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呻吟、鑰匙、身份證(1 / 1)

的家 段洛. 5414 字 2024-03-17

推開華重的玻璃門,粉艷十足的大堂上再次重復了一遍“黑絲零吧”四個大字。   現在應該還不是營業時間,所以大堂內並沒有我所期待,額,並沒有我所預期的那樣香艷的景象,坐在吧臺的不是奶兇奶兇的爹咪男孩,而是剛才那個白大褂大爺。   “實在是對不起,沒交代清楚,讓你們繞了一大圈。”大爺誠懇的語氣與剛才截然不同。   “沒事。那個錄音筆...這麼多年過去了,還在嗎?”作家問。   “這也要說聲對不起了,這麼多年過去了,確實是不在了。”   “嗯,沒關係。你說就是你取回的錄音筆,那麼它也是你寄來的嗎?”作家似乎早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如你所言,是這樣的,說來當年的事情有些蹊蹺,所以我才印象這麼深刻。”   “說說吧,我願意支付你一筆酬勞。這裡站著說話太累了,誒,那邊是什麼地方,我們進去說吧。”作家指了指吧廳。   “......”老實說,我也有點好奇,本來想說點什麼,但是還是含了回去,吞了口口水。   “也是。”大爺彎下腰撥動了幾個隱藏在桌麵下的推桿,隔壁吧廳閃起了粉色紫色的曖昧燈光,他站直身子用感情相當充沛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我們兩個,稍稍停頓後,又彎腰撥動了什麼推桿。   本就足夠讓人臉紅心跳的吧廳震起了令我進退維穀的,我想那是被稱作是呻吟的聲音。   還是男人發出來的。   “不是,大爺!還是關了吧!我們聊東西呢!”我麵目扭曲地沖大爺喊道。   “就是聊東西才要開音樂啊!誰是你大爺!我還沒到四十呢!”他調低了聲音,看我的樣子有點生氣。   呻吟聲被控製在了一個合適的大小,作家一言不發,我們三人一起走進吧廳,選了一個比較亮的地方坐下。   “你們年輕人都玩這種東西麼...”作家小心地把他的座位審視了一遍,抽了張紙擦了擦,從座位的縫隙處揪出了一條什麼東西,湊近眼睛看了看,又一下子受驚般把它丟得很遠,接著皺著眉看著我問。   我朝遠遠的地方看去——那條東西是一條淺色的三角內褲。   “寶貝,我們從哪裡開始聊?”大爺已經開始不正常了。   “算了,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作家起身離席。   “別啊,開都開了,就這樣唄。”我拉住他,死死把他按在座位上。   “你的錄音筆是從哪裡來的?”沒想到他瞬間服從,一秒就切換至了認真狀態,甚至已經從褲子和肚子的夾層處抽出了一本筆記本,並且在桌上攤開準備記錄了。   “你都不問問我叫什麼?太沒禮貌了吧,我想說好多次了!”大爺嘟囔起了小嘴。   “你叫什麼?”作家機械般以問應答。   “叫我罡堅強就好。哎,你聽我一口氣給你講完吧。”大爺說罷左顧右盼,似乎在尋找一個酒杯。   “98年,那時候我還很年輕。來琴朵市混了兩年,我才剛算是在這裡落穩腳跟,建了這棟自建房,結束了流浪生涯,人生地不熟的,太難了。這個地方在當時也還不是什麼黑絲零吧,我還沒這個癖好。”他咽了咽口水繼續說:   “當時,為了掙點錢,我把自建房修得很高,隻是為了建成後開個小旅館,所謂‘大辟穀天下寒士俱歡顏’,俠之大者啊,他就得是...”   “撿重點的地方說吧。”作家打斷了他。   “不好意思。小旅館很快就營業了,我起名為‘雛菊之旅’,意味是希望在這裡居住的旅客呀,他都有一個相當精致的體驗,我還特意為每個房間都準備了菊花味的香氛,沒想到這並不受歡迎,我的生意可謂是十分的慘淡。   轉機發生在98年年初,1月13日,情人節的前一天,我記得非常清楚,那天我和我對象鬧分手來著,理由是我實在是沒錢,太窮了,誰願意跟你啊你說是不是?我正在前臺捂著褲子,不是,被子哭呢,這時候來了一胖一瘦兩個小夥,額,不是,應該是一個小夥和一個中年男人,他們一進來就拍了一大把錢在我的桌子上。   一間房間,租了十個月,兩萬。   天吶,簡直是掉下個財神爺啊!我立馬給他們辦了手續,整整兩萬塊錢一下子進了我的褲兜,我第一次看見那麼多錢,立馬硬氣地準備和我馬子復合了,他們兩個話很少,看起來不像壞人,當時也管的不嚴,追人心切,我沒讓他們兩個登記就把房間開好了。   那天他們進去之後就沒再出來過,我很確定,因為我整晚都一直在樓下坐著,當然,和我馬子一塊。   然後到了2月14日那天,情人節嘛,我倆又剛復合,感情好得很,又膩歪了一整天,期間隻看見那個胖的中年男人下來過。他本來就胖,天冷穿得又嚴實,還背著個背包,看他踉踉蹌蹌的,人大得幾乎連門都擠不過去,之後那天就再也沒有人進出過了。   說起來真可惜啊,旺季啊!情人節啊!沒一個住我們這的。還是我們這裡地段的問題吧,太亂了。   過了好幾天,那個胖哥也沒回來,瘦子我也沒見下來過,我有些好奇,就準備去樓上看看,沒想到我敲了門半天都沒有反應。我想著他們可能在睡覺,或者是已經出去了,這也很正常嘛,你們說是不是?人得有活路做的。   可一連一個月過去了,我還是沒見到他們兩個。   確認房間內沒人後,我擅自打開了房門。他們沒關窗戶,地上落了一層灰,得虧是沒下大雨!我不知道他們多久回來,就想著還是給他們收拾收拾,給他們創造一個舒適逾越的環境,沒想到在床墊底下,你猜我發現了個什麼東西?”   我聚精會神地聽著,感覺有點子刺激。   “一個信封,裝著一個錄音筆,還有一張字條,寄到報社。”冷冰冰的字從作家的嘴裡一顆一顆被吐了出來。   “是的。”罡堅強感到有些無趣,點了點頭。   “這時我才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我清查了那個房間,還有一個空書包,裡邊連衣服都沒有,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麼東西了。   我按照信封上的囑咐將東西寄到了你們報社,至於錄音筆的內容,我可沒有偷聽。之後過了不久,我手頭又沒錢了,想到那個錄音筆可能會值很多錢,我又去了你們報社將它認領了回來,沒想到根本當不出去,哈哈!”   “當年那個房間還在嗎?”作家問。   “在的,嘿,我可不止經營這個酒吧,收租才是我的本職好吧!你看看我這圈鑰匙。但是房間的陳設變化很大,除了衛生間沒有改造過之外,其它硬件設施比如床、衣櫃什麼的基本都換了。衛生間是我設計的,我很有信心!你們還要去嗎?”   “走吧,帶我們去看看。”作家合上了他的筆記本。   我們走出了吧廳,從大臺邊上的一個門處走了進去。沒想到,這裡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光麵和磨砂麵銀色玻璃拚成的墻壁被擦得異常乾凈,頂上的燈光恰到好處,腳下踩著的是黑色的地毯,鬆軟十分,讓人忍不住想要光腳踩在上麵看看是個什麼感受。   “這裡我一直打理得很好,你們應該知道,我在這附近可是聞名遐邇的成功人士!罡堅強!”   “所有房間的隔音都達到了頂級,可以讓在下麵蹦迪累了的客人們即刻休息,獲得嬰兒般的睡眠。”   “一切都很乾凈!另外,為了防止某些客人不必要的擔心,我們還專門設置了‘同誌莫住’客房,額,他們不會睡在兩個男人曾翻雲覆雨過的床上,我用我的姓氏擔保!”   “到了,就是這間房。真巧,還是間專房。請進!”罡堅強對著門鎖微笑了一下,門就自動打開了。接著,他做出了一個“裡邊請”的手勢。   我看著門框上邊的金屬門牌,“你不是我的同誌!”,不比黑絲零吧的炸裂程度少多少。當然,門牌邊上還用小一號的字體寫著房間號碼,隻不過是中文寫的。   “VIP玖玖玖。”   低調的裝飾,低調的床,低調的被子,低調的桌子。算了,一切都相當的低劣。   “啊?外麵裝修的這麼好,裡邊就這樣?”我大受震撼。   “樸實無華啊!”罡堅強一下子倒在床上,彈簧聲崩崩的,讓人懷疑它下一刻就會從中間爆裂。   作家沒做過多評價,隻是走到廁所門前,扭動門把手,輕輕將廁所門推開,走了進去。我很好奇這十幾年前的廁所能是個什麼樣子,立馬跟了過去。   抽象,非常抽象。   水泥地板,汙垢都難以留存的蹲式水坑,一個水龍頭,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兩個盆,一個花灑。   “嗯,這間房55一夜,嘿嘿。”罡堅強笑了,他的聲音從廁所外傳來。   作家沒太在意,輕輕取過花灑頭。   他打開水龍頭,水流呲呲往外冒,並不有力。   突然,作家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使勁將花灑往後拽下,力度之大,以至於斷裂開的輸水環管都抽在了他的腿上,褲子已然裂開,地上除了水痕也添了幾絲血跡。   “你們在搞什麼東西!”罡堅強的聲音十分憤怒。   我的內心中也產生了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斷裂開的環管耷拉在地上,作家無視剛才的傷,快步走到門口把門反鎖,然後回到花灑旁,半蹲下來,把那節環管撿起。   他仔細端詳著斷口,伸出手指,在裡邊摳挖。   沒過多久,他從中取出了一張身份證件。一代身份證,塑封薄紙,保存得十分完好。   他直起身子,緩緩把它放在我眼前。   照片處,是一個肥胖的男子,一瞬間擊穿了我的記憶,那張毫無表情的臉,穿越多年,此刻在我眼前放肆嗤笑。我難以想象,頭眼昏花,當年的顫抖猶如在信號塔中穿梭褪色卻找不到接收人的電磁波,在即將消失的最後一刻與它的專屬配對達成聯係,狠狠席卷了我的所有肌肉臟器。   “段洛,放鬆點!”   “哈...哈哈哈...哈...”我試著像他所說的那樣放鬆,卻忍不住嘴角上揚。   作家使勁搖晃著我的肩膀,我卻感覺渾身脫力,從他的雙手間癱軟下來。   就像是我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