼裡迸射寒芒，是牧氏的製式兵器，是汴梁肖氏的傑作。 　　高麗進入農耕社會的時間不短，而兵器裝備並不發達，除了少量的重騎兵，鮮少重型裝備，與中原王朝相比，不是一個量級。 　　而肖氏將製器工藝傾囊相授？ 　　高麗棒子的短板已經補齊，戰鬥力飆升。 　　百輛重甲廂車，找書苑 wｗw.zhaｏshuyuan.com 再加十輛重裝機弩，足以震懾頂階豪強。 　　做最壞的打算，退無可退？大不了一拚！ 　　憑牧羊手中的橙綢，艾思手中的機弩，足以殺開一條血路！ 　　“轟隆隆…”一陣地震山搖，一隊隊甲士圍住了院落。 　　大嗓門丘八不停地吆喝著： 　　“不要試圖反抗，乖乖配合檢查！” 　　門被推開，一高冠捕頭昂然四顧，盡收眼底。 　　很顯然，捕頭知道院落客人的身份，釜山盧氏上不得臺麵。 　　“姓名？籍貫？來此何乾？” 　　牧羊笑了，輕蔑道： 　　“盧大將，釜山人氏，來此遊歷！” 　　牧羊是老江湖，又跟白毛捕頭廝混過，知道雞毛行業的內幕。 　　一唬、二誘、三拐，稍不察，會墜入轂中。 　　捕頭笑了，捕快也溜了，誤會一場，不要當真！ 　　假如，牧羊慫了，肯定有一套套的手段跟進，沒完沒了沒止境。 　　世家的爭競十分激烈，為保護精英子嗣的安全，有不成文的默契。 　　世家精英享受特權，未有實錘的鐵證，不受質詢、盤查、拘捕！ 　　高麗帝國一分為三，相互之間猜忌尤深，誰也不會做歷史的罪人。 　　閑聊幾句，捕頭確認，盧大將、盧小兵的身份無差。 　　捕頭客客氣氣地拱手告辭： 　　“得罪了，大將思密噠，小的告辭！” 　　重甲廂車移走，又圍了一處又一處院落，逮了幾個采花賊。 　　牧羊陷入沉思，是評估百輛重甲廂車、十輛重裝機弩的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