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學生(1 / 1)

鄧堯剛剛走進樊樓,有眼力見的店小二便趕忙迎了上來。   “鄧公子您可來晚了,其他公子早就在樓上等著了。”   店小二一邊陪著說笑,一邊領著鄧堯,穿過大堂,徑直走上了酒樓的二樓。   鄧堯對店小二說的其他人早就到了的話毫不懷疑,因為太學之中的太學生對平常的學業不是十分上心,倒是對在這樊樓裡聚會十分熱心,有的甚至不來太學隻是整天在這裡廝混,以至這樊樓的店小二們對這幫太學生們一個個都得熟識的不得了。   不過這店小二嘴是出了名的的能說會道,善於奉承。他的話信一半就好,要說太學生們在等著自己,鄧堯是一個字都不信。我是什麼人,什麼身份,太學中那些士族子弟怎會將我看在眼裡。   這毫無疑問是店小二對自己的恭維,看來服務行業不管在哪個朝代都是改不了爺,我給你笑一個的本質呀。   “最近人們都在談論什麼?”鄧堯跟著帶路的小二,一邊走一邊隨意的問著。   酒樓是各種人的聚集地,也就成了各種小道信息的聚集地,向酒樓小二打聽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鄧公子,南來北往的客人多,談的事也多,不過人們談論最多的自然是劉太尉出兵攻打北狄和皇帝的親政大典的事。”小二回過頭來滿臉堆笑的說到。   “那依你看劉太尉北伐會打贏嗎?”鄧堯接著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聽來往的客人說,似乎都覺得太尉肯定能夠打贏。我一個店小二也不關心這些,這仗隻要不打到上京城,不打到樊樓來就行。”   鄧堯和店小二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不一會便來到了二樓的一間房間前。   “鄧公子,便是這裡了。”小二側身讓出一條路來,彎著腰說到。   鄧堯抬頭一看,隻見集賢居三個大字映入眼簾。   這樊樓的老板確實會做生意,將太學生們安排在這,就是沖著這集賢二字,屋裡的人肯定也會多給一倍的賞錢。   吱的一聲,隨著店小二打開房門,美酒的醇香中混雜著女人的脂粉香撲鼻而來。   鄧堯仔細打量著包間的裝潢,心中不由得贊嘆不愧是楚國排名第一的酒樓,不隻是家具擺設古色古香,一看就是名家手筆,價值不菲,就連門窗、墻壁也都處處是瑪瑙水晶,描金裝飾。   包間裡麵喧鬧無比,七八個公子模樣打扮的少年人正坐在裡麵推杯換盞,另有幾個舞姬歌女雜坐其中。   酒醉微醺,羅裳輕解,粉頸紅腮,媚眼迷離,房中數人或高談闊論,或囁囁私語,不時爆發出一陣陣笑聲。   “諸位,對不起了,小弟來晚了。”鄧堯一抬腿,邁進屋內,抱拳對著屋內眾人行了一禮說到。   “子明,你怎麼又來晚了,既然來晚了,那就要認罰,入席之前先自罰三杯。”   坐在主位的華服公子一邊醉眼迷離的說著,一邊伸手拍了拍身邊女子的屁股,“你去給鄧公子倒酒。”   這華服公子是治粟內史楊疇之子楊潤,出身於上京城有名的世家大族,是這幫太學生的領頭人,而他口中所說的子明便是鄧堯,鄧堯名堯字子明。   被打了屁股的女子,半是嗔怒半是撒嬌的看了看楊潤,然後緩緩起身,端著酒杯,盈盈走到鄧堯麵前,一舉一動盡顯媚態。   “鄧公子,奴家敬您一杯。”一開口便是甜膩膩的聲音。   鄧堯端起麵前美人兒斟滿的三杯酒,一飲而盡,接著對著在座眾人又是一陣恭維,然後自覺在包間裡找了個角落。早就坐在那裡的李紹往旁邊一讓,正好可以讓他坐下。   李紹出身冀州李家,冀州與東海邊界相連,鄧堯和李紹兩家世代相交,更兼又是表親,所以兩人在太學眾人中也是關係最好的。   他們兩人再加上出身江左的周霖和稱身中州的彭耘,在太學中被人稱作太學四學士,是太學中少有的,有真才實學之人,同時也組成了一個交往比較密切的小團體。   “阿堯,為何來的如此之晚呀?”鄧堯剛一坐下,李紹便遞上一盤牛肉,接著問道。   鄧堯吃了口牛肉,接著便將剛剛遇到黃、魏二人之事說了一遍。   “真是欺人太甚,阿堯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出氣。”李紹氣憤地說到。   “這倒不必。”   鄧堯聞言又將自己對黃、魏二人麵上恭維,實則陷害一事一並說了。   原來,由於鄧堯在上京城作為人質的特殊身份,主管刺探情報的皇城司便派了探子一直在跟蹤鄧堯,並將其一言一行記下來呈報朝廷。   鄧堯知道自己說的話要被探子記下來,就故意將黃、魏二人在上京城的不法之事說出來,好讓皇城司的人記下呈報朝廷。即使朝廷不管,但黃、魏二人在上京城作威作福被朝廷知道,就算為了維護麵子和形象,他們族內也不會不管,至少也少不了被族中的長輩責罰一頓。   李紹聽後忍不住笑出了聲,“你這招借刀殺人用的真漂亮,我就說,憑子明你的聰明才智又怎麼能在那兩人手上吃虧。”   “你們兩個在那說什麼呢?有什麼不能說出來讓大家都聽一聽。”   二人的舉動引起了禁軍校尉陳元禮之子陳舉的不滿,太學中人不是朝廷大員之子就是出身於各地士族,不過大多不學無術,但以鄧堯為首的太學四學士卻以才學聞名。   為什麼大家都是草包,偏偏你如此有才,在這群紈絝二代的眼中,太學四學士,尤其是出身沒落士族的鄧堯當然被當成了個異類,因此太學中有很多人明裡暗裡和鄧堯作對。   “小弟在門外就聽到諸位兄臺的笑聲,就問了問李兄大家剛才在談些什麼。”鄧堯自然不會和其他人說遇到黃、魏二人之事,隻能隨便找了一個借口搪塞過去。   眾人自然緊跟時事,在談論劉太尉領兵北伐的事,聽到鄧堯問起,陳舉心生一計,心想正好借太尉北伐一事拿他打趣。   “子明,你平時看的兵書最多,對劉太尉的這次北伐你怎麼看?”   讓一個太學學生評價楚國第一名將怎麼用兵顯然是存著讓對方出糗的意思。   經人這麼一問,鄧堯抬頭一看,果然看見發問的陳舉正盯著他,嘴角微微抬起,滿是嘲笑之意。   這陳舉不是士族出身,隻是其父輩在戰爭中屢立戰功,累功至校尉,又是太尉劉知進心腹,這才有資格進入太學。   因此他一心想擠進士族圈子,是太學中狗腿子一般的人物,跑在士族身前汪汪做吠,跟在他們身後作威作福。   盡管知道這是故意在拿自己打趣,鄧堯卻並不在意,不緊不慢的說到:“兵書隻是一個大概的參考,何時出兵,怎麼進軍,怎麼排兵布陣都要看實際情況而定。”   “不過在我來看,倒是覺得此時出兵並不是最好的時機。”鄧堯話鋒一轉,說出了自己的結論,若北伐真有什麼內幕消息,這群官二代肯定會順著自己的話說下去。   劉太尉從軍數十年,豈是你一個讀過幾部兵書的鄧堯就能相提並論的,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太學生質疑太尉用兵,在大多數人看來不是過於狂妄就是不學無術、有意賣弄,更別說是說太尉用兵的時機不對了。   果然,鄧堯此話一出便惹來一陣哄笑。   “那依子明來看,什麼時候是最好的時機?”陳舉問完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次提問,嘲笑的成分明顯更足了。   其他人也都向鄧堯看來,準備看他的笑話。   與智者辯越辯越明,與愚者論越論越暗,鄧堯看出這群人並不知道什麼內幕消息,而且知道這群人不學無術,與他們談論兵法那是對牛彈琴,所以並不打算與這些人再爭論下去,就拍了拍自己身旁歌姬舞女露出的雪白的肚皮開玩笑般的回答道:“等這個大起來的時候便最好的時機。”   “哈哈哈……”   鄧堯的一番話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旁邊被調戲的歌姬舞女則是羞紅了臉頰。   ······   百花叢中一壺酒,此時隻關風與月。   鄧堯的這一番話也將眾人的關注點成功的從劉太尉的北伐轉移到了紈絝子弟最擅長的吃喝玩樂上來了。   比起北伐來,對於談論上京城裡的美女,這群紈絝子弟自然是頭頭是道了。   不一會兒,剛剛還在興高采烈談論的北伐之事便被拋在腦後,酒桌之上眾人喝酒劃拳,美艷的歌姬唱歌助興,一件件上京城中小姐、夫人的秘聞成了談資。   哪家的公子又納了個貌美的小妾,哪個酒樓又來了個美貌的歌姬,西域胡女的胡旋舞,江南女子的吳儂軟音,這些公子哥兒們是一個個的如數家珍。   “早知道我就讓族中的長輩給我在北伐軍中謀一個差事了,隨便跟著太尉混點功勞,回來之後我便向許家小姐和玉郡主提婚,讓你們這群人好好羨慕羨慕。”卞洋乘著酒興,嘴裡含含混混的說到。   卞洋是太後弟弟博洋侯家中的公子,他提到的許家小姐叫做許婉兒,玉郡主叫做楚玉,都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兒。   許婉兒溫柔婉約,楚玉熱情火辣,不僅是上京城最頂級的美人兒,更是無數上京城男人中的夢中情人,一提出她們兩個來,上京城中其他的美女就都黯然失色了。   聽到卞洋所說,眾人皆是哈哈一笑,完全沒將卞洋的話當真。   要是上京城裡其他的女人還好說,但這許家小姐和玉郡主,即便你是太後的侄子,恐怕就憑你們家族那一個侯爺的爵位還是配不上的。   許婉兒,當朝九卿的郎中令許資之女,出身上京城傳承上百年的老牌士族關中許氏,家族中世代都有人在朝廷中擔當三公九卿的高位。許小姐本人更是性格溫順,溫婉可人,又是百年難遇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才學更是得到了許多名師大儒的稱贊,在上京城中人稱美人學士。   玉郡主就更不用說了,出身楚國皇室,潞王的愛女,其一半的北狄血統,給她帶來了異於常人的美貌,喜好騎烈馬,愛狩獵,喜歡舞槍弄棒,英姿颯爽,比傳統的中原女子多了一種野性的美,是名副其實的草原上的明珠,中原人民的公主。   聽著這群士族子弟誇誇其談,鄧堯坐在角落裡獨自苦笑,這群紈絝子弟,談論北伐隻是附庸潮流而已,真正能引起他們興趣的還是女人,殊不知若是真被北狄人攻進了上京城,你們所擁有的財富和美女都要為北狄人所有了。   不過話說回來,不管是平民百姓還是士族子弟都對北伐充滿了信心,全都認為北狄不堪一擊,劉太尉肯定會獲得勝利。那這個原身鄧堯到底是怎麼判斷出北伐要失敗的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鄧堯仔細思考著原身所做的記錄,在他得出北伐要失敗這項結論之前隻有一頁記錄,是記錄上京城物價變化的筆記,鄧堯百思不得其解,它們之間到底存在著什麼聯係。   鄧堯感到很諷刺,就是這群不知道如何行軍打仗,甚至連北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不知道的人,卻並不妨礙他們從北伐中獲取功勞。   陳舉,北伐軍先鋒陳元禮之子,隻要陳元禮在報告中編造一些出征前兩人秉燭夜談,陳舉給出了些如何北伐建議的故事,陳舉不僅能夠分潤北伐的功勞,還能得一個知兵的美名。   楊潤,大司農之子,同理,隻要大司農在報告上說一說楊潤是怎樣提出建議保證北伐軍軍需供給的,就會搖身一變,成了保障北伐軍需的功臣。   卞洋,那就更簡單了,隻要博洋侯在自己的府邸喊幾句支持北伐的口號,自然就會有人上書替他們家族邀功。理由呢,可以是博洋侯在上京城給與了北伐軍強大的精神支持,可以是博洋侯認為北伐必勝的精神強烈影響了北伐軍將士的信心,也可以是博洋侯雖不在北伐軍中,但他誠心希望北伐勝利的願望給與了北伐將士激勵。總之當權的人想要給功勞總會有理由。   總之統治者的指導思想的功勞永遠是第一位的,領導的組織協調的功勞是第二位的,最後,最小的功勞才是真正在一線乾事的。   即使鄧堯原身的判斷是正確的,可是他又有何辦法讓北伐轉危為安,又如何做到在北伐成功之後,掀開壓在身上的士族的大山獲得自己應得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