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友的家住在帝都東南邊平樂坊的一戶小院內,那裡是平民區,雖然比不上中心區域的同樂坊、昌樂坊等這樣的達官顯貴聚集的區域,但是比起西北邊的隆興坊、昌德坊這樣的流民區卻要整潔不少。 小院內,陳啟和王琦站在中間,互相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這裡早就已經空無一人了。 “去吧,問問。”王琦揮了揮手,兩人出了小院,分頭挨家挨戶敲門打聽許大友一家的情況。 大概一個時辰之後,兩人在小院門口匯合,大抵整理了一下問到的信息。 許大友是十年前隻身來的帝都,那時候剛好是帝都商貿行生意起步時期,許大友憑借踏實肯乾、吃苦耐勞的性格,以及聰明的頭腦,用了四年時間,在商貿行做到了碼頭的管班人員,在帝都置辦了房產,還將老家的妻子以及妻子的娘家人都接了過來。後來有人問他為啥不把自己的父母接過來,許大友這才說自己本就是孤兒。 所以,即便許大友給自己的妻子的父母安排得妥妥當當的,當成親生父母一樣供養,但沒有自家長輩撐腰,還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尤其是,許大友和他的妻子衛氏成親不到一年便來了帝都,直到現在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也並不長,所以衛氏對於許大友也沒有多少情誼。直到五年前,衛氏懷了身孕,生下了許小花,這兩人才更像是夫妻。隻是那衛家老兩口依舊頗有言辭。 今年年初的時候,他的同鄉阿財和他在他家的院子裡大吵了一架,原因大概是,他前年叫阿財來帝都乾活的時候,承諾阿財能掙大錢。阿財懷抱希望來到帝都,結果乾了快兩年了,雖是的確比在老家掙得多,但是別說在帝都安家,就連在老家置田造屋都不夠。喝了些酒,阿財嘮叨了幾句,許大友便回駁了幾句,一來二去,兩人便吵起來了。 要說這個阿財,卻也不是那不知感恩的貪心的主兒。他在老家有個相好,喚做小翠,是村裡村長家的女兒,臨走的時候,阿財立下誓言,不出兩年,定賺個金銀滿缽,回去置田造屋,風風光光迎娶小翠過門。 但是就在年初的時候,家裡來了信函,告訴他小翠已經被村長嫁給了附近鎮上的財主做小,阿財一時間接受不了,特地趕了回去,結果看到小翠在財主家吃香喝辣,穿金戴銀,對自己也毫不理睬,心灰意冷,這才回來借著酒勁兒和許大友吵了一架。 整件事情,梳理到這裡,似乎是沒有什麼其他的答案了。看起來,阿財的行兇可能性是最大的。 陳啟和王琦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些許尷尬。之前在麵館分析的頭頭是道的兩人,似乎是被這個結論扇了巴掌。 “哎!”王琦嘆了口氣,“別想太多了,總之,不管是不是我們想得這樣,都要先把阿財和老王頭兒找到。找到他倆,問題也就能詳細詢問了。” 陳啟也點了點頭。 王琦抬頭看看天色,說道:“先回院裡吧,大家應該也都回來了。” 要說啊,這事情有的時候,會突然間的,就莫名其妙的順利起來。 當兩人回到緝兇院六處九隊隊舍的時候,發現一群九隊隊員正圍在一起,仵作林小倌也在。 “隊長!”方如風的弟弟方如雨站在麵對隊舍門口的位置,看到王琦回來,馬上迎了上來,說道,“阿財和老王頭兒找到了。” “找到了?”王琦一愣,再看站在人群中央的林小倌,“死了?” “死了。”林小倌轉頭說道,“在昌德坊的一處枯井裡找到的,全身骨頭都斷了,看起來像是摔死的。” “摔死?兩人一起投井了?”陳啟覺得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這邊剛剛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阿財,結果人就沒了,仿佛一隻大手推著他們結案一般。 “看起來,是這樣的。”林小倌說道,“沒有刀傷,沒有被縛綁的痕跡,隻有些剮蹭傷,應該是跌落井底的時候剮蹭導致的。” “你們是怎麼發現的?”王琦問道。 “回稟隊長。”方如風道,“傍晚十分,我們問完了碼頭上的腳夫以後,正往回趕,一個昌德坊的流民碰到我們,說他想去井裡打水服藥,他剛來,也不知道那井是枯井,當他發現沒有打上水來的時候下意識往下瞅了一眼,結果就瞧見了兩具屍體。” “服藥?流民哪來的藥?”陳啟抬頭。 “哦,是這樣,最近北方戰事又起,流民不斷增多,隨之而來的傷寒、瘧疾以及一些疫病也有傳播的跡象,所以這一陣子有時間的話,扁王醫館的謝大夫都會去幾個流民聚集的地方免費分發一些成品藥粉。今天過晌到傍晚這段時間,他正好去了昌德坊。”這話是剛剛走進九隊隊舍的南宮策說得。 陳啟聽完隻想喊,這個謝大夫好可疑啊! 說道謝大夫,陳啟突然想起一件事,問林小倌道:“林大人,您看一下,阿財和老王頭兒身上是否有其他傷勢。” “沒有啊。”林小倌搖了搖頭,“除了些許擦傷和骨頭折斷以及部分內臟受損之外,沒有什麼其他的傷勢啊。” “那不對啊!”陳啟忽然道,“謝大夫上午明明跟我說,老王頭兒右手小臂有嚴重燒傷啊。林大人,麻煩您再仔細看一下阿財的身上的刮傷,是不是都是今天留下的。” “都是今天留下的。”林小倌仔懶得回答老王頭兒的燒傷問題,隻是讓陳啟自己看,至於阿財身上的刮傷,林小倌倒是好好查了一下。 “還是不對啊。”陳啟又說,“謝大夫說阿財身上有昨晚留下的刮傷來得。” “要麼,就是謝大夫當時看錯了,要麼就是謝大夫說謊了。”王琦摸了摸下巴,“走!去醫館!” 九隊一行人跟著陳啟和王琦先是來到了醫館,發現醫館大門緊閉,敲門半晌無人應答,遂破門而入,結果發現早已是人去樓空。接著,王琦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直奔刑部尚書謝雲天府邸。 “尚書大人,緝兇院六處九隊隊長,王琦求見。”謝府的管家來到謝雲天房門外,低聲說道。 “這麼晚?難道是碼頭那案子有眉目了?”謝雲天這個刑部尚書今天也沒閑著,自打他接到呈報,說在燒毀的倉庫裡發現了屍體之後,就一直時時刻刻派人關注著這件案子。此時聽到負責查案的九隊隊長求見,連忙從被窩裡鉆出來,官服也顧不得穿,隻披了件袍子就推門而出。 “王隊長,可是碼頭的案子有眉目了?”謝雲天急切問道。 “回稟尚書大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案件尚在偵辦。今日來拜見大人,尚有其他事情。”王琦頓了一下,“是關於大人的胞弟,謝雲海謝大夫的。” 王琦見謝雲天一頭霧水,便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謝雲天。 “這麼說,你是懷疑舍弟參與了這次案件?”謝雲天平靜地說道,“的確,按照你的說法,舍弟也算得上可疑,隻是,舍弟怕是沒有這個本事。” 說罷,他在管家耳邊耳語一番,管家匆匆離開,不多時,管家折返,拿了些藥方子回來。 謝雲天接過藥方子遞給王琦,說道:“舍弟幼年時曾遭遇山匪綁架,被切斷了中指,右臂和左腿也都被敲斷了,雖然經過宮裡的禦醫調理過後行動並無大礙,隻是稍微用力氣的活兒,他都無法完成。哦,對了,最主要的是,舍弟天生脊背有輕度彎曲。” 其實,說道前麵三個的時候,陳啟和王琦都是心中一驚,這是多麼熟悉的特征啊,和當時記錄的許大友的一模一樣。兩人心中升起一種不可思議的猜想,對視一眼,王琦連忙致歉行禮,帶著九隊隊員躬身告退。 謝雲天也並未怪罪,作為刑部尚書,他明白這都是偵辦案件的流程,能懷疑並當麵質問自己,也算是這些緝兇院的有能力。雖然這帝都三院不是隸屬刑部管轄,但是卻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再說陳啟和王琦帶著九隊隊員回到隊舍,發現南宮策和林小倌都還在。王琦也顧不上南宮策為什麼還沒回去,隻是上來就抓住林小倌問了一個問題:“林大人,那具疑似許大友的屍體,有沒有天生脊背輕度彎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