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著!嗨著!嗨著!…”低沉的號子喊起,像極了岸上的纖夫。 笨拙的鐵疙瘩,費力地推著重裝甲車,使之停靠預定的位置。 鐵疙瘩是重裝騎兵、重裝甲士,他們不怕雍城民軍的重箭射擊。 沙袋戰道往前延伸?重裝甲車需挪移位置,使之威懾關上射手。 北狄六鎮的重裝健馬未歷戰陣,受到重箭攻擊會受驚,不會安安份份地原地滯留,而是四下狂奔,故此,才由不懼重箭的甲士代勞。 不僅如此,便是拖拽大車的駑馬,也是雍城民軍的攻擊目標,常常是一箭斃命,進入三百丈的範圍內,重裝騎兵、甲士代替了駑馬。 搬運、壘放沙袋?也成了重裝騎兵、甲士的活,真真苦不堪言。 苦力、主力,是每鎮兩標的重騎兵、重弩標的射手,重甲標、五標輕騎兵戒備,而附庸氏族、部落則裝填沙袋,馭使駑馬板車。 阿骨打大汗又一次體會到,什麼叫難纏,非常令人難受的難纏! 強攻雍關需要戰道,適合戰馬奔騰、重裝甲車疾馳的戰道,最合適的寬度是十丈,坡度不能大於1:10,阿骨打大汗權衡後取1:15! 起坡的位置,距雍關的長度三百丈,正好是重弩射擊的極限。 第一輛板車拖拽一百隻沙袋,才近三百丈的範圍? 一枝重箭準確射進駑馬的眉心,一頭栽地不起,胡人受驚不前。 一輛輛重裝甲車開來,調整角度與關上對射,效果不彰。 關上的重弩帶了盾甲,射手藏身盾甲後,很難成為攻擊目標。 還好,阿骨氏、慕容氏各擁三鎮,均有九萬精銳、主力一刻不停地勞作,沙袋戰道快速往前延伸,誰也擋不住北狄漢子的步伐! 但是,擁有不一樣的身份,對事情的認知肯定不同。 阿骨狼的眼裡有憂色,聲音更有悸意: “父汗,小混蛋為林肇渚舉行國葬,最短時限是七天!” 林肇渚、黑袍國師牧笑同歸於盡,北狄汗朝盡起大軍南侵。 時間過了一整天,戰道才延伸了五十丈,且越往前走工程量越大,難度也無限增加,以目前的速度,怕是十天、半月才能畢其功。 江南五鎮、大漠牧氏四鎮、雍城牧氏兩鎮,均為源陸最強勁旅,最大、最強的軍事集團,又雲集陌路的起點薊州,實令人心神不安。 大漠北狄與中原是世仇,能有除滅宿仇的機會?牧羊不會放棄。 阿骨打大汗眼神狠戾,旋即黯淡,形勢不由人,老賊也心虛。 “大漠軍神也怕了小混蛋?”慕容花年屆三旬,依舊妖嬈。 阿骨狼手握大漠第一軍鎮,自詡大漠軍神,誰也不服。 你若將阿骨狼視為莽漢,肯定是大錯而特錯,此賊十分奸猾。 “小花花,小混蛋六親不認,你想貼上去,怕也不成!” 北狄汗朝禁止內鬥,新生代的爭鬥,多是口鬥、嘴炮。 慕容花能脫穎而出,除了武力值,機智不會差了,聞言調侃道: “軍神,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是天道至理,誰讓你不懂謙虛、藏拙?我家姑爺不會讓姐姐吃虧,姐姐不怕打敗了,舉手投降而已!” 麵麵相覷! 阿骨打大汗耳朵塞了驢毛,沒聽見慕容花說了什麼。 慕容汗後苦笑,慕容姑娘、慕容悠悠去了別處,素夫人會買賬? 見三子定定地盯住自己,阿骨打大汗心裡一凜,明白了。 素夫人、小混蛋是否放過慕容家的人,尚是兩說。 但是,無論是誰,哪怕是大漠牧氏的掌權人,都不會放過阿骨氏! 阿骨打被牧虎打怕了,有心理陰影,越想越怕,脾氣也越大: “小狼,我瞅你臘頭銀槍,是中看不中用的貨色,太令我失望了!” 呃,慕容花一呆,又古怪地瞟過臉紅筯脹的阿骨狼。 阿骨狼氣血上湧,要不是打不過老賊,今天必定要你好看! 阿骨打大汗愈怒,順手一巴掌將阿骨狼拍飛,聲若奔雷: “還不服氣?” 鼻子淌血,嘴滲血跡,臉也腫了,阿骨狼終於服氣。 稍解怒氣,阿骨打大汗恨鐵不成鋼,一條一條地數落: “抵上重裝甲車有卵用!可射斃一名南蠻子?還有,重裝騎兵、重裝甲士穿了百十斤重的鎧甲,還剩幾分力氣搬運沙袋?…” 聽著,聽著,阿骨狼懵圈了,眼裡浮現茫然。 慕容花嘆氣,提聲振氣,嬌喝道: “慕容第三鎮聽著:輜重標迅速支起甲盾,掩護大軍築路!” “謹遵將令!”轟然應喏,不止慕容第三鎮,六鎮人馬齊齊聽令。 甲盾非肩盾,是組合式固定大盾,防禦的範圍較大。 才半柱香,兩條戰道上建起了長長的甲盾甬道,再不受攻擊。 勿需吩咐,手下的副將、標統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地。 五萬輕騎兵下馬,成了搬運沙袋的主力,戰道迅速延伸。 消息傳到牧村軍堂,素夫人望著實景沙盤,半晌沉吟不語。 北狄汗朝六鎮總兵的履歷,早進了牧村內堂,各有千秋,唯慕容花墊底,像是憑身份湊數的存在,相較阿骨狼、慕容湖的桀驁不馴,阿骨牛、慕容景扮豬吃老虎似地藏拙,阿骨馬、慕容花沒有存在感。 若論軍略、領兵,慕容花不容小覷。 僅憑一策,足令牧氏的前期布置,淪為泡影。 雲集薊州的三姓聯軍,無論數量、戰力都碾壓大漠北狄汗朝,雍城民軍用“耗”字訣拖住即可,不用硬撼、死磕就能擊潰北狄汗朝。 壘砌戰道的速度、進度,成為戰略關鍵。 以現在的速度,最多三天,雍城民軍將與北狄六鎮決戰! 類推之,阿骨馬亦非庸才。 即使素夫人,也沒有破解甲盾甬道的良策! 除非,牧氏擁有遠古石砲。 兩天時間,戰道的前端抵近雍關,距關墻不足十丈! 真的束手無策? 錯了,除了遠古石砲,當距離足夠近時,手砲也不遜遠古石砲! 十丈是坎! 普通籍兵能輕鬆扔出十斤腕石,攻擊十丈內的目標。 而像一乾混混頭目?百八十斤不是事! 而像南霸天、十指揮使、及百十心腹,能扔兩百斤巨石! “呔!去!”南霸天開聲振氣,雙手舉起兩百斤巨石,扔出! “咣當!”看似堅不可摧的甲盾甬道晃了晃,沒倒! “一起來!”南霸天大喝,又舉起兩百斤巨石,晃悠悠砸下。 不止南霸天,百十號混混頭目、心腹舉起大石,一齊夯下。 “轟!”一聲劇響,甲盾甬道轟然倒塌。 呃,錯了,是甬道的前端塌了,後麵的數百丈依然固若金湯。 “甭發呆了,趕緊射!”南霸天得意忘形,仰天大笑。 “噗噗噗…”密集的大箭入肉的聲音,清晰可聞。 南霸天一呆,低頭望胸腹,竟然釘滿了大箭,要死了? 矮身,斜躥,一套逃命動作如行雲流水,南霸天躲進關墻後麵。 一乾混混頭目、心腹有樣學樣,都貓蹲關墻後麵。 “幸好老子有療傷聖藥,感謝公子!”南霸天摸出一包粉劑。 拔一枝大箭,抹一撮藥粉,再拔一枝,居然,有六十七枝。 手下混混看得目瞪口呆,口裡直吸涼氣。 大箭,是重弩射出的大箭,能格斃頂尖人物,南霸天有大神護佑? 切! 混地下社會、成為下九流的首領,手裡不沾鮮血、沒有人命,那是不可能的事,混混不是義莊的社工,更非善良團頭,是亡命徒! 大神喝高了,也不會護佑萬惡的南霸天! 南霸天自幼習練童子功,一身橫練功夫出眾,才免了殺身之禍。 胸腹是釘滿了大箭,才入肉一分,是瞧著驚心,並無大礙。 止血、生痂,確是療傷聖藥,失血不多,南霸天又有了精氣神。 “驢造的,平日訓練是教驢了?趕緊回射!” “得令!”見南霸天依舊生龍活虎,一乾手下士氣大振。 “嗖嗖嗖…”一枝枝中型機弩齊射,瞬將北狄蠻子的重弩打啞。 猝不及防之下,蝟聚甲盾甬道裡的輕騎兵成了活靶,死傷慘重。 南霸天鎮守的西翼如此,東翼也上演同樣的一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南霸天調均呼吸,感覺無礙,又通過觀察打量,心裡直樂。 才半柱香的時間,一個個輕騎兵狼狽逃竄,又換上重騎兵。 “火力壓製,老子還沒過癮!”南霸天大吼,真真威猛霸氣。 “叮叮叮…”密集的鐵箭射上重甲,頓被彈開。 “蠻子看石!”南霸天大喝,兩百斤重的巨石平拋出去。 “咣當!咚!”巨石砸中一重騎兵,又撞翻仨,齊齊掉出戰道。 四聲響,除了自重,一身鎧甲足令四重騎兵喪命。 有樣學樣,大小石頭飛進戰道,一個個重騎兵、重裝甲士中招。 “哎!黃七,趕緊通知送石頭!”南霸天喝住黃爺,趕緊辦正事。 黃七是黃破狼,不是正主,是巡查、傳令,怎地不務正業? 匆匆離去,黃七也意識到,接下來的戰鬥,需要太多的山石。 “咣咣咣…”一架架重弩被打廢,一個個重騎兵苦不堪言。 馬嘶人喊,甲盾甬道裡塞滿了板車、胡人,個個心驚膽寒。 “讓一讓!”憤怒、無奈的喝斥聲響起,慕容花總兵到了。 “瞅什麼瞅?重甲兵上,千難萬難也要硬過!” 胡兵軍紀極嚴,一個個重裝騎兵、重裝甲士拖拽沙袋,戰戰兢兢往前扔,偶有石頭飛來,個個抱頭硬扛,隻要不死,還要繼續上。 速度非常慢,比起步的位置還要慢。 慕容花俏臉如霜,惡狠狠地盯住可惡的南霸天,心裡不停地詛咒: 怎不劈下天雷砸死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