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藍和謝靈秋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 “嗯,詳細說說,這可能是重要的信息。都說人鬼殊途唯因果一線牽,萬一這就是能解救你的關鍵呢。” “好吧。”吳江海搓了搓礦泉水瓶上的貼紙,繼續道,“2021年9月15日,吳叔妻子走的那天,醫院裡來了大人物,當時急診科的骨乾醫生都去照顧大人物了,就剩幾個護士和我們實習醫生還當值,不少病人的問診流程都被往後推。吳叔拉著護士長一路央求,護士長隻說來了病情更緊急的病人,要治病可以安排轉院。後來吳叔碰見我就讓我想辦法救救他妻子。我一個剛在那工作沒幾天的實習生,根本叫不來人幫忙,專業也不對口。”吳江海搓塑料紙的動作一下比一下重,眼圈漸漸紅了起來。 “雖然專業不對口,但我也知道當時她病情的緊急程度轉院應該是來不及的。我盡力了……”吳江海抽了抽鼻子,委屈得要命。“李姨你也不能因為這事兒就報復我啊。” 洛藍伸手拍拍吳江海的肩膀,轉頭瞧眼正在沉思的謝靈秋。 “你現在還在哈德遜私立工作嗎?”等吳江海又喝了些水謝靈秋才開口。 “不在了,我沒能轉正,現在還在二院做規培。” “你吳叔的子女呢?” “哦,他有一個女兒,我印象裡在臻明上高中,現在可能上大學了吧,還是怎麼的,我真的不清楚。他妻子去世後吳叔也沒請村子裡的人辦白事,而且還搬了家,這裡的地址還是我父親昨天才告訴我的。” 謝靈秋知道吳江海能說的有效信息應該都差不多說完了,就從隨身包裡掏出三張畫得還挺像模像樣的黃符紙,對吳江海說:“這個你拿著,回去後別和任何人提起你今天遇到的事,也不要再來這裡。黃符每天燒一張,則無虞矣。” “好好好。”吳江海伸手就要去拿,謝靈秋卻抬胳膊一躲。 “乾我們這行的都有個規矩,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曉得伐?三張黃符收你99,保你百邪不侵,福壽長久。” 這價錢不算貴,吳江海滿腦子都是平平安安離開這邪門的地方,於是非常痛快地掃了謝靈秋的收款碼,臨走前還多要了一張謝靈秋的名片。 ----------------- “所以你不打算救吳家保了?用那個黃符。” 謝靈秋已經把吳家保背進了臥室,讓他躺好,現在正復原他家的貓眼。 “沒用的。” “吳家保已經沒救了?” “不是,我是說黃符沒用。” “你騙吳江……” “別亂說啊,黃符沒用但吳江海回家後老實呆著不說不該說的話有用,乾我們這行也是要吃飯的嘛。”貓眼裝牢,謝靈秋站起來拍拍褲子。 “說到吃飯,都十一點多了,咱們先去找家館子祭祭五臟廟吧,你請客,就當是踐行'倒貼也要跟著一起調查'的諾言嘍。” 洛藍說不過謝靈秋,加上短短一個上午的經歷給她也帶來了不小的沖擊,他們的確需要找個地方坐下來整理思路。 ----------------- 世界紀2023年9月15日,12:43am旗路花園附近小餐館 洛藍遇到謝靈秋那天看他一個人吃完了兩人份的燒烤就知道謝靈秋很能吃,但現在才真切地認識到謝靈秋的食量。 “小姑娘,這碟鴨血你不吃就給我啊。” 洛藍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把沒動過的碟子往謝靈秋方向推了推。 “吃吧吃吧。你這胃口都能參加大胃王比賽了” “你怎麼知道我做過吃播,嗐,你們N市好吃的還真不少,不像我們H市,東西個頂個的難吃。” 洛藍吃飽喝足後抽紙巾擦擦嘴角,默默地等著謝靈秋喝完第二碗雞湯餛燉,即使洛藍的飯量一點也不小,身前的盤子數還是和謝靈秋那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清澈鮮香的雞湯見底,謝靈秋終於長舒了一口氣,把盤子往旁邊收拾收拾:“好,吃飽了,開始整理線索。” “我以為你把思路就著餛燉一起吃進胃裡了。” “那不會,我心裡有數。” “心裡有數的大師現在可以和我好好聊聊了吧。” 謝靈秋從包裡掏出紙筆鋪在餐桌上開始寫寫畫畫。 “你的包是哆唻X夢的口袋嗎?”洛藍終於忍不住吐槽。 “出門在外,有備無患。” 謝靈秋將紙分成了兩欄,一欄的標頭寫著吳心梅,一欄的標頭是喬露露。 在吳心梅的名字下,謝靈秋開始羅列: 1.19歲,女,高中學歷未上大學,畢業於臻明高中,可確定的工作過的最後一家單位是迪亞夜總會,8月上旬在清泉酒吧和趙嶽山相遇 “等等。”洛藍盯著臻明中學,搖搖頭,不對,我看到的資料裡她畢業於十四中,就是旗路花園附近那所中學。 “也就是說,在2021年9月15日前,也就是吳江海見到吳心梅的時候,她還在臻明讀高中,但是2022年的6月,她卻是在十四中畢業的,說明這中間她應該轉過學。” “嗯。” 謝靈秋在臻明中學後畫了個向右上的箭頭,後麵寫著十四中。 2.母親李茉莉於2021年9月15日因心臟病發在哈德遜醫院死亡。 3.父親吳家保曾任柳泉村的村長,於2019年舉家搬離柳泉村,與村中人疑似關係不合,2021年妻子去世後幾乎不再與村中人來往。 寫到這裡,謝靈秋換了一邊在喬露露名字下開始寫: 1.21歲,女,曾就讀於N市綜合大學,2021年9月休學到迪亞夜總會工作。 2.父母在G市開超市 飯館外的天愈加陰沉,自遠處吹來的風把門口張貼的海報卷得嘩啦啦地響。 謝靈秋用圓珠筆畫了一條橫線將吳心梅和喬露露的名字連起來,橫線中間點了個結,結上畫了個問號,下麵引出一條線,然後在線段的終點寫了兩個字:車禍 1.時間: 寫到這裡謝靈秋停住了筆,遞給洛藍一個眼神。洛藍心領神會道:“2023年7月30日晚11點10分左右,這是我聽到撞車聲的時間。 2.地點: 這次不用謝靈秋提醒,洛藍自覺補充:“臨近北部快速路東側,東旭路東北岔道口連著的那條無名路。” 3.案件處理結果: “酒駕意外。” 謝靈秋記下洛藍的話後在結尾畫了個問號。 在紙張的空白處謝靈秋又補充了吳江海的個人信息。 “吳江海:與吳心梅一家同村,是李茉莉病危時的搶救醫生。” 就在洛藍以為這就是全部信息時謝靈秋還在繼續書寫。 “哈德遜私立醫院:寶龍公司與N市多家公司聯合投資的私立醫院。” “臻明中學:寶龍公司牽頭興辦臻明教育集團,臻明為該教育集團名下私立高級中學。” 洛藍眼睛一亮,原來謝靈秋吃飯時看的內容不是下飯短視頻,他是在查臻明中學和哈德遜醫院的信息。千絲萬縷的線索終於在某點交匯,她拿過謝靈秋的筆把“寶龍集團”四個字圈了起來,在旁邊寫上:孫傑明,然後從喬露露的名字那裡引了個箭頭指向“孫傑明”。 “可以啊大師,你怎麼想到查這些的。” “網絡博主當然有網絡博主的習慣,更何況是我對N市人生地不熟的,當然遇到不知道的人名地名單位名都要好好查查,你怎麼不提我還查了迪亞夜總會和清泉酒吧的營業時間呢。” 門外響起了劈裡啪啦的雨點聲,餐館老板去掩門,回來時經過他們的位置,洛藍有點尷尬地看著老板說:“不好意思,我們結完賬在這裡再呆一會可以嗎?” 老板沒為難她,痛快地答應了,還順便收走了他們桌子上的碗碟。 “好了。”謝靈秋用筆頭點點桌麵,示意洛藍重新集中注意力。“在我開始解釋之前,你有什麼想說的嗎?比如,先說明一下你多畫的這條線。” “這件事我了解得不深……”洛藍猶豫了一下,深吸口氣,“喬露露可能是寶龍公司董事長孫傑明的情人。” “什麼??這是你們警察圈子流傳出來的八卦嗎?” “怎麼可能。具體的我就不展開了,總之21年的時候,我因個人原因要找寶龍公司的董事長,也就是孫傑明,去了他家一趟,我去的時間不巧,剛好看到喬露露和孫傑明在他們自家花園裡......親昵。咳,因為喬露露的胎記,我對她還是有點印象的。” 謝靈秋聞言頓時摩挲著下巴笑得意味深長:“孫傑明這老小子有點東西啊,喬露露今年才21歲,馬上要娶的那個越洋千金,叫什麼來著,安書怡,看起來也不超過30歲,可孫傑明今年都快54了吧,真愛吃嫩草。” “……” “你對新情報的感想就這些?”洛藍幫他把“情人”兩個字補在連著寶龍和喬露露的那條線上。 “不止,但在暢談感想前,我得先說另一件事,就是你好奇了很久的那件事,吳江海和吳家保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交警隊的怪異又從何而來。” 餐館外被雨水浸濕的空氣終究還是滲進了室內,帶著絲絲初秋的寒。謝靈秋背對門口而坐整個人逆著光沉沒在陰影處,他雙手交疊抵著下頜,習慣性地轉了轉左手的翠玉扳指,室外一道閃電劈開陰晦的天,室內剎那白亮。 “洛藍,你可聽說過‘葬’?” ----------------- 世界紀2023年9月15日,1:16pm N市度假山莊 悶雷隆隆震響,裹著書卷氣的女子於窗前亭亭玉立,望著整座山莊深藏在雨幕裡,窗外的樹葉啪啦啦地亂響,水珠斜飛到玻璃上蜿蜒出一道道曲折的痕。 “篤篤。”是叩門聲。 “小安,是我,蕭輕蝶。” “請進。” “今天雨可真夠大的,幸好你們昨天就把婚紗照戶外的部分給拍完了。”推門而入的女子有著西服套裝都蓋不住的姣好身材,披肩的栗色波浪卷恰到好處地削弱了她濃艷五官中的鋒利,一副金絲鏡勾勒職場乾練風範,歲月都要憐她幾分,不忍在她臉上刻下太多年輪。 “嗯,天氣狀況都是傑明計劃婚禮時看好的。”女子,或者應稱她為安書怡——未來的孫太太,攏了攏臂彎的披肩轉身去倒熱水。 “蕭姐想喝點什麼?” “我就不麻煩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今天我是特地來給你送紅包的。” 安書怡還是將茶水送到了蕭輕蝶手裡,困惑地咦了一聲。 蕭輕蝶坐到她對麵,眼和唇彎成了對稱的月牙形,語氣裡是蓋不住的喜悅:“多虧你給姐寫的推薦書,越洋集團那邊的入職很順利,明天合同生效你們的團隊不就要回S市了嘛,傅秘書說到時候我可以直接跟他們去S市,方便交接工作適應新環境,就是沒法參加你和董事長的婚禮了。但我的祝福得送到,這不就提前來把紅包和禮物一起給你。” 安書怡挑起鬢邊的長發勾到耳後:“蕭姐客氣了,這都是朋友應該做的。不過……你走得這麼急,傑明那邊的事可都處理好了?還有,手下的弟兄們……” 蕭輕蝶讀懂了安書怡話裡的含義,驀地愣了愣,但很快便壓下了這一瞬間的驚異,笑得滴水不漏:“都安排妥當了,我也不能總占著公司首席法務的位置不給年輕人發展的機會是吧,傑明他都曉得。”她抿了口水,上下打量打量安書怡,“咱們認識也有三年了吧,時間過得可真快,一轉眼,我們小安都要成孫太太了。” “也是寶龍和越洋的緣分。”淡淡的紅暈攀上安書怡的雙頰,她如古代待出閣的大家閨秀般麵對有關婚姻的調侃羞澀而無所適從,亦含著一絲絲迷惘,“婚禮的事都是傑明一手操辦,希望他對我日日似今朝就好了。” 聽了她的話,蕭輕蝶本就彎起的眼眸彎得更深了,端起的骨瓷杯蓋住了蕭輕蝶的口鼻,也掩去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異色,她還是笑著:“會的,我祝你們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