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到的？”辛野驚訝地看著身邊多出來的王侵問道。 　　王侵繼續吃沒有說話，一隻手拿出記事板，刷刷幾筆後給他看。上麵寫的： 　　“從你和那女人說話開始，抱歉我想支持但有心無力。” 　　“剛才的事情你都目睹了？” 　　王侵擦掉記事板，又是刷刷幾筆： 　　“你說得很好！不過邏輯有點問題，打擊犯罪和同行吵架又不沖突。” 　　“小王你還是喜歡吃獨食呢！”水易說著落座，看向王侵調侃道：“不過這麵是給辛野買的。” 　　王侵抱著碗把頭埋得更低了。 　　水易向辛野尷尬一笑，“小王她比較喜歡吃番茄炒蛋，雖然吃錯了...但這麼害羞的她能和大家一起吃就是心意了！辛辛你還有啥想吃的？我再請！” 　　“行了行了，湯老師您還是把錢包收好了吧”，丁靈說話間按住了水易想要掏錢包的手，“辛辛的迎新宴當然是走團建費了，李姨都批準了。” 　　正說著，兩個服務員端著大托盤走過來了，每個托盤上都滿滿當當地擺了好幾樣菜。管家丁靈又站了起來，協助服務員們往轉盤上布菜，一邊碼一邊還介紹道： 　　“紅燒牛肉、魚香肉絲、西芹雞丁、紅燒茄子、乾煸豆角、還有眼鏡兒和辛辛都喜歡的番茄炒蛋”，一個托盤清空了，丁靈又端起另一盤繼續，“還有主食米飯、炒麵、花卷、肉龍、鍋貼一樣一份！五個人六個菜，應該夠大家吃的了。” 　　“夠了夠了，這公款消費也太腐敗了！”水易說著招呼丁靈坐下，臉上有些心疼的表情，“領導不吃光咱們吃，我都臊得慌。” 　　“對了，李姨還讓我把兩張畫交給你和大個兒，不過現在是不是不太方便？”辛野拿出隨身的文件袋對丁靈猶豫問道。 　　“這就有見麵禮了？謝了辛辛！” 　　金達搶先丁靈做出了回應，而後者也表示沒關係。於是辛野就把在所長室素描的兩張肖像畫分別遞給了兩人。 　　金達接過畫之後，隨口誇了一句畫得挺像，然後念了一聲： 　　“兵”！ 　　隻見金達手上金光一閃，那幅肖像畫上的鉛筆線條紛紛活動起來，之後脫離紙麵凝聚成一個模樣與金達十分相似的巴掌大的小人。小人的身體看上去就像是用很多細線編織成的，細線之間存在很多縫隙，通過這些縫隙可以看穿小人的身體。那小人成型後活動了一下手腳，接著就從紙麵上高高地跳了起來，直接降落在金達的頭上消失不見了。素描肖像畫隻剩下了一張白紙。 　　看著金達這番操作，辛野還來不及表示什麼，丁靈那邊又拿著畫念了一聲：“扮”！ 　　又是一道金光，這次是從丁靈的衣兜中竄出來打進了畫裡。那幅肖像畫上金光如漣漪般擴散，將之上的每一筆都染上了金黃。紙麵隨之逐漸變得彎曲、凹凸，並按照筆觸變成了一張金色的立體麵具。麵具緩緩升起，其上的容貌愈發虛幻透明，重疊到了丁靈的臉龐上逐漸貼合，並最終融入了她的肌膚。做完這一切後，辛野感覺丁靈她似乎變漂亮了一些，但和自己畫像的模樣又不太一樣。 　　兩人分別秀了一手，惹得旁邊中官屯的那桌又一陣斜視。 　　想到之前任、申兩個家夥的說法和丁靈提到的“萬年老二”，辛野明白了高級用餐區的三張大桌，就是給月度前三派出所的優待，而這個區域也就因此充滿了各種摩擦和火藥味。但從另一方麵想，這也是悟道口派出所名列前茅的證明，讓辛野對未來的工作充滿了期待。 　　“好啦好啦，咱們吃咱們的，別忘了這頓可是要慶祝辛野加入悟道口的啊！”水易恢復了平時笑瞇瞇的模樣打起了圓場，“這裡我最年長，姑且我起個頭，以茶代酒，敬辛野一杯！” 　　說罷水易起身端起了茶杯。丁靈和金達也相繼舉杯站起來。王侵則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個伸縮手似的的玩具，坐著就把茶杯舉得老高。 　　眾人將杯子湊在一起，辛野於是也拿起杯子站起來了。叮的一聲！五個杯子彼此相撞，形成一個完整的圓圈！ 　　“歡迎辛辛加入悟道口派出所！”*3.5 　　時間流逝，迎新的午餐在風波中開場，又波瀾不驚地結束了。 　　餐後，悟道口的五人組率先離開了高級用餐區，將隔壁中官屯那些在意的目光甩在了身後。吃飽了的辛野揉了揉肚子，卻還在想著食堂的紅燒牛肉味道真是一絕。 　　幾個人結伴走進電梯。電梯門關上那一刻，一種鬆弛的氣氛彌散開來。水易用閑聊式的口吻將辛野麵對中官屯三人的事講給金達和丁靈聽，王侵則在一旁用記事板畫畫補充。 　　金達聽完猛地一拍辛野的後背，哈哈大笑說： 　　“辛辛你很勇啊！實習警員就敢和一級警司叫板！” 　　丁靈則扶了扶額頭對辛野勸說道： 　　“初生牛犢不怕虎！李衛國可是個頂級難纏的主，和咱們所長積怨很深的，她要是有心說你藐視上級，你就不怕入職當天被開除了？” 　　金達則反駁說： 　　“堂堂警司還和實習生過不去，這傳出去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嗎？” 　　水易嘆了口氣說： 　　“她才不會乾這麼傻的事，李衛國的行事風格向來是軟硬兼施的，去年她就天衣無縫地從咱們這裡搶了不少功勞過去...關鍵是悟道口和中官屯離得近，又少不了要經常合作。” 　　辛野好奇地問道： 　　“這種事李姨不管嗎？” 　　聽到這話，水易的臉色變得有些奇怪，但他斟酌了一會兒還是回答道： 　　“領導她...是比較看重親情的，而且對於這個妹妹一直都很照顧，反而是李衛國這個人，處處都想要壓她姐姐一頭，完全不顧及親情。” 　　辛野聽著水易的話，明白這兩姐妹之間恐怕有很復雜的糾葛和歷史問題。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事外人確實不好管。 　　電梯順利回到悟道口派出所的一樓，金達招呼一聲直接去執勤了，丁靈返回了前臺，王侵則表示要去沒人的會議室裡午休一下，辛野在水易的帶領下首次來到了自己的工位。 　　一樓的辦公區有八個工位，每個工位就一個帶抽屜的辦公桌和一張椅子。兩張辦公桌背靠背並緊成組，四組一排就是辦公區的所有陳設了。 　　辛野的位子是在靠裡一排的第一張桌子，桌子上放上了記事本、紀律手冊和蓋章的入職通知書。他對麵就是金達的工位，那張桌子上擺著一張明顯是在照相館照的彩色全家福。照片上金達和他的爸爸兩人站在後邊，他倆都很高，就像是兩棵挺拔的白楊；坐在前邊的的應該是金達的媽媽和妹妹，他妹妹也不小了，她們母女兩個長得很像。 　　王侵的工位則在最裡麵的角落裡，那是房間裡唯一一個桌子上麵有計算機的，大屁股的顯示器上還堆放了不少書，靠近她工位一側的墻壁上貼滿了各種顏色的小紙條，連隔壁的無人工位上也被放了一摞又一摞的紙質文件。 　　丁靈常駐在前臺，水易則不在一樓辦公。辛野不禁想象自己來之前，金達和王侵在這間八人工區可真是過於寬敞。 　　“領導剛才來信兒了，說讓我來帶帶你。”水易走過來招呼辛野，“現在我要出警，你跟我來吧！不管李衛國在兩天後的咒決課程布置了什麼，我可以提前給你預習一下！” 　　“好的！”辛野點頭和水易朝大門走去。 　　“對了，你今天吃飯是沒用到，這裡是中午幫你換好的三十元飯票，你點點看對不對。” 　　水易說完遞過來一個鐵皮小盒子。辛野把盒子打開：首先是一遝藍色花紋的小紙片，每張麵值1元，紙票下麵是四個綠色小塑料片，上麵寫著麵值5角，還有五個白色穿孔小圓片，應該是每個1角。 　　辛野點了下沒錯，轉頭拿出錢包掏出三張灰色的十元紙幣遞給水易。水易收好後兩人就告別前臺的丁靈，來到了派出所外的小院裡。 　　院子裡隻有一輛白底藍條的警車。辛野以為要上車，水易則擺擺手表示距離近不用開車，讓他和自己站在一起就行。 　　水易拿出萬卷符，放出黃色紙帶在地上盤成了一個環繞他和辛野的圓圈。接著他氣沉丹田，短呼一聲“動！”盤成圓圈的紙帶在咒決驅使下一飛沖天，帶動其中的兩人也化為流光緊隨其後。 　　被咒符帶上天的辛野卻並沒有被拋上高空感覺，在他看來隻是金光一閃，然後腳下的地麵就突然縮小了，悟道口派出所的小樓就變得像火柴盒一樣，旁邊熙熙攘攘的菜市場也成了螞蟻搬家的樣子。 　　而他則一點也不覺得高，因為腳下還是感覺踩得實實在在的，就仿佛地麵上的一切都變成了電視機屏幕裡縮放的畫麵，而觀眾當然不會因為電視裡的子彈而覺得身處危險。 　　不一會兒，辛野腳下屏幕裡的畫麵又極速放大了。這次放大的角度和剛才縮放時有一些差異，要形容的話就像是走了一條拋物線的形狀。等地麵變回原始尺寸後，水易帶著他邁出了紙帶組成的圓圈。辛野發覺他們已經來到了水木大學老人宿舍了，這裡距離派出所足有兩站地。 　　此時，天空上還殘留著什麼東西，他抬頭看去，發現是一道金虹橫貫長空，這一端是自己現在的位置，另一端則是悟道口派出所的方向。不過，那金虹很快就變淡消失了。 　　水木大學的老人宿舍是幾棟紅磚砌成的四層筒子樓。兩排宿舍中間的通道兩側種著好幾棵法國梧桐。這些法桐樹齡長達三十年，此時已經是枝繁葉茂，高過宿舍樓了。 　　“報警的是一號樓的一位老阿姨，”水易向辛野介紹，“這位老阿姨被鄰居叫做老巫婆，其實她是姓吳，該叫吳婆才對！她和我們所也打交道好幾次了，現在就住在一號樓四層的414。” 　　辛野覺得這地址真不吉利，住在這裡的人估計也不是省油的燈。 　　因為落漆而顯得斑駁的木質宿舍大門被推開，辛野和水易走進了一號宿舍樓。樓裡十分昏暗，一條通道貫穿樓層，通道兩側房門兩兩相對。同側房門的間距由於透視的關係逐漸縮小，延伸到視野盡頭，那裡有一扇透著模糊光亮的窗戶。 　　通道裡亂七八糟。有些房門在通道上方牽了鐵絲，在上麵晾起了五顏六色的衣服。衣服滴答的水漬，在地麵上形成明顯的痕跡。有些房門則在門口擺上雜物，它們可能是一堆包著報紙的白菜，可能是放滿了大蔥的紙箱，也可能是一輛架在三條腿板凳上的兒童三輪車。 　　辛野跟隨水易走樓梯上到四樓。宿舍樓梯的一邊是塗著綠漆的鐵欄桿，基本每層欄桿上都鎖著一輛自行車。樓梯拐角處有鐵蓋子的垃圾通道，但蓋子和投放口都已經銹跡斑斑。辛野看到三層的垃圾投放口甚至都銹出洞來，爛菜葉從裡麵漏出來，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惡臭。 　　兩人一到四樓通道，一股剛用舊墩布拖過地的水腥味道，和一股難聞的煙熏火燎熬中藥的味道，混合著撲麵而來，讓辛野和水易都不禁皺起眉頭、捂住鼻子。 　　在似乎是剛拖地過的、濕漉漉的通道裡繼續走了一段，找書苑 www.zｈaosｈuyuan．com 辛野看到前麵有一個身穿白色跨欄背心、手拿大葉蒲扇的禿頂老大爺，正在專心用黃泥爐燒著砂鍋。爐子破了一角，露出裡麵燒得通紅的蜂窩煤。看來熬中藥的味道來源找到了。 　　水易見到那人愣了一下，之後上前招呼一聲： 　　“福伯！是不是吳婆又出事了？帶我們過去吧！” 　　被叫做福伯的大爺抬起頭，激靈得一拍蒲扇，趕緊領著兩個仙警往前麵走，走在路上嘴也不閑著： 　　“哎呀！老巫婆又把自己治壞了，就隻能我等著警察過來咯！” 　　“老巫婆她對梧桐過敏的啦，地得反復地拖才能好受一點啦！” 　　“老巫婆還不聽人勸啊，在學校大半輩子就是不願意搬家的喲！” 　　“老巫婆她很靈的啊，這個藥是要熬給她的呀，她可不能有事的啊！” 　　414號房間到了。 　　福伯拿出鑰匙打開門。 　　門開了，裡麵是一隻和門一樣大的眼睛，那尺寸簡直就和辛野早上看到的火車巨手同屬一個人。 　　但很快那眼睛就移走了，門裡掠過一個巨大的鼻子，然後又成了半隻大嘴和一顆下巴上的黑痣——顯然門裡的並不是屍體，而是一個活人的龐大頭顱。 　　大嘴開口道：“你們可來了，我頭大了一個小時了。” 　　... 　　... 　　一間混凝土大樓內，兩個人正在對話。 　　“您好，以下條款需要您仔細閱讀。第一條，加入本公司需要自願放棄人類身份，是否同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