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公公,什麼風把您吹來了?”童鞭意外,忙不迭地招呼。 蘇公公,前朝司禮監的大首領太監,童鞭凈身師父、啟蒙人。 如果沒有蘇公公,一枚小小太監能活到成年,已是邀天之幸; 蘇公公不僅眷顧童鞭,更是將童鞭視為子嗣,不但習字學文,更是將看家的功夫傳給童鞭,軟鞭,就是蘇公公的獨門絕技。 憑此絕活,童鞭迅速崛起,成了朝堂上的“名人”! 為了童鞭的前程,三傑之一的童蠍成了童鞭的師父,童狗更傳了金身不壞的絕活,一番番機遇,一次次磨礪,童鞭終成大器。 精神矍鑠,蘇公公保養得法,一點不顯老,像是和氣的富家翁。 “小鞭,老朽歸隱田園,本該不理外間事,然塵緣未了哩!” 蘇公公本前朝內監,而南國受禪前朝,故得以繼續留任。 後來三傑崛起,蘇公公識機辭隱,誰都皆大歡喜。 童鞭默然,樞密院掌新朝最強情報網絡,蛛絲馬跡難逃其法眼。 知道又如何? 升起濃濃的無力感,新朝瀕臨崩盤的邊緣,更始帝大權旁落。 童鞭執掌大內,是新朝的風雲人物,麵對時局,徒喚奈何? 令不出皇城,是更始帝的真實寫照。 若無意外,即使犬狨蠻子不打進來,新朝也要崩塌,將由新的勢力代替,更始帝的命運像是注定了,成為廢帝是最好的結局。 或者,成為先帝的可能非常大,畢竟,更始帝曾經輝煌過。 心神微動,童鞭暗猜蘇公公的來意,敢稱內相恩人的不多。 蘇公公是前朝的內監,與更始帝沒有什麼瓜葛,更談不上情義。 不是為更始帝,更不會為新朝、煜氏而奔波。 新勢力的說客? 童鞭暗暗搖頭,蘇公公的聲譽極佳,不會為俗不可耐的世家效力。 唉,瞬間,童鞭明白蘇公公的來意。 為了可憐人,不願可憐人再卷進紛爭。 內監是歷史的產物,身體殘缺,更兼心智不全,輩受世人歧視。 世家謀逆,最省心、省力的辦法,是宮庭政變,一刀奪命! 而決定成敗的,是鎮守皇城的羽林軍,及大內體製下的內監。 若論人數、實力,內監的實力絲毫不遜十萬羽林軍。 除了內監,樞密院還籠絡了數量不詳的民間高手。 胡騎飲馬黃河,八鎮胡騎肆虐豫省,更始帝倚為柱石的林召彥抽身、鎮守東京的十鎮大軍抗命,更始帝成了孤家寡人,再難復起。 相較胡禍、內亂,皇城的禍,不能打動蘇公公的心。 唯一,能令蘇公公出麵的,隻有宮裡的內監。 又嘆氣,童鞭猜到內幕。 世家拿下了羽林軍,更始帝的結局已定。 否則,蘇公公不會為沒有結果的事,而勞神。 羽林軍或不能打敗樞密院,但能毀了皇城、皇宮,做掉更始帝! 哪怕血流成河,哪怕成了白地,世家也能在廢墟上,建立新王朝。 童鞭思前想後,也明白自己的“價值”,不是向死,而是往生。 世家能滲透羽林軍,是因羽林軍將佐的家眷全部罹難,對於煜氏不僅是厭煩,而是刻骨銘心的仇恨,此仇此恨,唯有拿命來填。 而內監則不同,或有親眷被“質押”,卻激不起內監的憤恨。 畢竟,正常人家的父母,不會將孩子送、賣給皇宮,此也是恨。 其次,也是最主要的,樞密院經歷一次次清洗、疏理,於情、於義、於畏、於懼,絕大多數的內監不敢“附逆”,誓與內相共進退。 是的,是內相,而不是更始帝! 思路漸漸清晰,童鞭快速推衍、權衡。 更始帝自作孽,新朝處於內憂外患的深淵,積弊已久,負重難返! 困坐皇城?僅僅苦捱時日罷。 世家聯手,新朝覆亡、更始帝失位不可避免,童鞭難抗大勢。 即使童鞭搭上性命,也改變不了結局。 “世家想要什麼結果?”童鞭終於切入正題,與蘇公公談判。 蘇公公意外,深深地望了童鞭一眼,有點,看不明白了。 繼而,又恍然苦笑,煜氏的支係,又何嘗不是世家? “更始帝倒行逆施,德不配位!” 童鞭沒有反駁,若非更始帝一意孤行,局麵不會如此崩壞。 麵對童鞭,蘇公公小心翼翼,又試探道: “新朝還是新朝,仍是煜氏的新朝,換人做皇帝而已!” 不置可否,童鞭不會在意新朝是否存續,也不理會誰做皇帝,明眼人都知道,更始帝的繼任者,哪怕是天縱之資,還是傀儡罷。 童鞭唯一在意的,是更始帝煜米。 死人才稱先帝,而廢帝,則是活人。 唯一能做的,是令更始帝成為廢帝,保留一條性命,再徐徐而圖。 源陸的歷史上,常有死灰復燃的事,童鞭想試一試。 “老師為天下公的胸懷,著實讓學生汗顏,受您的熏陶,學生深知受人滴水之恩,必湧泉相報的道理,更始帝對我恩比天高!” 蘇公公心裡咯噔一下,童鞭是死腦筯,事情大條。 東京的局麵微妙,像是均勢,卻又不是,變數太多。 皇城內亂,新朝分崩離析,群龍無首的東京,必成群雄角力場。 什麼驚蟄,什麼世家的謀算,統統都是水中花。 更始帝煜米做了幾十年的太平天子,後遺癥太過明顯。 世家的意思,是讓煜米“暴斃”、“病亡”,永絕後患。 唉,童鞭是權勢人物,更是精明無比,能猜到的,肯定不會錯。 然而,也有童鞭不知道的事,畢竟,他不是蟄子。 打破腦袋,童鞭也不會猜到蟄伏、驚蟄的典故,更不會想到承擔驚蟄的人姓蘇,普通世家蘇氏;也不會想到,蘇公公是蘇氏的人。 蘇氏本煜氏,即將成為煜氏的嫡直,成為新朝的皇族。 而前提是,新朝繼續存在,並再次輝煌。 蘇公公離開皇城久矣,再是大仁大義的人,也不會瞎摻和。 童鞭對更始帝忠心耿耿、恪盡職守,將大內、樞密院打造成鐵桶一般,即使有部分管事內監變節,卻並不影響大內高手的戰力。 火並的結果,是玉石俱焚,誰也別想好過。 勿需權衡,才片刻,蘇公公回道: “煜米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我也不忍心下狠手,你說了算!” 童鞭釋懷,佯作歡喜,給蘇公公續茶。 達成“共識”,繼續蹉商細節,是順理成章的事。 蘇公公故作大度,做一做順水人情: “不僅煜米要活得好好地,他的兒女、子嗣,也要平安富貴!” 童鞭何等精明,僅憑蘇公公的一番話,便嗅到一絲不尋常。 蘇公公的後臺,不是強橫勢力,要不然,不會容下前朝的子嗣! 貫穿前後,童鞭又疏理脈絡,竟猜得八九不離十。 鵲巢鳩占!新勢力需借新朝的殼,再接受煜氏的一切。 煜米不死,或是後患無窮,而與新朝的遺產相比,可以繼續活著。 “老師對未來的大內、樞密院有什麼打算?” 蘇公公一呆,心裡快速盤算,又思忖對策。 童鞭久居大內,思維縝密,做事細微老道,竟滴水不漏。 煜米的生死,操之童鞭、及蘇公公背後的勢力,是時與勢,不是憑師生情誼,更不是憑一句空口白話就能決定,需要相應的手段。 想了半晌,蘇公公才悠悠道: “沿用故例,你致休後成為內院唯一的元老,有事出力,如何?” 童鞭笑了,又為蘇公公續茶,絕口不談正事,隻敘舊誼。 僅憑大內明麵上的實力,足可懟撼煜粟的羽林軍,而樞密院屯住的人馬,足以掀起腥風血雨,踏滅一切藐視童鞭的世家、勢力。 話有點過了,童鞭有實力欺負蝸居東京的世家而已。 不僅僅東京,童鞭掌握的大內,其勢延伸到源陸的旮旯角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童鞭的實力,進可成為一路強勢的諸侯,退可割據地方成為梟雄。 不是自負的更始帝,童鞭不會自斷手足,更不會自廢武功。 交出手中的人馬,不但保不住煜米,連童鞭也不知自己的死期。 童鞭是權臣,更是梟雄,不會令自己陷入囧途。 “什麼都可以變,唯大內、樞密院不能變,它是維係煜米活著的保障!我信得過老師,卻不一定信得過老師的背景,抱歉了!” 蘇公公色變,再也維持不住笑容,臉色十分難看。 蘇氏乃普通的世家,需要十一支同族支持,除了朝庭的官位、實缺,還有皇城內的羽林軍、大內、樞密院,統統都要拿出來“酬庸”! 童鞭見狀,更篤定蘇公公的後臺,一般般的世家而已! 想獲得超過實力的權與勢? 肯定,是禍不是福,弄不好,會將自己搭進去。 蘇公公壓抑不適,又恢復正常。 “事情太過重大,我需要請示!” 童鞭心裡冷笑,擺手道: “不用麻煩,樞密院有諸勢力的聯絡頻號,便是牧村也有!” 一俊俏少年托來一隻玉盒,裡麵躺著一隻七彩風螺。 無奈何,除非翻臉,蘇公公必須照辦。 報上頻號,很快得了回復,沒有超出童鞭的預料。 同時,童鞭也鎖定了聯絡的頻號,仕紳世家蘇氏! 搞定童鞭,蘇公公大功告成,匆匆而去。 童鞭長籲一口濁氣,煜米的命,算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