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堆骨頭是警方收集到的,缺失程度都在百分之四十以上,確認就是那兩人的頭骨。”作家平靜地說。 罡堅強身份證上的疑點確實可以解釋這一說法。或許有人用炸彈代替了他的義眼,這才能解釋頭骨為什麼會碎成這樣。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這點不是很明顯麼?頭骨上做下檢驗,應該很快就可以得出結果。” “你真以為這事情這麼簡單?當年我的跟蹤報道可是受到了不少阻攔,最後報社直接掐了我這個板塊,背後勢力的介入不言而喻。” “那你能兌現你的諾言麼?”我直勾勾地盯著作家。 “當然可以。更何況你媽媽的失蹤未必會與這夥勢力有關呢,也有可能這夥勢力早就已經被消除了。”作家不以為然。 “所以照你這麼說,你是覺得罡堅強和那個不知身份的小個子是被人指使逼迫的?” “為什麼這麼說?”作家有些茫然。 “眼眶的義眼換成了炸彈,正常的自殺犯用不著這麼做。”我回答了他。 “還有,那個小個子的頭骨也粉碎了,說明他也被裝了眼內炸彈吧。” “你是說他們也是受害者?我不接受。”作家板直了眼睛。 “不是這個意思。我想說的是,還有共犯。”作家的反應實在是看不懂。 “好吧,你還有什麼其它想法麼?”他朝我問,同時將那幾張照片和身份證都收了回去,然後慢慢合上了他的筆記本。 “有,但隻是我的直覺。”我點了點頭。 “你的直覺一般都挺準的,嗬嗬。”作家的恭維讓我有些不適應。 “罡堅強確實是同性戀,而且他還有其它癖好。我終於有些弄懂他的笑聲是為什麼了。” “一般來說,除了感到開心時會笑之外,人們還會在以下幾個情況下發出笑聲——聽到幽默的笑話或看見滑稽的情景時;與朋友、家人一起分享有趣事件時;經歷意外或奇特的事件時;還有感受到真誠的關懷和善意時。” “符合罡堅強的情況的,隻能是前兩點。愉悅,或者是見到了滑稽的情景。” “當時在火車上,他並不是在笑我遭遇窘境的媽媽,或者說媽媽的遭遇在他看來應該沒有那麼滑稽。” “他笑是因為......單純的愉悅。” “而他感到愉悅的原因,是我。” “是你?!”作家歪著頭看向了我,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我自認為他有嚴重的戀童癖以及是一個同性戀。我想,他當時坐在我旁邊時是用的那隻義眼對準我的媽媽,然後另一隻眼睛在盯著我。這同時也解釋了,為什麼他一直在座位上亂動,以及在我擠著他被拉出去時,他並沒有抱怨什麼。” “他或許很享受吧。” “我還猜測,或許我姐姐從最裡邊的座位跑出來時,他曾極力給姐姐讓過位置。” “你說這些話的時候不覺得可怕麼?”作家長嘆了一口氣,將他剛才合上的筆記本又打開,飛速地在上邊記錄著什麼,行雲流水。 “......”我閉上眼,沉默著緩緩向作家伸出一隻手。我能感受到渾身都在輕微顫抖,漸漸張開手掌,潮濕皮膚接觸到新鮮空氣所帶來的呼吸感舒緩著我的情緒。 “在我承受範圍之內,我能克製住。”我睜開眼睛看著他。 “真是汗流浹背了老弟。”他搖了搖腦袋。 “還有,那個小個子。我覺得他會是他們倆之間強勢那方。” “為什麼?” “因為你在廁所裡發現的是罡堅強的身份證,而不是他的。” “那罡堅強為什麼會把身份證放在那裡呢?還是一張假身份證。”作家停下了他飛舞的筆。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並不想告訴作家我認為那是一張真的身份證,這是我的底牌之一,用不著太早向他明示。 “或許是他想要傳達給其他人什麼信息吧,也許就像是我們猜測的那樣,他是受人脅迫的,而那張身份證就是找到幕後之人的鑰匙柄。” “鑰匙柄?很有意思的比喻。” “我也有過那樣的夢想嘛,不要再嘲笑我了,我付給你的代價可算是不小。”每次聽到這樣的嘲諷,我都會感到有些憤怒。 “那是那是。”作家收起他嬉皮笑臉的樣子。 “現在的關鍵並不在於98年案件的事後肅清,我不是正義的朋友,也不想還給什麼人什麼清白,這點我表示過很多遍了。我不想在不必要的地方浪費時間,比起剛才說的這一切,我覺得更值得關注的是那個大爺。” “大爺不是置身事外的人,他還頂替了罡堅強這個身份,至少在我們麵前是。他給我們說的話也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那天采訪他時他還刻意打開了音響,我想這是因為大爺害怕我們錄音或是周圍有竊聽設備,不過不管是害怕惹禍上身也好,還是害怕風言風語影響做生意也罷,這都是一個值得懷疑的點。” “是的,所以我當時立刻就坐回來了。給予對方安全感,這樣他才會有實話說出口。”作家附和著我的想法。 “謊言包裹著的真相...既然他答應了我們的請求,也冒著風險說出了這麼多事情,他到底想讓我們知道什麼呢?或者說他需要我們幫他做些什麼呢?” “嗯......”作家用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趁著這個空檔,我把視線移向窗外。天空陰雲密布,黑雲厚卷,目光所及的樹木無不搖著自己的發枝,看來是要下大暴雨了。其實早上和小九告別的時候就已經有些征兆了,我有些自責,不應該在這樣的天氣將它送回去。 暴雨天,雷聲還未曾響。 彷佛自然間的安寧還在眷戀。 雲滿天空,漆黑的夜靜悄悄。 大地等待,靜默中透露著情感。 迎風挺立的柳絮飄飄, 雨絲如細細銀絲纏繞。 草地上的花朵微微傾斜, 一瞬間,一切在雨中等待。 窗前的花瓶裡插滿鮮花, 花蕊如露,綻放出宛如微笑。 燈光映照,屋內溫馨而和暖, 心安靜,因為這一刻的守候。 暴雨天,情感在默默凝聚, 大自然的力量在這刻升華。 雷聲轟鳴,天地間的音符回響, 人們傾聽,濕潤的淚花頻頻落。 暴雨天,閃電擊穿了幻想, 照亮彼此的命運,謊言欲蓋彌彰。 悠遠的回聲在心中洶湧起舞, 遠離塵囂,沉浸在天然的寧靜中。 雖然雷聲未曾響, 但內心的共鳴卻在此刻湧動。 讓雨水洗凈人心的滄桑, 讓笑聲在暴雨中綻放光彩紅。 暴雨天,帶來豐盈的心靈治愈, 感受到生命的質樸和浪漫。 雷聲響起,世界瞬間煥然一新, 轟鳴揭示我之天命, 狂風皆是我之遊吟, 心舞動,因為這一切,與你同行。 告別總是在雷雨天吶。我有些惆悵,默默在心中背誦起曾經寫過的詩,那是我小學畢業的時候寫的,為了我的朋友。 “我覺得我們需要再見一次大爺,他的突然消失也很奇怪。你後來有試過聯係他嗎?”良久以後,我打斷了作家的思考。 “當然,你在醫院的時候我就試過了,結果不出意料,沒有任何回應。他應該是躲起來了。”回答完我的問題後,作家起身將家裡的吊燈打開。實在是有些太暗了。 “這天氣,不太尋常啊。”他盯著窗外,若有所思。 “這樣的自然給予不了你創作的靈感麼?為什麼非要從別人身上找靈感?”我問他。 “當然能,而且你所說的並不正確,為什麼人不屬於自然的一部分呢?人這種東西啊,不僅是自然的一部分,還會表達自己的情感,每個人還有不同的情感和經歷。” “每棵樹每根草也會有不同的生長經歷。”我毫不客氣地向他反駁道。 “是啊,但是你會去路邊找一棵樹、一根草說話麼?”每當我質疑他的理念時,他總是那麼針鋒相對。 “算了。”和他繼續爭論下去實在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 “本來還打算再去黑絲零吧找找他看看的,可看這天氣,懸。”作家先扭轉了話題。 “就算去了估計也找不到他了吧,你能查到他的營業執照什麼的麼?”我一邊說著,一邊打開手機,開始在瀏覽器上搜索“黑絲零吧”這四個字。 “我這老家夥!怎麼連這種現代手段都沒有想到!”作家立馬也跟著我搜索了起來。 出乎意料的是居然什麼都搜索不到,除了一條短視頻。這顯然是被人為清理過了。 我打開錄屏,點擊了那條短視頻,畢竟誰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秒它就被人刪除了。 “在黑絲零吧,你將找到屬於你的獨特奇妙之夜!烈的酒吧氛圍,帶你探索無盡的自我!這裡匯聚著男人們的歡聲笑語,讓愛自由地綻放!” “你在看什麼東西!”作家向我投來疑惑的眼神,我忘記把手機外放的聲音調低了。 “乾正事呢。”我按了幾下音量減鍵。 鏡頭一閃,一個自信的男子手持黑絲絲襪,細膩的質感在指尖跳動,意圖誘惑觀看者勇敢展現真我,然後重音音樂漸起,屏幕上亮起閃爍著的字: “黑絲零吧,你的身份將在這裡被珍視,被尊重!” 緊接著,鏡頭推近,充滿活力的狂歡場景呈現眼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熱舞如火,肆意釋放心中的熱情!每個角落都是自由的天堂,無拘無束的張揚,黑絲零吧,與你一同創造屬於我們的傳奇!” 我當然是在乾正事,此刻我的雙眼敏銳地捕捉到了這樣一條信息——站在狂歡派對的正中央處的就是那個大爺。而就像我想的那樣,視頻突然中斷,留下一片黑灰色和一行小字: “該視頻已被原作者下架,無法觀看!” 我點開了視頻作者的頭像,名稱為“該用戶已注銷”,已發布作品數量為零。 “真是太有意思了。你有查到什麼嗎?” “沒有。”作家戴著他不知從哪裡掏出來的眼鏡,皺著一大個眉頭,眼睛也努著,手指笨拙地在手機屏幕上戳來戳去。 “我們晚了一步,對方先清理乾凈了。看來背後那夥人真的是不簡單。” “不過也還算是露出了點馬腳,至少我們可以確定了,那個大爺就是黑絲零吧的。”我把相冊裡的錄屏點開,滑動到對應的那一幀,將手機擺到作家麵前。 “嗯。”他似乎對屏幕裡這一群男人辦派對的景象感到有一絲不適。 滴滴滴、滴滴滴,一陣電子聲響起,是作家的手機響了。真是相當簡單卻不失效率的提示音。 “你好。”他看了看來電提醒界麵,愣了愣,然後將手機靠近耳邊,一句簡單卻不失禮貌的開場白。 嗡嗡嗡、嗡嗡嗡,手上傳來震感。 我的手機居然也響了,我已經很久沒有接到過電話了,會是誰呢? “來電: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