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臘月二十三。今天是小年按照當地習俗今天掃塵,剪窗花,送灶神。 李懷安六歲時就被委以重任,每年小年時都會由他上街購買糊窗戶用的油紙,剪窗花用的紅宣紙,每次都會餘出來兩文錢剛好夠買一串糖葫蘆。 今天一大早李懷安就早早的起床找到薑雯,滿臉期待的開口喊了一聲“娘”。 薑雯從窗前老舊的梳妝臺的抽屜當中拿出一個漆黑的木盒打開從裡麵拿出一小塊碎銀和十個銅板交給李懷安。 李懷安接過錢後轉身向外跑去,薑雯叮囑道“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李懷安頭也不回揮了揮手。 夏荷園書肆,曹回是這裡的常客,雖說大多數時候都是隻看不買,但是書肆掌櫃好像樂得如此,反而每次都會為其推薦一些書籍。 曹回在窗口的一處書桌前正在專注的看著大齊王朝的地理誌對麵坐著的書肆掌櫃則看著一些詭怪誌異類的話本。 曹回突然轉頭看向窗外,書肆掌櫃順著曹回的視線看去見遠處人群中走來一個少年,正是李懷安。 李懷安走到書肆門口看了一眼,徑直走向不遠處賣糖葫蘆的小販,曹回看著李懷安的舉動嘴角驀然泛起一抹笑容。 書肆掌櫃看著曹回說道“曹先生好像對這少年格外看中,無論平時教學還是其他瑣碎都格外耐心。” 曹回收回視線繼續看著手中書說道“教書育人如同一個國家的律法,前者為人指路,後者則是給走錯路的人一次回頭的機會。故此,所對不同之人不同之事當有不同的路,不同的耐心。” 書肆掌櫃聽完曹回的話先是微微一愣,而後豁然開朗起身對著曹回施了一禮開口道“先生學問通古傅今,想來必是來自儒家書院的君子賢人,能來此苦學之地教書五年,不免讓人心生敬佩。” 曹回抬頭說道“吳掌櫃的誇贊實在是當不起,遊學不假,不過來此地倒是有私心的,吳掌櫃博學多才卻不曾考取功名,情願在這裡開一個書肆潛心修學,這份心境也是難得。” 夏荷園掌櫃吳成秀,自幼天賦奇高不單單是在文秀縣在周邊數十個縣也是相當出名,文秀縣的人都以為吳成秀能成為文秀縣的下一個秀才,甚至舉人至於再高就不敢想了,大齊王朝如今繁榮昌盛,文武各自拔高,文秀縣又靠近邊關,朝廷對武道的關注遠過與文才。吳成秀在16歲時遠遊求學,回來時都以為他會參加科舉考取功名,不成想他回來後直接開了個書肆。 李懷安一手拿著糖葫蘆,邁步走進書肆,窗口書桌剛好被書架擋著,沒看見窗口的兩人,見櫃臺沒有人就開口喊了兩聲吳掌櫃。 吳成秀見對麵的曹回沒有起身的意思,於是起身繞過書架來到門口櫃臺。 見掌櫃走到櫃臺前李懷安從懷裡掏出剩下的錢全部放到櫃臺,而後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蘆。 嘴中含糊不清的說道“吳掌櫃,和往年一樣,紅宣紙兩張剩下的全部都要油紙。” 吳成秀打趣道“李財主往年都是先買宣紙和油紙而後才會用剩下的錢買糖葫蘆吃,怎麼今年變了順序就不怕我這漲價,你沒法回家交差。” 李懷安聽到吳成秀的話心裡一驚,前兩年李懷安都會先到別家問問價格,最後來夏荷園,總會比別家便宜一些,所以李懷安才會有多出來的兩文錢。 吳成秀見李懷安麵露驚慌,像是沒聽懂自己的玩笑話,便沒有繼續打趣就從櫃臺後麵的貨架上取出宣紙和油紙交給李懷安。 李懷安右手拿著糖葫蘆,左手腋下夾著油紙和宣紙卷成的卷,往文昌巷走去。 李懷安走後曹回來到櫃臺前與吳成秀行禮告辭。 “曹先生今日回這麼早,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曹回笑道“有朋自遠方來,當去迎之。” 李懷安回到家中後,把手中紙卷交給母親薑雯,後做到門檻之上雙手托腮,緊緊盯著大門口。小年這天父親李山上午當值,下午休沐,回家時總會帶著一隻十裡香的燒雞,和一條活的草魚。 想到這李懷安說道“娘,你說爹今年有沒有可能帶一條別的魚回來,那草魚我又不會吃。” 屋內正在剪窗花的薑雯聽到李懷安的話笑著說道“懷安不是最喜歡吃十裡香的燒雞嗎?” 李懷安說道“可是我魚也愛吃。” 薑雯道“今天怕是來不及了,等到過年時娘給你買一條別的魚。” 思苑巷學塾內曹回站在院內的柳樹下,雙手攏袖看著來人在院內左瞧右看。 “這五年你就呆在這?你是誰,你可是儒家文廟排的上號的人,是讀書人眼中的大儒,是山下人眼中的神仙人物。” 曹回看著來人,身上的衣衫盡顯華貴,麵容俊朗,在常人眼中必是身份高貴的世家子弟,或者是富甲一方的商賈。 端木賜與曹回出自同門,是文廟君子,卻十分擅長經商之道。 曹回笑道“端木兄,為何會來此,總不會是又得了什麼天大的富貴,特地跑到我麵前來人前顯聖的吧。” 端木賜聽到曹回的話一手捂住胸口,一手蒙眼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口中說道“曹兄此話真真是,如冬著六月衫,寒風直刺心口,叫人心寒。” 曹回對此置若罔聞,手中憑空出現一封書信說道“既然你來了,正好好有件事情要你幫忙,勞煩你把這封信件帶回文廟交給老師。” 端木賜點頭回應,長袖一揮,曹回手中信件消失。 端木賜問道“何時回文廟?” 曹回抬頭望天口中說道“等著世道人心再好些,不過三年內我會回去一趟。” 兩人再沒有過多言語,端木賜告辭離去返回文廟。摯友重逢沒有敘舊長談,隻言片語足夠,讀書人最是繁忙,數千年前忙著治世教學,遭逢大劫逼的世間最是孱弱的讀書人握筆的手,不得已拿起了武器禦敵。數千年後的今天,世道繁華反而讓世人心境變得不再純粹,百家爭利,對常人生死不論,不管,不顧,讀書人隻得重走世間,為世人立命。 正午時分李懷安跑到巷口處等著,李懷安看見李山的身影後,小跑至李山旁邊跟著他,也不說話隻是眼睛盯著李山右手中的一小串細竹,也不在意另外一隻手中拿著什麼。 李山看了一眼裡懷安,嘴角翹起,左右手互換手中拿著的東西,李懷安見狀跑至另外一邊,繼續盯著,見李山沒有反應李懷安開口喊了一聲“爹”。 聽到李懷安喊自己李山腳步加快,像是沒聽見一般。 李懷安停下腳步從地上撿起一小石子,朝著李山頭上丟了過去,李山低頭躲過停下腳步小聲喝道“何方高手,暗箭傷人算什麼本事,有本事出來。” 李懷安說道“沒意思。” 李山轉頭看著李懷安咧嘴笑道“原來是懷安少爺啊,你早說啊,早說我就不躲了。” 李懷安快步跟上李山,父子兩人繼續向家走去。 李懷安說道“爹,下次別買草魚了,刺太多,吃著太麻煩,換成鱸魚還不好。” 李山欣慰道“有道理,隻是鱸魚要貴一些,隻能是不買燒雞了,好兒子真孝順,知道你娘愛吃魚,寧可自己不吃那十裡香的燒雞。” 李懷安愣了一下,急忙繼續跟上李山說道“我的意思是都買上。” 李山說道“都買啊,也不是不行,隻錢隻有那麼多,所以爆竹就買不上了。” 李懷安想了一下說道“其實草魚也蠻好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雖說刺多,但是比鱸魚好吃,娘說不定吃不慣鱸魚,還是別換了。” 兩人回到家中,李山放下手中的東西,在李懷安後腦勺一拍說道“兒子,給爹幫忙,我們換窗紙。” 手拿尾塵的薑雯瞪了李山一眼,李山趕忙在李懷安的頭上摸了摸說道“兒子疼不疼,爹是不是手重了些。” 李懷安走到薑雯身邊說道“不重,怎麼會重呢,爹肯定是見我隨娘,腦子太好,所以見我背書太辛苦,想我輕鬆一些。” 聽到李懷安的話薑將手中尾塵朝著李山丟去,李山單手接住放到桌上笑嘻嘻道。 “夫人好身手” 薑雯回了一句“滾”,李懷安同樣如此,隻不過沒有出聲。 李山拿起桌上的油紙,和一碗麵糊,說道“為夫去也。” 李懷安拿起那串爆竹,一個個拆開,一手拿起幾個爆竹,一手拿著點燃的線香也走到院中。 長串爆竹引線燃燒速度快,李懷安隻能將其放到地上,自己蹲下一手拿著線香遠遠的點燃。李懷安覺得不夠過癮,轉頭看見李山正在窗前換著窗紙,於是悄悄走到身後在李山腳下放了一個,點燃後快步跑開。李山當即被嚇了一跳身軀一震,手中裝著麵糊的碗差點沒拿穩。 李懷安在不遠處捧腹大笑,李山轉頭看了一眼李懷安一手撓了撓頭,繼續將碗中的麵糊,往窗框之上塗抹。 夜幕降臨,一家三口圍坐在桌前,吃著晚飯。 美食在桌,家人圍坐,其樂融融,辛苦不辛苦,當為人間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