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剛沉下去,此時天還沒有完全黑,大地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餘輝。 格頓和保羅百無聊賴地坐在岸邊的草叢裡,注視著河麵上的動靜。 眼前的這條河是哈德遜運河的一條支流,上遊通往卡納普斯市。 病毒爆發之前,就是這條河給當地帶來了源源不斷的運輸生意。 格頓小時候,每到夏天,便跟著鎮上的孩子,偷偷穿過護欄,在這裡遊泳。 其中有個叫弗蘭基的大孩子,能一個猛子紮進水裡,憋著氣從十幾米外鉆出來。 他可真是個好手,渾身上下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 但還是扛不住病毒,兩年前的某天早上,他姐姐突然咬了他,之後他又咬了自己的父母,半天的功夫,全家都完了。 再後來庇護所的人找到他,用鋒利的消防斧把他的腦袋從中間劈開,屍體隨後被扔進火堆,燒的渣都不剩。 跟著他一起被燒掉的,包括他全家六口在內,還有二十多個感染者,當然,都已經被給予了“仁慈的終結”。 “你看那是什麼?”保羅突然開口,他小時候發過高燒,導致成年以後還是有點結巴。 格頓站起身,瞇著眼睛朝對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黑影從上遊慢慢地飄過來,但是距離太遠,他看不清楚。 “你覺得是什麼?會是喪屍嗎?”保羅也站起來,湊近格頓的肩膀,嘴裡濃重的洋蔥味讓人聞起來很是惡心。 “上帝,你在說什麼瘋話!連孩子都知道,那些沒腦子的家夥不會遊泳。” “是嗎?但是獨眼邁克說,他曾經見過喪屍像木頭一樣在水上飄著。” “去他的邁克,那家夥還說自己見過總統呢。”格頓有些不快,他從草叢裡撿起一隻老式栓動步槍,“管他什麼東西,敢靠近我就讓他吃槍子。” 保羅沒吭聲,他很清楚,格頓的槍裡最多有五顆子彈,能打響的可能隻有兩顆。 但這也是沒辦法,如今世道艱難,庇護所剛成立的時候,像他們這樣在河邊負責警戒的崗哨,至少有五個人,每個人都帶著自動步槍,子彈更是多的用不完。 不過在經歷數次危機之後,庇護所儲備的物資消耗殆盡,槍支、彈藥、藥品、汽油,所有你覺得在末世生存必備的東西,現在這地方幾乎都沒有,即使有,也就是可憐巴巴的一點點。 河麵上的黑影越來越近,借著最後一絲白日餘光,保羅看出來,這是一條小船,上麵前後坐著兩個人,看船頭的方向,他們似乎想要靠近岸邊。 “格頓,一條小船上麵有兩個人,我看不清到底是男是女。”保羅說,語氣中透著緊張。 這年頭活人比喪屍更危險,至少喪屍僅僅想要你的腦子,但是有些人會把你的骨髓都榨出來喝掉。 “你打算怎麼辦?”保羅握緊了自己的武器,一根銹跡斑斑的棒球棍,上麵還帶有周年紀念的字樣。 “先看看是什麼來路,如果不對勁,就讓他們滾。”格頓拉動槍栓,把子彈上膛,也許是不太放心,之後他又低頭反復確認了幾遍。 小船已經來到了河邊的淺水區,保羅說的沒錯,上麵確實兩個人。 最前麵是個軍人打扮的中年男人,身材削瘦,但是神情堅毅。 他後麵的男人,長著濃密的絡腮胡子,鼻梁很高,眼窩深陷。 “保羅,你過去跟他們聊聊,我留在這掩護,如果你覺得不對勁,馬上趴下,剩下的就交給我。”格頓端起步槍,瞄準小船的方向。 “好吧,”保羅明顯有點不大情願,但還是拎著球棍往前走去,“格頓,你可要瞄準了,背後挨上一槍的話,托馬斯醫生也救不了我。” 保羅踩著泥濘的河灘地,盡量挺直身子,“就到這吧,先生們,不要再靠近了,”他揮動著手裡的球棒,笨拙的樣子活像個拉線木偶。 “報上你們的身份,從哪來的,到這個地方想要乾什麼,我後麵有七八桿狙擊槍對著你們的腦袋,所以別想耍花樣。” 某種意義上他也不算是胡說,庇護所的武器庫裡,確實有三隻狙擊步槍,但是早已經沒有子彈,如今隻能像廢鐵一樣靜靜地躺在那裡生銹。 軍人打扮的男人放下船槳,似乎並沒有被保羅的虛張聲勢嚇到,依舊麵色從容地回答,“我是詹姆士.梅洛上尉,隸屬世界聯軍第十二特種大隊,我為臨時政府工作,到這是為了尋求幫助。” “現在還有政府?”保羅的嘴角掛著嘲諷的微笑,“說說看,上尉,你在執行什麼任務?” “坦率地說,我也不知道下達命令的人目前是否還活著,”上尉苦笑著搖了搖頭,“但是我確定的是,必須要把我身後這個人,送到比利特納州的醫學實驗室,而且還必須要活著送過去。” “活的?看來我暫時沒法開槍了。”格頓端著步槍,慢慢從陰影裡走出來,“那家夥是誰?病毒專家還是瘋狂博士?” “都不是,”上尉沒有理會對方話語中的挑釁,他扭過身子,指著坐在後麵的男人,“他叫安東尼-泰勒,也許是人類最後的希望。” 格頓和保羅盯著安東尼看了一會兒,互相交換了一下目光,上尉的話明顯讓兩人感到吃驚,讓他們把之前準備好的說辭幾乎忘了個精光。 “你怎麼想?”保羅壓低聲音,看向格頓. “我不相信他們,那個軍人沒準是假冒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還記得去年老威爾遜的事嗎?”格頓微微轉過身,不讓上尉聽清自己的聲音。 保羅當然記得,威爾遜是庇護所的發起人之一,原來是鎮上的牧師,他總是喜歡在說話的時候,突然插進去一小段聖經。 去年的某天下午,威爾遜在外麵巡邏的時候,碰到了兩個自稱政府調查員的家夥,他就那麼輕易地相信了對方的花言巧語,把他們帶進了庇護所。 結果怎麼樣,兩個罪犯幾乎搬空了庇護所的倉庫,還從容地用一把殺豬刀,割斷了威爾遜的脖子。 “但是我覺得自稱上尉的那個男人,不像是在撒謊。”保羅皺著眉頭,看起來有點猶豫。 “上帝啊,騙子能讓你看出來嗎?”河邊兇猛的蚊子不停地圍著格頓的腦袋打轉,讓他心煩意亂,隻想趕緊結束對話,把上尉他們趕走。 “格頓,我還是認為不能太草率。”保羅似乎感覺受到輕視,口氣開始堅定起來。 “那你說怎麼辦?”保羅的強硬讓格頓有點不知所措。 “把他們帶回去,交給沃倫,是好是壞讓她去判斷。”保羅下了結論。 “好吧,但話說在前麵,如果托曼問起來,這可是你的主意。”格頓聳了聳肩,做出讓步。 “沒問題,”保羅轉過身,看著上尉,“兩位先生,你們可以上岸,隨後會帶你們去個地方。” “能說一下是什麼地方嗎?”上尉平靜地問道。 “是個好去處,”格頓突然從後麵插了一句,他的聲音尖細,活像個變聲期的孩子,“快樂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