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開乾(1 / 1)

陳渭嘆息一聲。   “什麼時候動身?”他問“需不需要擇個良辰吉日?”   “倒沒那麼多講究,如果天氣好,就明後兩天吧。”   “既然也就這兩天,不若再停留些時日?”陳渭勸道“畢竟再有五天就是開乾節了,玄京乾會很是隆重,槿榆一直很想去看看。”   “我忙於公務無法脫身,她娘又是孤零零一個婦道人家,一直不便帶槿榆出門逛乾會,如果你願意帶她出去玩,她一定會很高興。”   陸景雲沉默片刻,輕輕頷首。   “也可。”   開乾節是為大乾開國立朝之日,是大乾一年中最為隆盛的幾個節日之一,在那一日,皇帝要進宗祠告祖,若是初登大位的君王,還要在京郊九龍山封禪。   民間則會舉辦大大小小的“乾會”,供以賞遊玩樂,家中長輩會帶著孩子遊觀乾會,歡度佳節。   大乾長大的孩子,都少不了逛乾會的經歷。   在乾會上,那些尋常見不到的江湖藝人,瓜果甜點,新奇玩意都俯拾即是……但陳槿榆從沒見過。   小姑娘一定也很想去看看吧,隻是她太懂事,從來不說。   陸景雲目光轉向廊道幽深處,沖其笑了笑。   一個嬌小身影慌慌張張地退回黑暗中。   ……   大正元年,秋,九月二十三。   開乾節至。   太平道上行人如織,熙熙攘攘,整條京道籠罩在金線紅絲結成的絹綾中,無處不洋溢著喜慶的氛圍。   遠遠望去,還能看見皇帝出遊的金龍笙旗,這或許是大乾玄京百姓一年中離皇帝最近的一次,站在春華樓這般的高處,還能看見十裡長的巡遊禁衛,宛如長龍。   偶爾有家奴迎風拋灑著銅錢,以寓府上順遂如意,這般銅錢被稱作“迎福錢”,若是有貧苦人撿著了,需要對撒錢的府邸說一聲“謝公福澤,恩德無量”才可。   路邊有穿著喜慶的藝人表演著吐火擲刀的把戲,不時贏得觀客的一陣叫好,圍著看的多半是世家貴府的女眷,她們常年居於深府大院中,少有出來自由地活動。   如今狐衣貂裘批氅而出,露出如脂如玉的肌膚,觀看演出時不免笑得花枝亂顫,波濤洶湧。   既滿足了自己的興致,也飽了旁人的眼福。   陸景雲行走在大街上,牽著東張西望的陳槿榆。   大乾的乾會確實有很多新鮮事物,他一個異界來客也同樣頗有幾分興趣。   海外奇石,江南貢茶,拓機木偶……形形色色的奇珍異寶匯聚玄京乾會,朝廷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那些平日裡的“禁物”放寬標準。   陸景雲拿起一家攤販的機關木偶,把玩了一會又放下。   比他前世的古代機關術還要強上不少,都讓他有點懷念自己買過的變形金剛玩具。   大乾對這些“奇技淫巧”並不作多限製,畢竟凡俗機關術發展得再高也高不過玄門煉器術。   以太上感氣篇所述煉器之道的狀貌,其入門之復雜深奧已然遠甚前世尖端科技。   畢竟是一群超人琢磨成千上萬年的東西,凡人肉身腦力有限,所思所想俱無法與修道者相較。   陸景雲餘光一瞥,在修真者的五感觀察下,小姑娘偷瞄了前邊糖人攤四次,共計七息。   他心中了然,開口道:“我有點想吃糖人了,槿榆想要什麼形狀的呢?”   一路上,隻要是陳槿榆在意的東西,他都不吝嗇銀錢,主動買下。   小丫頭自是不可能好意思向他開口的,這種時候就是考驗修真者察言觀色的本領。   “我不用的。”陳槿榆慌忙擺手“陸叔叔已經給我買了很多東西了,我吃不下這麼多。”   “我隻要看看就好了,以前從沒有見過這些東西,謝謝陸叔叔願意帶我來。”   “隻看不吃算什麼長見識。”陸景雲大手一揮“老板來兩串糖人,一串‘劍仙斬蛟’,另一串……”   他看向糖人攤販,使了個眼神。   攤販心領神會,對著陳槿榆笑瞇瞇道:“小姑娘想要啥形狀啊?”   陳槿榆臉色頓時緊張,小手攥住陸景雲衣角:“我…我…那我要一串燕子好了……”   “燕子?”陸景雲挑眉。   “嗯……”陳槿榆不好意思地低著頭“我隻認識燕子。”   陸景雲默然。   糖人師傅笑嗬嗬的,胖手翻飛,不多時便做出一根“春燕銜枝”的糖畫來,遞給陳槿榆。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接過,眉眼掩不住的喜悅。   陸景雲接過自己的糖畫,看了看天色,約莫是下午未時。   他們已經在乾會逛了半天,按小姑娘的體力早該累了,可她還是雙眼發亮的模樣,看來是真的很興奮。   但過猶不及,總不能真把小丫頭累壞了。   該尋個地休息才是。   記得早上出門時,婦人曾說今日要去陳渭所在兵馬司送飯。   左右離這也是不遠,可以帶著槿榆去他爹那歇歇腳,一家三口也好共度乾節。   ……   離玄京十二裡外,   皇帝封禪的隊伍連綿數裡。   金龍大攆中,乾寧帝雙目微瞑。   大攆內是寬闊的空間,還有身著雁服的老臣跪地奏事。   “陛下,南元州滄瀾郡有大妖為禍,亟需朝廷撥援救急。”   “北霖州狄夷蠢蠢欲動,呂正陽將軍奏請陛下為拒蠻關調撥十萬銀餉,以待不日之需。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碧螺州張氏一族揭發周氏私聚家兵,兵刀甲胄逾越規定數目……”   乾寧帝睜開眼,麵沉如水,取過奏折,朱筆草草批閱,扔還給老臣們。   “朕封禪之日,這天下還是不肯消停啊。”他幽幽道。   老臣們噤若寒蟬,隻能盡量伏低身子。   乾寧帝掃過幾位霜鬢大臣,眼中流露出厭惡與疲倦。   “無事了就滾吧。”他擺了擺手。   老臣們喏喏地退下。   待臣子們都退了出去,乾寧帝身側才響起溫潤的嗓音。   “陛下是在煩憂這凡俗瑣事麼?”   一位錦衣華服的俊美男子持扇走出。   “葉師。”乾寧帝神色稍微緩和“這些對你等來說是凡俗瑣事,對朕而言,卻是影響社稷朝國的大事啊。”   俊美男子正是乾寧帝太子時期的老師,人稱葉太傅。   葉太傅笑著搖搖頭:“隻要陛下與我水雲一脈精誠合作,我族自可輔佐陛下綿延這萬世基業。不論是北方蠻夷,還是南方那幾脈不老實的妖魔,我族都可為陛下分憂料理。”   乾寧帝沉默。   “陛下,先帝前車之鑒猶在眼前,玄門中人高渺孤傲,並不可靠,而隻有妖魔才最懂妖魔。”   葉太傅笑著搖晃羽扇“我水雲一脈,乃為大乾三大妖脈之一,得陛下助力,壓製其餘兩脈並不算難,陛下可以不信任我等,但可以信任我等做出來的功績。”   “自您即位以來,大乾的妖魔禍亂已是先帝時期的十之二三,這是天下逆賊都不得不承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