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對凡俗來說都是轉瞬即逝,何況是修士,一個打坐就過去了,傳說有些大能一次閉關就是數十上百年甚至是千年。練氣小修自然沒那麼誇張,不過十天的時間對修士來說確實不算什麼,雖然十天的時間可以乾成很多事。 這十天,整個玄龜島除了李君平一戰斬殺鄭豪鬧出點動靜外,其他都平靜得很,大家相安無事,無人作那意氣之爭。那種“你瞅我乾啥”“我瞅你咋滴”就能引發血案的弱智場景可以在小白文、狗血劇中出現,絕不會在修士中出現。 大海日出,長空雲盡,清晨的海風帶著濕氣和淡淡的海腥味拂過玄龜島,飛鳥出林,人聲漸起。那盤坐在高臺一個角落的李君平這時也睜開雙眼,閃過一絲精芒後復歸平靜,望著浩瀚的大海和噴薄著光焰的朝陽,知曉十日之期已然到來。 李君平站起身來,感受著經脈和丹田中磅礴而富有活力的真元,正正發髻、理理衣衫,走到高臺不遠處立定身子,修長的雙手自然互搭於小腹處,靜靜等候。其他獲得東來秘境預選資格的修士也陸續到來。 那十日前離去的溫泰、田飛龍也出現在場中,溫泰捋須微笑著與李君平相互點頭示意,而田飛龍依然雙手抱臂,板著臉,冷漠狂傲,瞟了李君平一眼後別過臉看向他處,李君平對此也不在意。 日頭漸漸升高,一個黑點忽然從玄龜島深處疾速而來,到得近處,眾修士認出乃是十日前離去的王錚前輩,連忙躬身行禮。 王錚落在高臺上,將腳下的飛劍收起,立在臺邊,望著臺下眾修士朗聲道:“十日已到,爾等獲得預選資格的三十人且隨我去長鯨島!”說罷,大手一揮,立馬從腰間儲物袋中飛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物體,隨即又對著那物體打入幾道法訣。 那物體在王錚法訣的加持下,迎風暴漲,轉眼化為一個四丈長、兩丈寬、一丈高、兩頭尖尖的銀色飛梭停在高臺上。飛梭有個像凹槽一般的無蓋艙室,艙內整整齊齊放置著兩排蒲團,約莫四五十個,想來是供人安坐之用。 臺下眾修士看得嘖嘖稱奇,已有那見多識廣的直接叫出聲來:“王錚前輩真是大手筆,竟用上品飛行法器搭載我等!” 立在臺邊的王錚聽得略有些得意,捋須嗬嗬笑道:“不錯,此物正是老夫的上品飛行法器出雲飛梭,待日後升階成了飛行法寶,容納空間將擴大十倍不止。”臺下眾修士聞之,又是一陣驚嘆,馬屁如潮。 王錚對眾修士的恭維吹捧倒不甚在意,隻道:“時間緊迫,爾等按預選資格序號從小到大抓緊進入飛梭,不得爭搶插隊搗亂,否則嚴懲不貸!”說到最後,眉宇間已隱隱浮現幾絲殺氣。 眾修士心中一凜,誰也不敢忤逆,老老實實排隊登梭。上了飛梭的修士,便找了空置的蒲團坐下,不消半刻,三十個擁有預選資格的修士全部登上飛梭坐得整整齊齊。 李君平坐在蒲團上,四下看了看,發現飛梭內的空間甚是單調簡陋,不過好在不擁擠,蒲團之間倒也留著心理上的安全距離,讓每個修士都相對獨立,還能看到外麵的景物。 王錚見三十個獲得預選資格的修士全部進入了飛梭,也不耽擱,身子一掠,來到艙室前麵一個隻放了一個蒲團的獨立小空間中,背對眾人,盤膝坐在蒲團上,伸手打出幾道法訣,喝聲“起!” 隻見原本無蓋的艙室升起一個透明的光罩,將艙室籠蓋,與外界隔離開來,但不影響艙室內的修士視聽和活動。 光罩將艙室籠蓋後,飛梭發出“隆隆”之聲,震顫著離開高臺垂直升向空中。升到距高臺四五十丈高的地方便不再垂直上升,而是一邊向前飛行一邊向上攀升,速度也越來越快,直到離地約莫千丈的高度才水平向前飛行,飛梭也不再震顫,不過“隆隆”之聲依舊存在,風馳電摯般劃空而去。 眾修士絕大部分是第一次乘坐飛行法器,隔著透明光罩好奇地望著艙外疾速下墜疾速後退的山河大地、汪洋大海,數十裡方圓的玄龜島數息間下墜後退變得如芝麻般大小,有些頭暈目眩,更有甚者作嘔欲吐。 又見人在雲上,身與天齊,橫跨蒼穹,萬裡汪洋盡收眼底,原本駭人的滔天巨浪如微波縠紋,此情此景哪是在地麵所聞所見能夠比擬?!頓感天空海闊,意氣橫胸,滿懷擔山逐日、追星拿月的豪情壯誌,欲要萬世爭雄,與天比高,逍遙自在。 獨立空間內,王錚駕馭著飛梭,見艙內眾修士的模樣,心緒也不由飛到了很久以前,那時的自己和數十同行也是這般好奇,這般雄心壯誌,意氣風發。 如今這三十個俊傑和曾經的自己以及那些同行一般,可是,此一去,又有多少能夠回轉?想到此處,王錚忍不住一聲嘆息。 待眾修士漸漸平靜下來,王錚一聲輕咳,麵對艙中的修士朗聲道:“此去長鯨島,需半日功夫,乘此時機,老夫便將對東來秘境的一些了解和猜測說與爾等。如若爾等有緣進入其中,也好有個準備。” 眾修士立馬正襟危坐,凝神屏氣,豎起兩隻耳朵,不敢漏掉哪怕半個字。 “那東來秘境正如傳言一般,應是傳說中元嬰大能的一個洞府,自出世以來,經過數百年的探查,付出無數修士的鮮血生命,目前能知曉的是秘境內部有六層,每層如今能探查的範圍約一兩百裡,至於究竟有多少層、每層的範圍究竟有多大不得而知。據一些結丹前輩猜測,這東來秘境極可能是在另一個獨立空間裡麵。同時,每個修士一生之中隻能進入一次,再想進入就會被秘境排斥,所以,爾等一定要好好把握。” 王錚隨即清了清嗓子,又道:“秘境裡麵有各種意想不到的機緣,比如能讓人突破築基、結丹的天材地寶,也有各種意想不到的危險,毒蟲猛獸、禁製法陣數不勝數,全是置人於死地的要害,陷入其中,九死一生,百不存一……”說到此處,王錚不禁打了個寒戰,對當年在東來秘境的所見所聞依然心有餘悸。 “這些年來,老夫從進入東來秘境幸存下來的散修中收集整理到一些信息,每一次開啟進入其中後,修士出現的地點均不一樣,無論是團隊行動還是單獨行動,進去後都被隨機分離開來,有那大氣運的可能一進去就落在天材地寶的旁邊,寶物唾手可得,也有那時乖命蹇的,一進去就落入險地,身死道消。是福是禍,爾等進入秘境後全憑自身造化。作為散修,爾等更要小心謹慎,切記!”王錚語氣裡麵有著一絲嘆息,不知是嘆息秘境的艱險還是嘆息散修的艱難,亦或是兩者皆有。 眾修士雖未進入過東來秘境,但作為散修,而且還是練氣期散修中的佼佼者,早已經歷過生死存亡,不是養尊處優生活在象牙塔裡的小白,自然從王錚簡單的話語中去天馬行空想象東來秘境內的危險和恐怖。 艙內一片沉寂,三十個練氣期散修的佼佼者無不麵色凝重,心境稍差一點的已臉色蒼白,冷汗直冒。 不過,片刻後眾修士又變得神情猙獰狠厲,緊握雙拳,眼中兇光暴露,渾身殺氣騰騰,一幅要死鳥朝天的模樣。 畢竟修士本就是損天地而肥己身,行的是逆天之舉,皆有大無畏精神,否則也就不會去修行了其中散修因修行艱難,為了生存更是如此,哪個不是狡詐如狐、陰狠如蛇、兇殘如狼,豈會因別人三言兩語就心生畏懼,裹足不前,如真是這樣,那也太小看修士了。 眼見艙內的氣氛一會死氣沉沉,一會又戾氣洶洶,王錚又暗自一聲嘆息,聲音變得低沉,緩緩說道:“這些危險,是秘境中本身就存在的,隻要你不動它,它就不會傷害你。唉,人心惟危,秘境裡麵最危險的,是人,是你們一起進去的修士,無論宗派還是散修,這才是最危險的。爾等都是在修真界闖蕩的,知道老夫所說的意思,好自為之吧。” 說到此處,王錚似乎談興已盡,不再言語,轉過身去背對眾修士盤膝打坐,手中時不時打出幾道法訣,駕馭飛梭在千丈高空向前疾馳。 眾修士盤坐在蒲團上默默無語,或閉目養神,或隔艙看景,心中在想什麼不得而知,隻是周身隱隱激蕩的氣息看得出內心並不平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時間緩緩過去,日頭越升越高,那透明光罩漸漸變了顏色,始終將炙熱的陽光擋在艙外,但並不影響艙內看向外麵的視線,不過外麵卻看不到艙內。 盤坐在獨立空間內王錚雖然背對眾修士,但飛梭是他在駕馭,其他人的一舉一動自然逃不過他通過飛梭的感知。 感知到那個盤坐著一動不動,雙目微閉,古井無波的青衫身影,除了練氣八層的修為在一眾練氣九層的修士中略顯突兀外,其它的都是那麼平平無奇。王錚捋須暗自點頭,此子老成穩重,靜如平湖,動如奔雷,有成大器的景象。 對於李君平這個給他帶來驚喜有所啟發的練氣小修,王錚自然多了些關注。 不過,此時的李君平實際上與其他人一樣,內心並無表麵那般平靜,甚至比其他人更翻騰。畢竟他在修真界闖蕩的時間滿打滿算也不過四五年,其中有三年還是在那無名深穀中度過,幾乎與世隔絕,對修真界各種奇聞異事、兇危險惡、恩怨情仇、爾虞我詐並不了解,很大程度上還是以凡俗的思維去認識修真界,雖然其中的人情世故、江湖險惡與凡俗沒有本質區別,但其深度廣度卻非凡俗所能比擬。 如今乍聞秘境中那些不可思議,甚至超出認知的兇險,不震驚、不心潮起伏才怪,隻是因體內真元的運轉已和築基期一般,才未泄露半分氣息,顯得平靜。 所謂“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此一去,險夷難知、吉兇難測、禍福難料,是一飛沖天還是就此落幕,一齊既看天意,也看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