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多有官逼民反,良民活不下去了,會揭竿而起。 而匪逼兵反的事,實屬世間奇聞,太過匪夷所思。 偶聞匪勢熾烈,有官兵畏懼而降的事,不會反了自己的官府。 中州,最前沿的中州碼頭,正上演匪逼兵反的戲碼。 更始帝倒行逆施,世家肆意胡為,再加上狼子野心的犬狨南侵,才造成諸多怪相,說白了,世家自私、貪婪、冷酷才是亂相的源頭。 擁兵的陳氏、窺據朝庭的蘇氏,為一已私利,甘冒天下之大不韙,與大燕帝國簽下喪權辱國的中州之盟,並忠實地踐行之,不怕意外! 駐紮中州碼頭、且立下赫赫戰功的京畿禁軍第七鎮,被蘇氏攫取到手後,像是完成了歷史使命,既無新的軍令下達,又沒回到東京。 可靠消息,第七鎮出征後,大營被陳氏占了,沒有歸還的意思。 中州之盟才簽,一輛輛滿載糧草、魚肉、新鮮菜蔬的大車,絡繹不絕地進開進中州碼頭,早候著的胡人蠻子歡天喜地搬運物資。 第七鎮的甲兵錯愕地望著一艘艘羊皮筏子,是不是搞錯了? 出征的時候,杜發倫把軍中的儲存全部搬走,足夠半年的用度。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哪怕第七鎮頂住了完顏丹的強力突襲,立下不世功勛,朝庭、世家像忘了京畿第七鎮,再無一粒糧食、一根白菜、一枚大子的補給。 白麵饅頭,就著稀粥,是京畿第七鎮官兵的日常。 而吃家飯痾野屎的煜蘇,竟將白花花的雪米、白生生的精麵,還有數不清的牛、羊家畜送去對麵,異族胡人是他的親爹/ 其實,第七鎮的官兵並非都咽死麵饅頭,有例外。 像統領大人煜嶺、督戰隊的大內高手,他們的膳食是專供的。 為了籠絡各級將佐,各各督戰小隊都“誠邀”軍官一同進餐。 自然,誰也不會給麵子,也不敢給麵子,大小軍官都婉拒了。 煜蘇撈了數億兩金子,不舍得給丘八改善夥食? 呃,還真舍不得,管飽就不錯了,還想大魚大肉? 一軍鎮十萬大頭兵,又補足員額的精壯,哪怕一天一根白菜? 也是一筆奢糜的享受,不菲的開銷。 作為普通世家,勤儉、摳門是立家之本,眼皮子淺,格局打不開! 佯作看不見,得過且過,是蘇氏對第七鎮的態度。 唉,第七鎮的開銷與羽林軍相比,真是小巫見了大巫。 蘇氏、煜蘇正琢磨著削減皇宮、羽林軍的開銷。 不滿,漸漸積累,怨氣,漸漸升騰,還沒到爆發的臨界點。 第七鎮是私軍,兵員的來歷特殊,耐性極韌。 然而,大燕後魏的大軍踏過梁縣、及毗鄰洛陽四郡的縣,燒、殺、搶、掠、淫無惡不作,並將一棟棟房屋燎成白地時,第七鎮沸騰了。 梁縣是世家杜氏的老巢,像仨副統領、標統、管帶都是杜姓,是隱了真實身份、冒用他姓的杜氏,而大頭兵則是鄰近縣份的子弟。 中州之盟已檄告天下,誰都知道自己的義務。 其中一條,是流躥豫省的胡匪立即停止行動,收聚回返! 此是陳氏逼蘇氏媾和的動因,也是蘇氏撈錢的理由。 縱觀歷史,除非胡人力有未逮,什麼時候信守過承諾? 周、代騎墻觀望,視完顏丹的行動,再決定自己的行止。 沒有大燕兩百萬主力作後盾,八鎮胡騎與流寇相若,隻要中原下決心剿滅?與地大物博的中原相比,八國胡蠻算什麼東西,早晚必滅! 周、代派人參與媾和全過程,真怕完顏丹“班師”回薊州。 除了周、代兩鎮燎了諸郡、十縣,慢慢往中州靠攏,其餘六鎮仍我行我素,燒、殺、搶、掠的步伐一刻也未停止,不鳥完顏丹。 完顏丹是胡酋,狼仆的大弟子癲狗,派出使者? 僅僅做樣子而已,是一種合作的態度! 除了派去周、代的使者順利回程,其餘的,全部失聯。 梁縣、及鄰近的縣份遭屠,副統領、標統、管帶都得了噩耗,並迅速傳播開來,初激憤,稍疏導,又靜了,是真安靜了,沒人鬧事。 統領煜嶺大為緊張,嚴令督戰隊死死地盯住,真不能出亂子。 一夜無事,煜嶺長鬆一口氣,令副官去請仨統領來聚。 喝早茶! 煜嶺是蘇氏的精英,見過大世麵,康都匯聚天下精粹,像閩南茶點是統領大人的最愛,吃喝是生活的一部份,又是聯絡感情的紐帶。 如約而至,寒暄片刻,仨統領落坐喝茶、品糕點。 喝了一口肉沫稀粥,煜嶺不經意地聊起時局: “梁縣是杜統領的老家,竟遭了匪禍,真是禍福無常!” 漢子笑了,擺手道: “杜大哥的運氣差了,老家竟化作白地,老小全完了!” 煜嶺的眼睛一凝,死死盯住漢子,什麼意思? 漢子嗯下一塊桂花糕,淡淡道: “我姓常,他姓李,喏,不喜說話的,姓塗,都是外籍人!” 頓時釋然,煜嶺放下心裡的石頭,也破了例,開了酒壇子。 炭火不燎自己的屁股,沒有人會同情坐炭爐上的人。 盡興而散,煜嶺緊繃的神經鬆馳,又喝了酒,午睡了。 一乾內監都是精明人,也勘破了玄機,不再緊盯著一夥傻蛋。 洗洗睡了,睡一個回籠睡,甭提多美了! “新鮮的羊肉、粉嬾的牛脊…”尖細的吆喝聲起。 是童貓的人送補給來了,是為了犒勞一乾白麵人。 心有所感,煜嶺茫然睜眼,卻看到一枝黑漆漆的機括。 一激淩,那是加強版的機括,足令頂尖大佬低頭趕路的機括。 沒有例外!十枝鐵筷子射進煜嶺的心窩。 “為什麼?”煜嶺想不通,黑衣人是大內高手,為什麼暗害自己? “我的妻兒住梁縣!”黑衣人咬牙切齒,心有潑天大恨。 依附童貓的大內高手,並非鐵板一塊,常借閑聊結交將佐。 亦因此,兩夥人有一定的信任,也建立了某程默契。 梁縣被胡騎踏過,兩夥人找到了共同點,是同仇敵愾! 豫省是煜氏的大本營,煜米成了國主後,一拔拔良家童子送去內宮,或有目的,或為生活所迫,或是仇家陷害,太過復雜,不一而足。 煜氏的內監多為豫省籍,與豫省有割不斷的因果。 隨著胡騎鐵蹄踏過,監視第七鎮的內監,立場隨之改變。 一柱香的工夫,才殺了幾個真正的死硬分子,第七鎮光復。 常姓副統領名厚,為人忠厚、穩健,被擁為統領,正高踞臺上: “兄弟們,我們的父母被殺,妻兒被辱,誰是罪魁禍首?” 早有定論,是常人思維,也是事實。 “是皇帝,奸相、是世家,殺回東京!” 常厚的眼裡泛起紅芒,壓下憤恨,揮手道: “我們的手裡有槍、有刀、有箭,為什麼不能保護妻兒?” 都沉默,下一刻,士卒又炸了:“殺!殺!殺!” 常厚收拾情緒,東京有九鎮、羽林軍,第七鎮奔襲,是徒勞之舉! “胡狗踏我河山,殺人父母,淫人妻女,畜生不該活在世上!” “殺!屠盡胡狗!”十萬男兒的血,沸騰了。 “出發!”常厚揮手,戰鼓擂響,一個時代開啟了。 輕騎奔掠,目標,是源源不絕的車隊,資敵的漢奸! 重甲隨後,輕步兵快走,沿著碼頭一字推開,歡樂的胡蠻錯愕。 沒有錯,第七鎮的第一個打擊對象,是過河接收輜重的胡蠻子。 事發突然,渡河的蠻子猝不及防,沒穿皮甲,也沒帶胡刀、弓箭,活脫脫是來送人頭的,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遇上逮鳥的人,死得快! 三柱香,羊皮筏子上、岸上堆滿了屍體,約萬數蠻子貪嘴送命。 “狗奴才,想造反嗎?”衣冠楚楚的貴人醒神,竟勃然大怒。 切!一刀劃過,貴人捂頸錯愕。 世家派了族中的精英送貨,是為了增加見識,與胡酋建立聯係。 杜發倫拱手“讓”了第七鎮,連帶第七鎮也成了笑柄。 沒誰會瞧得起第七鎮,十萬軟蛋而已,不是世家的奴才是什麼? “狗奴才,老子是煜相!”又一貴公子發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被割喉。 兩標輕騎蔓延開去,沿著官道,見車就截,見護車的人就殺。 一直追出百裡,聞風的世家大駭,再無“獻貢”的車輛駛出。 中州郡守心有冷病,聞風帶上倆臠兵換了便裝,棄城而逃。 中州已是戰場,稍有能耐的人,早將親眷送走了。 遊擊大人無路可逃,便組織廂軍登城戒備。 第七鎮嘩變的消息,如風一樣,疾速掠過豫省、東京。 局勢驟然緊張! 誰也摸不清前因後果、事發的緣由,唯嚴守自己的門戶。 滯留許郡附近的周仕寬、代柄受了驚嚇,立即退走、避讓。 胡人窮困已久,故而亡命; 擁有大筆的金子、又左擁右抱,樂得不亦樂乎,拚命的激情褪了。 世家真有孝心,雞、鴨、魚、肉樣樣不少,還有大量的壇子酒。 車輪滾滾,蹄聲隆隆,擄獲的大車派上用場,輕步兵坐上大車。 水塢,《如意車行》的頂層瞭望室,朱大頭、老巫婆正望向遠方。 朱氏撤出豫省,並不代表朱氏的影響力會下降,甚至,更強。 背靠有兵馬、有地盤的牧氏,朱氏能通融、能活絡,誰不巴結? 近了,不是大隊人馬,而是一隊軍官,呃,還有白麵人、黑衣人。 朱大頭的心中膩味,不想搭理投機取巧的人,常厚拱手: “我輩汗顏、羞愧,今欲與胡狗一戰,屆時請老祖收容殘兵!” “去晉城當義軍吧!”朱大頭不忍,遂答應收拾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