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將電話貼近耳邊,內心滿是疑惑。 “您好,我是琴朵市公安局的警察,請問您是段洛先生麼?”對方的語氣絲毫不帶情感,訴說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威嚴。 “是的。請問找我是什麼事情?”我可沒有做什麼危害社會的事情,他們是怎麼找上門來的呢? 旁邊眉頭緊鎖的作家已經掛斷電話,一言不發,默默注視著我。 “麻煩您現在馬上到我們的公安局去一下,有件事需要您進一步調查。地址和通知書我們在掛斷電話後將會以短信的形式通知您。” “是什麼事呢?和我媽媽有關嗎?”雖然知道希望如煙般虛無縹緲,但我還是忍不住向對方詢問道。 “嗯......抱歉,應該不是您所說的那件事。”對方的語氣遲疑了一下。 “好的,知道了。”我將電話掛斷。 “警察?”作家向我問道。 “是的,你怎麼知道?你的電話也是警察打來的?”還沒反應過來的我感到更詫異了,被傳喚的居然是我們兩個人。 “你先過去吧,我收拾一下。”說完,作家就打開了門,示意我快點離開。 “你沒瞞著我做什麼事吧?”他的動作讓我此刻的疑心攀至了極點,我兩條腿一動不動,等待著他給我一個回答。 “當然沒有,我也覺得很莫名其妙。”他從鞋櫃的抽屜裡抽出一把雨傘遞了給我,這是在勸我不要不識好歹。 “好吧。但我還是在樓上等你一塊出去吧,我沒有車。待會來叫我。”沒有接過他的雨傘,走出門,我取下鞋套,順手將它丟進了樓道的垃圾桶裡,然後回到了家中。 “怎麼還沒收到短信呢?難道是詐騙電話?”剛坐下我就點開了手機上的收信欄,沒有一條新增。 我順手點開了黑名單信箱,也沒有新增攔截。 “我還在期待些什麼呢?都是自己的錯。”鎖上屏幕,我漫無目的地栽倒在了沙發上。 很快,敲門聲響起。我一邊喊著“來了來了”一邊踩上拖鞋走到門邊,沒想到門突然在一股巨力驅動下飛了開來。 變故橫生,沒有一點準備的我被直襲而來的門板砸倒在地上,又幾乎是電光火石間,兩名全副武裝的警員按住了倒在地上的我,含含糊糊地對我吼著什麼。 還沒緩過神來,我又被那兩名警員架起,半跪著伏倒著,整個視界由四周開始發黑,又從中間某個點向四周重新恢復,映在我眼前的是一張略顯滄桑的臉。 他見我眼神恢復神色,從黑色大衣的內夾處抽出一本證件,熟練地單手將證件翻到關鍵頁,亮在我眼前,接著不緊不慢地向我宣讀道: “琴朵市公安局警察,森岱巍。依法執行公務,請您配合。” 聲音相當的洪亮,不怒自威。 “報告森警官!我們這邊沒有發生任何異常狀況!嫌疑犯已經押送上車!”警官衣服上夾著的對講機傳來畢恭畢敬的匯報聲。 看來我並不是受此遭遇的唯一之人。 “收到。”他拿起對講機回復道。 “把他帶到車上!叫幾個人來把現場封鎖好。對了,把門給他裝回去。”他大肆揮舞著手臂,昭告著他的手下,人群迅速作鳥獸四散。 兩人一左一右將我架在身上,前麵是那位森警官,路過作家家時我看見了那敞開的大門和正在布置警戒線的警員,想來我不是遭受此經歷的唯一之人。 雷雨大作,閃電霹靂,風聲嗚咽嚎叫於月初之上。 一路上森警官向我問了很多話,他的肢體語言很豐富,幾乎就像是在看一部舞臺劇,可我一句話也沒說,就這麼沉默地被押解著送到了琴朵市公安局。 “看他就是犯人不假了,一路上一個字都沒說。”在將我移交給其他人時,我聽見森警官這麼對對接的警察說。 收走我身上的所有隨身物品後,他們采集了我的血樣和指紋,然後將我帶到了訊問室。 銀白閃耀的環形合金牢牢將我的雙手雙腳拷住,一體式的拘束座椅,我曾在電視裡邊看過。 兩名警察正坐在在我的對麵,他們示意屋外將房間內的燈光和記錄設備打開,隨後攤開一個文件夾,開始向我問話。 “還是不想開口麼?”年輕一點的警察先說道。 “沒有,我隻是害怕被另有所圖之人陷害。”我緊了一路的口在此刻坦然釋放,估計有些讓他們出乎意料。 “另有所圖?”兩名警察相視疑惑,但是很快他們就將這樣的表情收了起來。 “既然你願意開口,那我們大家就都好過些。下麵的所有問題都請你如實回答!你叫什麼名字?還有年齡、住址在哪、父母是誰?”剛才那個年輕警察試圖將自己的語氣提高,卻反而顯得有些蹩腳。 “段洛,96年出生,今年剛好22歲,住在後巷街的幸福小區,自幼無父,母親洛澤在2016年失蹤,至今仍未找到。”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把你抓到這裡麼?”年輕的警察掃了掃文件夾上的內容,繼續向我提問道。 “不知道。我覺得匪夷所思。” “那你能說說你昨天去了什麼地方麼?把你大費周折弄到這裡來肯定不是空穴來風,我們有證據。”另外一個警察咄咄逼人。 “昨天我起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醒來之後我先是去找了我的鄰居。” “你的鄰居?叫什麼名字,說實話。”還是那位口氣嚴肅的警察。 “他從來沒告訴我過,我隻知道他是位作家。我是他的讀者之一。”我並沒有撒謊,隻是有所隱瞞。其實作家還曾是位編輯,我試著向他投過稿,沒能成功。 “名字你都不知道?你們認識多久了?怎麼認識的?” “2007年我們就認識了。畢竟是鄰居,有點往來很正常。” “認識了十一年了都還不知道名字!這也叫正常?”那名年輕的警察試圖插嘴說些什麼,張開的嘴卻是又被塞了回去。 “我說的是實話。”當然,還是有所隱瞞。 “接著說,你去找了鄰居,然後去乾嘛了?”年輕警官終於說上話了。 “我們一起去了黑絲零吧,本來想找點樂子,但是店裡還沒開始營業,沒多久我們就回家了,之後便再也沒有出來過。對了,中間我低血糖犯了,去了趟醫院。” “低血糖?這個醫療證明是你的吧?”年輕警官將文件夾中的一張醫療記錄單取出,舉起放在我麵前。 單子上是我的名字,診斷結果上寫著的是:驚恐癥發作,身體各項機能無明顯異常。 “今天這樣的場麵你都鎮定自若,是怎麼樣的場景會讓你驚恐發作呢?” “那是醫生誤判了,你可以去查查當時我體檢的相關數據,再讓他們重新看看是不是低血糖的癥狀。”當時我都餓了多久了,低血糖是肯定的。 “這點我們會稍後查明,那麼接下來還有幾個問題。” “你認識罡堅強麼?” “認識,黑絲零吧的老板嘛。”我脫口而出,心裡卻默默開始有些不安。 “嗯...”提問的年輕警察遲疑了一會然後記著問:“你們昨天去黑絲零吧的時候見到他了麼?” “見到了。但是他自己先走了,出了什麼事?他在警察局裡麼?”不安感愈發濃重。 “今天中午接到報案,警方在郊外一棵樹下發現了罡堅強的屍體。屍體已經高度腐壞,完全不可分辨其麵部特征。這幾乎可以認定是幾個月前犯下的案子,可是監控顯示,昨天他才在黑絲零吧出現過。” “高度腐敗?怎麼可能!”這下輪到我不可思議了,明明昨天我們才見到活生生的他! “他的衣服上沾有你的指紋。你是不是還有什麼隱瞞的東西!”那個年輕的警察突然朝我暴怒道,這下子是真的像模像樣了。 但是他是否向我坦白得太快了點?我不得不覺得他的審訊水平實在是有點低。 在我的記憶裡,我並沒有觸碰過罡堅強,也就是那個大爺。 如此看來,在我失憶的時候,肯定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們和罡堅強見麵在一塊聊天,互相碰到下衣服很正常。” “我沒有任何隱瞞,以上我說的話都是實話,如果有任何違法的行為,我願意承擔相關的法律責任。”我搖了搖頭,並未將我心聲傾訴。 “注意情緒!”房間的門透出一條縫,屋外有人朝裡邊訓話。 收斂了情緒的警方又向我提了一係列詳細的問題,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瑣事,我也都是如實回答。 大概隻過了半個小時,訊問被突然終止。兩名警察關閉所有設備後出門說了什麼,然後返回,表情復雜。 “有新的線索,這次審訊結束了。也許是誤會你了!實在抱歉。”那個年輕警察上來解開了我的束縛,一臉歉意。 “你們警察都是這麼辦案的麼?”我心裡的怒火膨脹到了最高點,一想起被破門而入的情景更是有些氣血上湧。 “別得意,都還說不定呢。也沒說你可以走了,去拘留室待著吧!”另一名警官用文件夾拍了拍桌子,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被關在拘留室,四麵隻有一條椅子。在訊問室坐了太久,我選擇先站一會。 罡堅強死了,會是誰下的手呢?作家?眼下的線索實在是太少,並不足以支撐起我的思考,隻好朝其它方向發散,來發現一些被我忽略的東西。 會是什麼呢? 沉浸在推理之中,我百思不得其解,當再把注意力放回現實,卻驚覺邊上居然坐著一個人。 “嗯...哼哼...咳咳。”坐著的穿著一身黑衣,當我看到他的地中海時便想起了對方的身份——作家的客人。他怎麼能進來這裡? “你好,我叫肖楷。你應該在報紙上看過我。”他向我伸來右手,似乎是要和我握手。 “你好,段洛。久仰大名。”我握住了他的手,相當厚實有力。 肖楷,是鐘州省醫藥領域的一把手,其麾下公司數不勝數,產品更是遠銷國際,不知道救治了多少人於苦難之中,財富方麵更是不用多說,小目標對他而言真的是小目標。 “我來這裡找你,花了很多力氣。你別怕,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兇手,你的鄰居經常向我提起你,你不是能乾出那樣事的人。”他又用左手將我的手背包住,緩緩說著。 “我已經派最優秀的法醫帶著最先進的儀器過來了,等屍檢出來了,你們很快就會被釋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你怎麼那麼肯定?”我第一個質疑。 “那你說說,一個昨天還活著的活人,怎麼就變成那樣了?!”他突然鼓著眼睛對我說道,隨後又切換成隨和的語氣: “關於屍體上麵的指紋,也已經有解釋了。” “警方將屍體上的指紋再次對比了你本身的指紋,發現並不一致。接著查下去之後,他們發現你在派出所留下的指紋與你本人並不相符。” “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替你打點好了,他們不會因此怪罪你,嗬嗬。”他的笑看起來非常有精神,正氣凜然,不過我知道,這就是所謂的老奸巨猾。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我直截了當地說。 “不能說是想得到什麼。隻是嘛,正義要伸張,但可不能誣陷了好人!你說對不對?”他還是那副表情。 “我來這裡就是和你聊聊,讓你知道個底。”忽然,肖楷挪了下屁股,坐在凳子上,卻將臉向我使勁湊了過來。 “來吧,事情說完了,反正無聊,和我說說你那個鄰居——那個作家。”他還在蠕動著,細小的聲音幾欲沉進那微弱的燈光裡。 “你知道他多少?” 這些話我幾乎都沒有聽進腦子裡,不過原因並不是因為他聲音太小,而是我的所有感官都專注在眼前所見—— 肖楷鼓得巨大的兩枚眼睛於一個較低的水平向上翻扭著盯著我,他的雙臂搭在兩膝之上,又用兩手將下巴托起,上半身與下半身以尾椎為折疊點幾乎疊在了一起,像極了一隻被車壓扁的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