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對麵的高瘦男子，李姨眼睛一亮，拽著辛野就把他交給了對方，一邊拽還一邊說： 　　“老湯你來的正好，我都忘了你今天上午在庫房來著，你領著辛辛去吃飯，我還得把供香房收拾一下！唉不行啊有段時間沒用竟然這麼臟真是不能忍...” 　　說罷李姨丟下了辛野和“老湯”，急忙返回了身後的供香房，留下初次見麵的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不一會兒，還是那位高瘦男仙警率先打破沉默： 　　“你好，辛辛，這應該是外號吧？要用外號的話，你叫我湯老師就行。” 　　“好的，湯老師”，辛野答應了，“我叫辛野，您是姓湯嗎？” 　　“不，我姓水，單名一個易字。”湯老師（真名水易）一邊解釋還一邊用手指在空中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辛野想到湯的繁體字，立刻明白了這個外號的來歷。 　　“但是啊我挺無語的”，湯老師馬上感慨道，“我一直想說：湯的繁體字不是三點水加一個易啊！” 　　這下輪到辛野無語了，好在湯老師又換了話題： 　　“抱歉扯遠了...那個辛野啊，新入職第一天值得慶祝啊，走咱一起去食堂！我買單！” 　　... 　　水易帶著辛野走進電梯，如李姨之前所說按下了按鈕“145”去往食堂。在5層的按鈕出現時，辛野用餘光看到金屬的電梯墻壁上仿佛映出了一個白衣小女孩的身影，但隻是一瞬間就消失了。 　　看辛野似乎有點在意，水易就和他說：“電梯裡的小女孩叫司齡，是個好奇心比較大，但膽子又比較小的器靈...器靈也就是靈器的靈智...她時不時會醒來，醒來見到不認識的人，就會湊過來瞧一瞧，如果她盯著你看也沒事，你別理她，她過一會兒就自己走開了。” 　　辛野好奇問道：“如果我理她了呢？” 　　水易苦笑：“那她會在你每次進電梯都纏著你不放，向你要東西，你不給的話，她就惡作劇捉弄你！比如按了按鈕沒反應，你想去二層偏偏給你送到四層，嚴重點還有電梯燈不停閃爍，轎廂運行時突然停了...關鍵是她向你要東西時，你也不能給，她要三次四次沒得手，也就作罷了...我有個朋友當初遇到這事，以為可以用糖果糊弄過去，給個一兩次還行，誰知道次數多了，她就改要草莓冰淇淋了！後來一打聽才知道，合著她以為你想給她上供了，所以胃口越來越大...最後還是家長出手才把這件事擺平了。” 　　聽著老湯繪聲繪色地說著往事，辛野默默地選擇不去戳破真相。而在他聽到“家長”這個詞的時候，李姨的形象立刻浮現在眼前。 　　“叮咚，食堂到了！” 　　一聲清脆的童音告知電梯裡的兩人已經到達目的地。轎廂的鐵門打開，辛野先走了出來。緊跟其後的水易出來時，轎廂的門突然合攏，夾住他的腿，把他絆了一個趔趄。好在電梯門合攏的力量並不重，隻是夾了一下就馬上分開了。 　　不能在人家麵前說壞話。辛野看著正在揉腿的水易，如此想到。 　　... 　　辛野和水易經過電梯間來到食堂。這裡人聲鼎沸，幾百號穿著統一製服的仙警們在寬敞的大廳裡來來往往。辛野一上午就見到五個人，本以為所裡人不多的，卻沒想到這裡竟然有這麼多人。 　　大廳中間是一條大道，從這頭到那頭足有百米。大道兩側是用餐區，放眼望去都是四座飯桌重復擺放，兩張桌子間勉強留有夠兩人錯身的過道。現在桌子基本都坐滿了，零星幾個空位八成也有人占座。打飯檔口則在兩側靠墻的位置依次排列，每個檔口上都有寫著菜係的玻璃櫥窗，菜品種類從涼菜冷葷、鹵味熟食到主食大菜、飲料羹湯應有盡有，隻可惜現在所有的檔口基本都是大排長龍的狀態。行走間，熟人談笑聲、打飯吆喝聲、碗筷敲擊聲、夾雜著各種飯菜香氣讓辛野感覺反差十足——十分鐘前他還在四樓所長室的雲上仙臺，現在卻來到了煙火人間。 　　“喲，阿湯哥，辛辛！這裡這裡！” 　　人群中一個鶴立雞群的身影向著辛野和水易招手，那是“大個兒”金達。他迎向兩人，接著對辛野埋怨道：“咋耽誤那麼久？還說讓你先回一樓然後一起去吃飯呢，要不是我餓極了偷跑，現在還跟管家和眼鏡兒傻等你呢！” 　　水易則在一旁打圓場： 　　“沒事不怪他，第一次見領導花的時間長是常事，更何況還得供香。小丁和小王還沒下來嗎？” 　　“還沒呢，阿湯哥”，金達對水易表現的很客氣，“那麻煩您帶著辛辛，我這就回去叫她們一趟！” 　　說完金達就匆匆趕回電梯方向，連水易囑咐的“老地方集合”都追不上。 　　辛野跟隨水易走向大廳的另一側，一路上和很多仙警擦肩而過，走到排隊人群中間時還得靠水易開路。 　　“咱們所裡的仙警原來有這麼多嗎？”穿過擁擠隊伍的辛野忍不住問道。 　　“哪兒啊？！咱們所的正式警加上你就六個人，就算有外勤也兩隻手就數過來了！”水易笑道回答道，“在這裡的可不隻是悟道口的仙警。由於食堂成規模才好管理，所以通常是好幾個派出所共用一個大食堂。咱們現在的地方是洋澱區第一食堂，實際上是一片秘境，包括悟道口、中官屯、萬楊、下天等好幾個派出所的仙警都可以通過電梯來這裡用餐。對了，對這裡的打飯大媽保潔阿姨也得客氣點，她們不屬於公安係統，而是隸屬於公家的農糧部門珍饈齋，是和至善寺、白醫館屬於同一級別的兄弟部門。” 　　“原來如此”，聽到水易提起的幾個兄弟部門，辛野想到在新人禮包中見過這些名字。 　　兩人一路穿行到大廳盡頭，辛野才發現這裡還有被屏風分隔出的一塊高級用餐區。這個區域鋪著地毯，用的是十人帶轉盤的大餐桌。整個區域的麵積放在在普通用餐區可以擺上二十張四座飯桌，而在這裡隻能容納下三張大餐桌。 　　水易對辛野說：“你坐在這裡等我和其他人一下，我還得去最裡麵的財務窗口換些飯票。對了，忘說食堂買飯不用現金，得用專門的飯票。你以後打飯也得需要，在這吃飯一頓就四五塊錢，我先幫你換三十元的吧？” 　　辛野點頭說：“好，待會把現金交給您。” 　　水易剛想離開，走了兩步又轉身問辛野：“你有啥想吃的嗎？我換完飯票順帶幫你買了。” 　　辛野看到剛才有人端著番茄雞蛋麵，於是也說要一份。 　　水易表示知道，隨後離開了。偌大一個用餐區隻剩下辛野一個人坐在中央的大餐桌上。 　　然而沒過多久，兩個沒見過的男仙警一左一右走到辛野麵前，左邊那位先挑釁似的說道： 　　“沒見過的臉喲~弟兄你混哪兒的？” 　　右邊那位馬上跟了一句： 　　“懂不懂規矩啊？這是你坐的地兒？” 　　聽著這兩句有些刺耳的話語，辛野抬起頭仔細打量起麵前這兩個人。他們兩個看著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身材消瘦骨節凸出，留著鋥光瓦亮的大背頭還戴著墨鏡，要不是穿著仙警的製服，感覺更像是地痞多一些。左邊的人頭上插著柄梳子，右邊的人嘴裡叼著根牙簽，除此之外這兩人就像是鏡像復製的一樣。 　　辛野看他們的樣子就有些反感，於是回答道： 　　“我是坐在這裡等人的，兩位也是想坐這桌的？不過我來的時候也沒看見上麵有寫誰的名字。” 　　“喲，這話聽著挺狂啊！不錯，我喜歡！”左邊的說道。 　　“切，不會說就別說了！煩人，討厭鬼！”右邊的說道。 　　兩個仙警不依不饒地湊到了辛野靈身邊。他倆一左一右把辛野夾在中間，交替對他說道： 　　“小子！這貴賓席可是隻有月度前三的人有資格坐！” 　　“蝦米！識相的就別和我們中官屯任申二將軍叫板！” 　　接著兩人一起說： 　　“滾！別給臉不要...”*2 　　“靜！” 　　一聲斷喝！之後兩張黃紙飛來，將大放厥詞的兩人的嘴巴粘了個嚴嚴實實！另一邊，端著一碗番茄雞蛋麵的水易陰沉著臉，甩出紙符的手還沒有放下。 　　辛野看著身旁的兩個人慌張地想撕開嘴上的封條，卻怎麼也撕不下來。 　　“中官屯的任風和申冰...兩位小同誌，你們所長沒教過你們‘遵守用餐禮儀’嗎？”水易走到桌邊放下麵說道，此時他那副笑瞇瞇老好人的模樣全然消失，上位者的氣場如千萬鋼針一樣籠罩著中官屯的兩位仙警，逼得那兩人冷汗直流。 　　然而此時又一道光芒如刀般飛過，將兩人嘴上的封條瞬間斬除。獲得釋放的兩人大口呼氣，迅速逃離了餐桌，跑到那位施咒的女性背後站定。 　　看到那位女性的容貌，辛野一時間以為是李姨李保家來了，但仔細辨認還是會發現她和所長的長相有些許不同，應該是姐妹之類的親屬。 　　那女人姍姍走來，向辛野和水易鞠躬開口道： 　　“十分抱歉！本人作為所長剛剛上任不久，還是不如姐姐成熟，教育屬下不力，沒讓他們提前認識悟道口水警士這等世外高人。水警士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幾個不懂事的小輩如何？” 　　這番話看似道歉，其實又夾槍帶棒，聽得水易眉頭一皺，反駁道： 　　“李衛國所長，您這話可太貶低自己了，你我同為一級警士，叫我大人可是要折煞我了。” 　　李衛國聽到這話挑眉一笑，繼續說道： 　　“在悟道口論資歷您才是第一人，這點就是姐姐也得甘拜下風，不是嗎？然而熬了這麼多年，卻讓我們姐妹先後得了所長之位，水警士不是世外高人又是什麼呢？” 　　聽著李衛國針對自己的言論，水易臉色發黑卻沒辦法反駁，看來是被戳中了心事。這時辛野卻主動站了出來： 　　“您好，李所長！我之前雖然沒聽說過您，但我們所長和您一個‘保家’一個‘衛國’，想必就應該是名如其人才對吧？個人以為既然叫‘衛國’，有能耐就去應該去打擊犯罪，而不是在這裡和同行打嘴仗，您覺得呢？” 　　“幾天沒見，沒想到姐姐手下多了個會說話的~”李衛國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你叫辛野對吧？我看過你的檔案，畢業成績不錯，但也別太自負了...兩天後的咒決課程，我倒想看看，你會不會和同行打嘴仗？” 　　李衛國含笑說完，不等辛野回應就帶著任風和申冰離開了——沒多遠，就在辛野和水易旁邊的大餐桌坐了下來。那兩人嘴裡還小聲念叨： 　　“喲~~悟道口那家夥吃飯都能炫仙法！真狂啊我也想要！” 　　“切！就是連續三次全區月度第一嘛？有什麼了不起的？” 　　不久後又有一些仙警過來坐到那桌，看樣子他們和李衛國三人十分熟稔，應該都是中官屯派出所的成員。 　　馬上丁靈和金達也來了，與水易、辛野坐在一起。 　　“別理他們！中官屯的任風和申冰，兩個紅眼怪！萬年老二！”丁靈坐到了辛野的身邊說道，順便也把他看向隔壁桌的目光拉了回來。辛野回頭發現大個兒金達後麵就沒人了，於是他問： 　　“還有王侵呢？” 　　“眼鏡兒早就到了啊！”丁靈指了指旁邊。 　　辛野嚇了一跳！身旁另一側的王侵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而且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端著那碗番茄雞蛋麵埋頭開吃了，連頭發末端掉進餐盤裡也渾然不覺。找書苑 www.zhaｏshuｙuan.com 　　... 　　粉色頭發的男人提著一隻黑色手提箱，走在一條泥濘的田埂上。田埂兩旁都是大片鬱鬱蔥蔥正在拔節的茭白，現在這個時節已經長到了大腿的高度。 　　男人慢悠悠地走到田地中央站定，接著打開了黑色手提箱攤開放到了地上。如果此時有人經過，一定會驚訝地看著箱子裡的東西——那是一捆捆擺放整齊的紙鈔，紙麵呈現嶄新的綠色，單是拿出其中一捆就足夠一個家庭一年的開銷。 　　而男人對這大量的紙鈔毫不上心，直接從身上穿著的馬甲中掏出一個玻璃瓶。玻璃瓶中是一些琥珀色液體，其中還泡著一隻長著蠍子尾巴的壁虎。 　　男子擰開瓶蓋，將瓶子裡的東西全部倒在紙鈔上麵，嘟囔了一句“搞藝術就是費錢”。之後他收起瓶子，從耳朵裡掏出了一根還在冒煙的線香丟進手提箱裡。霎時間火光躥起、火星升騰，大捆大捆的紙鈔在烈焰中焦黑褶皺、化為灰燼。 　　而隨著火焰燃燒，男子四周的茭白田地也發生了奇妙的變化。一叢叢茭白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碾壓，就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在田地裡塗抹按壓。不久後，無形之力停下了，田地裡以男子為中心形成了規則的怪圈圖案。 　　隨後，一股磅礴的力量震顫著從男人腳下傳來。頃刻間，一棟混凝土大樓在怪圈中破土而出，直接將男人帶到了大樓天臺之上。 　　男人滿意地打量了一下大樓的屋頂，然後喃喃自語： 　　“這回該起個什麼名字呢？社會的真相？還是階級食物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