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往北越寒冷,雖已是初春,但漠北草原深處依然寒風呼嘯。 護羌校尉率軍深入北狄腹地,在距北狄聖地狼居胥山僅有數十裡的地方安營紮寨,與北狄軍隊對峙。 地上的積雪仍有幾寸厚,但護羌校尉的營帳裡卻十分溫暖,五個暖爐熊熊燃燒著,不停的吐出熱氣,以至於姚騌和鬥穀力拓都感到身上已經微微發汗了。 “姚騌你可看仔細了?北狄軍隊的主力都集中在了狼居胥山。”姚騌和鬥穀力拓帶來的消息讓帳中的人都大為吃驚,護羌校尉兩名副將之一的虞行儉更是不可置信的又問了一句, “是的,狼居胥山不僅有北狄西部完顏部,還有中部拓跋部和東部耶律部的軍隊,此外其他大大小小的幾十個部落的軍隊也都在。” 營帳中一片沉默,鬥穀力拓忍不住偷偷抬頭看了看這位傳說中的護羌校尉楚桓。 對於護羌校尉楚桓,鬥穀力拓一直有一種壓迫感,楚桓並不像傳統的武將一樣以勇武著稱,反而以智謀和謀略見長,雖然在羌族的傳統審美中,楚桓文人氣息濃厚甚至有些文弱,可沒有任何一個羌族的戰士否認楚桓是歷任護羌校尉中最為強大的。 羌族地處中原漢族,北狄族和西域諸族的夾縫之間。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羌族剽悍勇猛的民族特征,因此自古有言:羌族不滿萬,滿萬無人敵。掌管這樣的一群人,沒點過人的本領是不行的。 朝廷在此之前派過的護羌校尉,隻是憑借楚國強大的國力將其壓服,楚桓被派來擔任護羌校尉,他憑借著其過人的膽識和謀略將桀驁不馴的羌族戰士馴服,更是與羌族戰士們衣同衣,食同食,寢同寢,深得羌族戰士們的擁護,至此羌族才完全歸順楚朝朝廷。 “校尉,你倒是拿個主意呀。” 說話的是韓重威,韓重威是護羌校尉兩名副將中的另一個。 通常打仗謀劃這種事是楚桓和虞行儉做的,他隻管帶兵沖鋒就行了,可現在兩個人都不說話,脾氣火爆的韓重威就忍不住問了一句。 “好了,二位兄弟辛苦了。你們到軍需官那裡領了賞,早點回去休息吧。”虞行儉揮揮手讓姚騌和鬥穀力拓二人退下了。 “按照姚騌說的,敵軍就在咱們的正麵,而且不隻是西部北狄的完顏部,就連遠在草原東部的耶律部也有軍隊前來支援。本來咱們是牽製敵軍的偏軍,如今已經變成了正麵迎戰,以九千對十萬咱們沒有勝算,還請校尉早做決斷。” 見營帳中隻剩下自己,虞行儉和楚桓三人,也就不怕動搖軍心,韓重威無所顧忌的說到, “虞都尉,咱們派出去聯絡劉太尉軍隊的兄弟有消息了嗎?” 雖然韓重威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楚桓依然不緊不慢的說到, “稟校尉,在漠北草原的斥候均回報並未發現劉太尉蹤跡,前幾天我又派出了好幾隊斥候去漠南草原查看,但現在都沒回來報告。” “這可真是怪事了,劉太尉數十萬人的軍隊怎麼會憑空消失。” 楚桓眉頭緊鎖的來到營帳中掛著的地圖前,一邊仔細觀察著地圖,一邊大腦飛速運轉著。認真研究劉知進的進軍路線,希望能從中看出一絲端倪。 不管北狄諸族在狼居胥山聚集了多少軍隊,楚桓都不擔心,他關心的是劉太尉的軍隊在哪裡,剛剛匯集起來的北狄士兵,指揮不暢通,相互之間缺乏協作,即使是整個北狄的軍隊雲集於此,等到劉太尉大軍一到,楚國禁軍也有一戰之力。 楚桓在地圖上仔細觀察著北伐軍的進軍路線,劉太尉率軍從上京城出發,一路經渭橋關,正縣,樓縣,常縣,右北平,衡州,過嘉峪關,全在大楚境內,一路行軍正常,均有軍報傳來。且北狄族的主力已全部回撤到狼居胥山,自己的軍隊就守在北狄軍隊與劉太尉北伐大軍的中間,北狄也不可能派兵偷襲。如此,在嘉峪關和沱沱河之間應該也沒有能夠威脅到大軍的勢力,可偏偏北伐大軍就在沱沱河邊憑空消失了,真是令人難以理解。 看到校尉楚桓看著地圖,眉頭緊鎖。一旁的韓重威忍不住插話道,“會不會太尉像咱老韓一樣,看不懂地圖迷路了,本來應該向北,卻走反了,又向南折回去了。” 劉太尉是軍中名將,又怎麼會看不明白地圖,何況大軍行軍,軍中總會帶著幾個熟悉路線的向導,走錯路的可能性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韓重威這麼說,也隻不過是看營帳裡氣氛緊張,開個玩笑罷了, 玩笑歸玩笑,可是楚桓卻聽了進去,心中的不解也有了答案,不由得對著韓重威笑了起來。 韓重威看到楚桓正微笑的看著自己,連忙說道:“校尉大人,末將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 從南到北,從北到南,眉頭漸漸舒緩開來的楚桓對著韓重威說到:“或許韓都尉真的說對了,隻是劉太尉不是迷路而已,” “校尉大人就不要再取笑末將了,太尉的軍隊還不知在哪裡,可北狄的十萬大軍就實實在在的在咱們的前麵,如何應對北狄軍隊這才是當務之急。” 楚桓並沒有著急回答韓重衛,而是轉過頭來對虞行儉說到:“虞將軍,你再派出一隊騎兵繼續搜尋劉太尉的軍隊。另外,你再從軍隊中精選300名士兵,由你親自率領,裝扮成普通百姓秘密潛入到上京城,留在潞王府,聽從父王的安排,我再寫一封密匝,將這裡的情況告知潞王,切記一定要秘密行事。” 朝廷讓楚桓率領羌兵協助劉太尉北伐的召令一到,作為軍中宿將的楚桓便敏銳的感覺到這次北伐的時機有點怪,便與虞行儉討論過其背後的真正目的,虞行儉一聽楚桓的安排便知道楚桓的意思了。 楚桓交待完虞行儉又對韓重威說到“還請韓將軍立刻率軍迎向北狄大軍。” “迎上去?” 九千軍隊主動向十萬大軍進攻實在不是一個好辦法,韓重威不解的問道。 “咱們在北狄腹地,我們的偵騎能找到北狄軍隊的主力,相信北狄的偵騎也早已發現了咱們,隻是雙方都在試探,不敢貿然行動而已,咱們顧忌他們大軍雲集,他們則顧忌太尉的主力不知在何處,這種情況下,自然是自信的一方先出手,若咱們主動出擊,敵軍就會認為是我軍主動誘敵,劉知進的主力部隊肯定就埋伏在後麵,因此便不敢進攻,反而會主動後撤。此戰的關鍵便在敵軍不知太尉所率主力的位置,不敢貿然出擊的疑心上。”楚桓對韓重威解釋道。 楚桓解釋之後,韓重威恍然大悟,得令之後便準備出帳準備向北狄主動進攻。 “韓將軍等等。” 鄧堯出言叫住了韓重威,又轉頭看向欲言又止的虞行儉,“虞將軍你想說什麼就說。” “將軍,我看還是您親自率軍前往上京城為妥,若日夜兼程或可在劉太尉之前趕到上京城。看此情況,世家大族和劉太尉北伐的目的應該均未達到,或許新興的軍事貴族此時已經掌握了北伐軍,上京城必有變化,將軍皇族出身,正借機可撥亂反正重歸中樞。” 楚桓的楚是大楚的楚,其雖出身楚朝皇族,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大楚朝廷的邊緣人物。 大楚建立是依靠的各個士族的支持與妥協,大楚皇族無力也無法消滅這些在地方上盤根錯節,實力強大的士族,因此大楚朝轉而在政治和經濟上依靠地方士族管理民政,收取財賦,各個世家大族在各自領地也就擁有較大的獨立性和權威性。 為了控製和削弱這些士族,大楚朝在軍事上實行強乾弱枝的體製,在中央實行募兵製,擁有數量龐大的禁軍,在地方上實行府兵製,隻有少量府兵用以維持地方治安,借此形成中央對地方在軍事上的絕對優勢。 除此之外,大楚皇帝還廣封宗族。在大楚邊疆和各處險要之處設立軍鎮,招募士兵駐屯,以宗室成員為都督,大者連州並縣駐屯十數萬,中者所轄數縣駐屯數萬,小者一縣之地駐屯萬餘,以達到拱衛中央監視地方的目的。 隻不過潞王楚泓與太祖皇帝楚呈政見不合,因此隻被封為了個潞王這一有名無實的爵位,既無朝中顯赫的職位,又不出鎮地方手握軍權,楚泓也一直在王府隱居,不置產業,不結交朝臣,不參與政治,甚至也不設置護衛,成為了一位散居王爺。後來以致京城人人都知道有這麼一位賦閑的王爺,即使楚桓是他們這一代皇族子弟中論能力可謂是鳳毛麟角,又是大楚皇族的直係,也隻給了一個護羌校尉這樣一個邊疆之地的小鎮軍事統領。 但作為楚桓下屬的虞行儉知道楚桓能力不止如此,地位也不應如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因此才如此建議到。 “虞將軍,韓將軍,下麵的話出吾之口進君之耳,萬不可外傳。”楚桓聽了虞行儉之言決定和自己的兩位心腹攤牌,將自己的謀劃全盤托出。 虞、韓二人聽後立刻嚴肅以待,靜靜聽著楚桓要說的話。 楚桓看了看地圖,嘆了口氣,說到:“北狄大軍已經集結,若聽到什麼風聲,大軍轉守為攻,兵鋒直指上京城那整個中原就危險了,我必須在這裡拖住北狄大軍。” “而且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先破後立才有新局,我欲借北伐軍之手先破後立。” 楚桓一字一句的說出,兩位下屬聽到則是震驚不已。 經過短暫的震驚,虞行儉、韓重威立刻跪倒在地:“願為將軍鞍前馬後,肝腦塗地,以成大業。” 楚桓的目光在地圖上來回移動,最後落到了嘉峪關上,要想進入上京城,嘉峪關和上京城城防如論如何也繞不開,嘉峪關地勢險要,其後便是地勢平坦的平原,因此經過歷朝歷代的建設,已成為了一道無可撼動的屏障,而上京城作為楚國都城,城墻自然固若金湯,如果沒有數倍於守軍的進攻軍隊是不可能從外麵攻進去的。 由於這兩道屏障的存在上京城也就有了號稱不會被攻破的底氣。但並無絕對,隻要是從內部進攻那這兩道屏障也就形同虛設了,如今他們對劉太尉來說就完全是擺設。想到這裡,楚桓又嘆了口氣,喃喃自語到,看來這次北伐的重心不在北狄,而在上京。破對北伐軍來說易如反掌,而這立,自己是否能夠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