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小若離開了陳生的住所,便直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她身為堂主之女,待遇自然比常人高出許多,休息的房間便是建在大殿一側。 “喂,你怎麼還不出來?”小若敲敲自己的腦袋,對自己說道。 泥丸宮裡沒有任何回應,這令她大失所望。 走過一間石室時,她看見裡麵有些許光亮透過門縫照出,好奇心立刻被勾起,她躡手躡腳地摸到門前,把眼睛塞在門縫處朝裡看去。 石室裡,李賢通正蹲在地上,左手端著一盤碟子,右手蘸蘸碟子裡的東西,往地上畫著什麼。小若望向他身後的地麵,竟發現石板地上滿是紅色的符文! 那符文仿佛蝌蚪塗鴉,被畫成了一個大圓,中間留有一個半徑約莫半尺的小圓圈,似乎是留給什麼人坐下的。此時東、南、西三麵已經畫完,李賢通正蹲在北麵的石板上畫著,嘴裡似乎還念念有詞,也不知是在念那符文還是別的什麼。 李賢通朝門口一瞥,又轉回眼睛認真地畫著符,嘴裡卻說道:“什麼人?” 小若見自己被發現,也不裝下去了,推開門笑嘻嘻地說道:“嘿嘿,爹,我就是路過,看看你乾啥呢。” “嗬,清媚呢?”李賢通問道。 “她自己用力太猛了,現在還在這裡麵待著,等我睡一覺她應該就醒了吧。”小若指指自己的腦袋,答道。 “嗯。”李賢通點點頭,沒說什麼。 小若見他忙著做事,便告辭道:“爹,那我走啦。” “慢著。” 她腳步一頓,問道:“爹還要說什麼嗎?” 李賢通依舊在畫符,隻不過手上的速度慢了幾分:“你來這裡之前,去了什麼地方?乾了什麼事?” 小若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但也如實答道:“去了小師弟的住所,跟他說了一會兒話。” “哦?你怎知他是你小師弟的?”李賢通笑道。 “他說他的名字是師父給取的,這煞堂上下隻有爹你一人收徒,而且我之前也沒見過他,這突然蹦出來一個說是爹你徒弟的人,可不就是我的小師弟嗎?”小若嬉皮笑臉地說道。 “你倒是聰明,”李賢通搖搖頭,“走吧走吧,天也不早了,快去睡吧。” “哦。”小若吱了一聲,鼓起嘴巴裝了一會兒可愛,見爹不理自己,就興致索然地退下了。 大門關緊,李賢通聽著那腳步聲越走越遠,張口說道:“苗大夫。” 一隻黑貓從陰影裡走出來,屋內燭火閃爍,那火光之下原本應是一隻貓的矮小影子竟慢慢變高變大,最後竟化成了一個人影,那黑貓不見了蹤影,反而是一個高瘦黝黑的青年站在那裡,他身穿一襲白袍,頭發短平,燭火倒映在眼底,眼裡發出幽光。 苗大夫站在角落,一言不發看著李賢通,兩人就這麼一個站著,一個蹲著,沒有一人率先打破平靜。 李賢通畫上最後一道,全部的符文都已畫完,屋內空氣一凝,一種玄妙的氣息蕩漾在兩人身邊,地上紅色的符文緩緩蠕動,仿佛一瞬間都活了過來。 “苗大夫就不好奇這陣法是做什麼的嗎?”李賢通用袖子擦擦手,抬眼望向青年。 “不好奇,堂主的事在下還是少管為妙,連這點兒道理都不懂,那在下豈不是白活了這麼多年?”苗大夫攤攤手,“但說好奇,卻有另外一事,為何今日堂主要在下推脫掉令千金的調理療程?” 李賢通笑了一笑,說道:“苗大夫不怕問完此事,最後落得個道消身隕的下場嗎?” “這般嚴重?”苗大夫愣了一下,連連搖頭,“那在下不問了,堂主您還是別告訴在下了。” “哈哈哈!”李賢通被他這如此害怕的樣子逗樂了,“騙你的。其實說來也沒什麼,隻是想讓她與我那新收的徒弟見上一麵罷了。” “既然如此,那堂主為何大費周章,隻要當麵引薦兩人便可,又何必引得令千金重魂之癥再度發作,這樣豈不是丟了西瓜撿了芝麻?”苗大夫不解。 “你覺得,以清媚那性子,能否與人處得來?”李賢通搖搖頭,“你若是外人,是覺得小若更討喜,還是清媚更合你意?” 苗大夫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以我之見,確實是小若更易親近,但,堂主這麼做又有何用意?” “這你便不必知道,小若已經完成了她的任務,接下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李賢通走到門口,轉身對苗大夫說道,“此間之事,不可與外人提起,隻需你知我知便可。” “是。”苗大夫點頭,跟著李賢通出門。 李賢通關上大門,用手輕輕撫摸門板,一股暗勁鎖住屋子,讓得旁人根本打不開門。 是夜月光如水,照得兩人清亮無比。 一人一貓在門口分別,各自步入黑暗之中。 次日。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一個沉悶的男聲:“小師弟,你起了嗎?” 陳生霍然驚醒,趕緊下地開門,卻見到門外是昨天一夜不見的張師兄,他手裡端著一盤稀粥和幾碟鹹菜,看樣子是給自己帶早飯來了。 張栓走進屋內,將早飯放在桌上,轉身對陳生說道:“小師弟,以後我便負責你的衣食起居了,有什麼事就告訴我便好。” 陳生睡眼惺忪,腦子還未完全清醒,下意識點點頭,卻又突然反應過來,趕緊搖頭拒絕:“不必了張師兄,我以後自己來就行,我,我不太適應別人照顧我。” “那可不行,這是師父吩咐下來的,我要是沒做好,他老人家還會責罰我,”張栓搖頭,臉上的黑鐵麵具也跟著晃動,“你我都是同門師兄弟,之間也不用客氣。” “可是……” “好了,此事不要再爭論,先吃飯吧,不然一會兒要涼了,可不能像昨天一樣一口不吃。”張栓打斷了他。 陳生隻好同意,坐下來吃著早飯,他抿了抿粥,感覺沒有什麼異樣,便大口喝了起來,看樣子也是餓壞了。 張栓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著他狼吞虎咽。 陳生咽下一口菜,見張師兄看他,忽然想到了什麼,他把碗往張師兄那邊一推,說道:“張師兄,你也餓了吧,我們一起吃吧。” 張栓把碗推回去,說道:“我已吃完了,這些都是給你的。” 陳生失落地拿回了碗。 待陳生吃完後,張栓一邊收拾一邊說:“小師弟,有什麼想做的嗎?你若不想修煉,我可以帶你逛逛……” “我想學煞訣!”陳生出聲道。 張栓一愣,見他臉上的神情不似玩笑,便好奇問道:“小師弟,昨日你還不願去學,為何今日就如此積極?” 陳生想到昨晚師姐對自己說的話,剛想說上兩句解釋,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師姐的笑容,當即臉上一紅,適才想的全都拋得一乾二凈了。 張栓看他支支吾吾,麵上羞澀,以為是他麵子過不去,便把這個話頭跳了過去:“也沒什麼,你若是決心要學,師父聽了也會高興。那事不宜遲,我們去找一處地方修煉吧。” 說罷,他便帶了陳生出門。 此時還是清晨時分,山間飄蕩著朦朦朧朧的霧嵐,時而有鳥雀婉轉鳴叫,為此間增添了一絲生氣。 陳生跟在張師兄身後走在林間小路上,回頭望去,但見滿山青綠,層層疊疊,山風吹過,林子如同潮水般起伏,自己的屋子已是被遮了去,當下感慨萬千,心胸也為之一寬。 淡淡的薄霧彌漫在林間,宛如素白紗衣,清晨的露珠凝在細葉之上,沿葉脈滑落而下。 此番美景倒是不俗,隻可惜某人無暇觀賞。 走了一會兒,陳生已是累得夠嗆,手扶著一旁的樹乾呼呼直喘粗氣。 張栓走在前頭,麵上還戴著沉重的黑鐵麵具,卻不見他有一絲疲憊,反倒越走越精神。他回頭見陳生這副模樣,停下腳步說道:“先歇歇吧,休息一會兒再走。” 陳生聽到此話如蒙大赦,也忘了和師兄道謝,直接一屁股坐了下來,拚命喘氣。 張栓靠在一棵樹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從腰間掏出了一個葫蘆,隔空拋給陳生,說道:“喝口水緩緩。” 陳生笨拙地接住,拔出塞子,咕嘟咕嘟喝起了水,他抹抹嘴巴,喘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緩過氣來。 “張師兄,我有一件事想問問你,不知道能不能告訴我?” 張栓本在閉目養神,聽到此話便睜眼看向陳生,見他一臉緊張倒有幾分可愛,笑著說道:“說吧,你想問什麼?” “張師兄,為什麼你要一直戴著麵具呢?不會很熱嗎?而且吃飯也不會很方便吧?” 張栓聽完後沒什麼反應,也沒有回答陳生,他依舊靠在樹乾上,仿佛根本沒有聽到這句話一樣。 陳生慢慢低頭,覺得自己似乎問了非常不好的問題,他害怕張師兄因此生氣不帶自己去修煉了,便認錯道歉:“……張師兄,我錯了,我不該……” 一隻大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陳生抬頭,卻見張師兄蹲在自己身前,臉上的麵具表情似笑非笑,也不清楚麵具後麵他是什麼樣子。 “既然小師弟你問了,那我就摘下這麵具給你看看吧。”張栓說道。 他將腦後的繩子解掉,慢慢將臉上的麵具拿下,陳生屏住呼吸,心跳加快,不由得感到有些緊張。 隻見麵具摘下,緩緩露出麵具背後…… 卻是另一張黑鐵麵具! 陳生頓時滿頭黑線。 張栓見他如此表情,不禁捧腹大笑,他一邊笑著一邊站起身子,拍拍陳生的肩膀說道:“走吧小師弟,歇也歇夠了,該去修煉了。” 他帶頭走在前麵,往深林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