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短的時間交代好後，石鼎奕連忙下樓，一如既往地看不見人。 　　這回石鼎奕撥通女兒的電話可謂是駕輕就熟。 　　剛一接通，女兒迫不及待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怎麼樣？好了嗎？可以去找程黛娥了嗎？” 　　石鼎奕隻能安撫女兒：“茜茜，先別急。剛剛我去對方家裡，得知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女兒有些不解：“什麼消息？” 　　石鼎奕深呼吸一口氣，對女兒撒謊的感覺並不算好受。 　　他想了想，還是直接開口道：“程黛娥她……好像生病了，總之沒辦法出來玩了。” 　　女兒大失所望，仍有點不敢置信，追問道：“生病了？是什麼病？嚴重嗎？” 　　石鼎奕硬著頭皮繼續編造：“好像隻是流感而已，發燒了，不能出來玩。等病好了就可以繼續找茜茜玩了。” 　　女兒沒有說話，石鼎奕隻能順著前麵的話繼續說：“怎麼樣，要不要上去，看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跟程黛娥說的。可以讓她的家人傳達一下。” 　　女兒興致不高地“嗯”了一聲。 　　石鼎奕征得了女兒的同意，快步向樓上走去。 　　沒幾步，就到了程黛娥曾經的家門前。 　　石鼎奕敲了敲門，那位中年婦女倒是很靠譜，沒有食言，很快地就打開了門。 　　打開門，看見了石鼎奕，思考了一瞬，開口道：“這不是石茜秀的爸爸嘛。剛剛不是說了，程黛娥生病了，不能出去玩嘛。” 　　石鼎奕解釋道：“我女兒，她非要跟程黛娥說幾句話，希望你能傳達一下。” 　　這話，自然是解釋給女兒聽的。 　　說著，低頭看手機，示意女兒講話。 　　女兒沒有急著拜托對方，而是又問道：“阿姨，您是誰啊？” 　　眼看女兒起疑心了，石鼎奕用眼神示意，中年婦女倒是沒有驚慌，畢竟剛剛石鼎奕教過她怎麼回答了。 　　隻見她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解釋道：“我是程黛娥她大姨，她媽媽今天有事兒，就讓我代替她來照顧一下程黛娥。” 　　女兒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石鼎奕冷汗都冒出來了，不清楚女兒為什麼是這個反應。 　　難不成是起疑心了嗎？ 　　不過好在女兒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而是繼續追問道：“那我可以去看看程黛娥嗎？哪怕隻是通過手機和她說幾句話也可以啊。” 　　這個問題石鼎奕事先可沒有交待過，中年婦女看向石鼎奕，希望對方能幫忙解圍。 　　石鼎奕整個人都慌了神，大腦飛速思考該怎麼回答。 　　這要真要讓女兒進去了，這個謊言不就不攻自破了！ 　　最後，還是中年婦女急中生智，解釋道：“這個可能不太行，程黛娥她剛剛吃完藥，這會兒要休息了，估計都睡著了。” 　　女兒這一次反而沒有什麼太多的懷疑，隻是有點沮喪：“哦，好吧。” 　　接著，又提起精神：“那阿姨，你幫忙跟她傳幾句話可以嗎？” 　　中年婦女忙不迭地點頭：“可以，當然可以！” 　　應該也是在慶幸這場戲終於要演完了。 　　女兒思考了片刻，沉默了大概三分鐘。 　　石鼎奕沒有去催，中年婦女也沒有去催。 　　最後，女兒開口道：“程黛娥，對不起。之前……我說不想再跟你玩了，其實是騙你的。” 　　石鼎奕有些驚訝，沒想到會聽到這種事。 　　女兒繼續開口道：“我很想和你一起玩，但是，當時我聽說你交到新朋友了，我實在是很嫉妒。所以……才說了那種氣話。” 　　石鼎奕可以從語氣中想象出女兒現在的狀態，一定是滿臉自責，想要表達出自己的歉意，但是卻很擔心朋友會不原諒自己，因此很是猶豫，謹慎地使用措辭，希望能取得對方的原諒。 　　女兒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能交到新朋友，其實我也很開心。如果你病好了之後，還願意原諒我的話，不管什麼時候都可以來找我的，我始終都歡迎。” 　　說完，女兒做出總結：“我要說的就這麼多了，希望你能早日康復吧，阿姨你就幫我傳達給程黛娥吧。” 　　中年婦女呆呆地點點頭，似乎是沒想到二百塊錢的活這麼輕鬆就結束了。 　　這錢拿得有點愧疚，聽到女兒失落的語氣，婦女又補充道：“你放心，阿姨會幫你傳達的。那阿姨也祝你的病早日康復。” 　　石鼎奕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女兒的病隻是編出來騙對方的，女兒哪有什麼病啊，分明隻是死了！ 　　不過不知道怎麼回事，女兒並沒有糾纏太多，而是禮貌地告別。 　　最後石鼎奕頗有點落荒而逃地簡單告辭後，直接離開了。 　　…………………………………… 　　走在回去的路上，女兒始終沉默。 　　石鼎奕有點受不了這跟來時截然相反的氣氛，戰戰兢兢地問道：“茜茜，你……是不是知道了？” 　　女兒一愣：“知道什麼？哦，你是說程黛娥已經搬家了這回事兒嗎？我一開始就知道啦，畢竟我已經23歲了，不是什麼小學生了。” 　　這下反倒是石鼎奕有點糊塗了，他一開始以為女兒隻有小時候的記憶，隻是根據自己的語氣察覺到了不對勁。 　　可是既然女兒知道真相，那為什麼一開始就鬧著要來找程黛娥呢？ 　　他不解地問道：“那你剛剛怎麼沒有拆穿我呢？” 　　女兒聽了這話，反而被他逗樂了，樂不可支地解釋道：“那當然是爸爸你撒謊的樣子太好笑了。再說了，在別人麵前拆穿你，你肯定下不來臺吧。” 　　石鼎奕聽了這話有點無地自容，自以為是為了滿足女兒的願望才撒謊，沒想到竟然一開始就被看穿了。 　　女兒繼續嘲笑道：“而且，爸爸你根本不會撒謊嘛！太明顯了吧。當時我追問的時候，你整個人都在抖欸。” 　　石鼎奕不說話，隻是悶著頭往前走，就當沒聽見。 　　女兒眼看石鼎奕很是尷尬，連忙解釋道：“其實也不是故意看你笑話的，主要是我確實有想跟程黛娥說的話。” 　　石鼎奕很是不解，問道：“可是不管你想說什麼，對方都聽不到啊。” 　　女兒反倒是猶豫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石鼎奕會說出這樣的話。 　　過了半天，她才慢悠悠地開口道：“難怪媽媽會跟你離婚呢。有的話即便別人聽不到，也是要說的。” 　　石鼎奕沒有回話，繼續悶頭走。 　　女兒說完這句話也陷入了沉默。 　　現在已經接近正午了，可是路上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沒什麼人。 　　街道旁的喬木鬱鬱蔥蔥，隨風搖蕩。 　　石鼎奕突然開口：“那也就是說，其實你什麼都記得，對嗎？” 　　女兒不知道怎麼開口，過了半晌，回答道：“也許吧，不過，爸爸你覺得我是什麼呢？” 　　石鼎奕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隻能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是……鬼嗎？” 　　女兒噗嗤一笑，安撫道：“放心，我不會害人的。我是想問，爸爸你覺得我……是石茜秀嗎？” 　　石鼎奕剛想說是，卻忽然愣住了，對啊，到現在為止他隻能通過電話跟對方溝通，電話那頭到底是誰呢？ 　　女兒看出來石鼎奕的猶豫，並沒有多奇怪，隻是用一種坦然的語氣說道：“我覺得不是哦，雖然我有她的全部記憶，可是我隻能用手機和你溝通罷了，而且還不能離你太遠。” 　　石鼎奕聽了這話，心裡卻突然產生了一個疑問，他不解地問道：“那你早上……” 　　女兒沒有意外，隻是淡淡地解釋道：“我想媽媽了，找書苑 wｗw.ｚhaｏshuｙuaｎ.cｏm 想去看看她。不讓你來接我，你是不會來這裡的吧。” 　　石鼎奕愣了愣，無言以對。 　　隻好繼續問道：“那……你媽媽她……還好嗎？” 　　女兒頗為意外，似乎是沒想到他居然能坦然問出來。 　　想了想，還是回答道：“還好吧，身體看起來還不錯，就是家裡氣氛太沉重啦。我去看了幾眼，受不了就先走了。” 　　然後兩個人再一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本來石鼎奕還能和小時候的女兒交流，可隨著女兒坦言自己擁有成年後的記憶，石鼎奕反而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麼了。 　　就好像在女兒生前，石鼎奕就不知道怎麼和女兒溝通一樣。 　　石鼎奕鼓起勇氣，繼續剛剛的話題：“那你為什麼覺得你不是石茜秀呢？” 　　女兒無所謂地回答道：“這不是很明顯嘛。我不能離開你太遠，而且也隻能和你的電話溝通，連聲音都隻是你記憶中小時候的聲音，與其說我是石茜秀，不如說我是你的第二人格。” 　　石鼎奕確實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就算是精神分裂產生的幻覺，這幻覺會不會也有點太真實了，而且這個“女兒”確實知道某些自己不清楚的記憶，難不成這些都是自己編造的嗎？ 　　不過，最後石鼎奕還是道歉了：“對不起。” 　　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道歉，是後悔自己的“病”打擾了女兒的安眠嗎？ 　　石鼎奕回答不出來。 　　女兒依然是那副雲淡風輕的語氣：“還好啦，死之後還能重新看一看媽媽，我覺得挺不錯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