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父子,俱是人中龍鳳,葉北辰年輕時遠涉南竹,一劍“驚鴻亂”擊敗南竹劍道泰鬥拓跋易,又在中原武道會上與玄清劍仙戰了百餘回合,位居天榜第五;長子驚城為建安七子之首,次子青城居於次席,年紀輕輕便入了觀照之境,玄清劍仙曾當著中原各派人士對青城贊賞有加,並笑著說出這樣意味深長的話:“看來再假以時日,中原便會迎來第四大劍宗了。”而很多年後發生的事情證明了老先生所言不虛,玉衡派後來出現的那位超群軼類的天才劍俠,將玉衡帶到了新的高度,使之成為與貞陽、扶搖、倚天並列為天下四大劍宗的劍道聖地。 而說起那建安七子(此建安七子,非彼建安七子,創作虛構,請自行辨別),又不得不提到許多陳年往事和風流人物。南晉瑞安元年(131年),紅蓮教向江南武林發出挑戰,江南武林為之震動,雙方協定在建安論武交戰,後人謂之“建安論戰”。起初雙方以擂臺賽形式不相上下,但到後來江南武林逐漸落入下風。最終玉九簫提議令雙方選出最強的七人一對一交手,以判勝負強弱。玉九簫所派七人俱是紅蓮教的中層人物,實力強勁,均在三品知微以上。葉家兄弟作為建安翹楚自然率先出列,其後便是風絕山莊少主洛雲霄,遊俠落曉歌,絕情傳人楊飛若,倚天劍派柳雲絕;江南武林因先前打擂士氣大減,一時間遲遲無人敢應第七人之位。最終,從人群中走出來一個白衣劍客,身後一柄古銅寶劍,名喚“驚蟄”。這個人便是如今名動江湖的一方豪俠,劍聖問道極的徒弟卓雲飛,江湖人稱“小劍聖”。七人與紅蓮教之眾交手全勝,一時成為江南美談,江湖人便將他們稱作“建安七子”。 “對了,”蕭虔忽然想起什麼,放下酒杯,“老鬼說,他夜觀星象,近幾年的中原恐怕不會太平。” 眾人的目光聚攏而來。蕭虔所說的“老鬼”是證道門中極為神秘的一個人,當年乾坤派被紅蓮教滅門,他遊歷江湖與淩殤瑛相識,後來便加入了證道門;最善觀星卜卦、奇門遁甲,證道門上下對他都是禮數有加。青明山一戰前他曾極力勸說淩殤瑛不要前往,但淩殤瑛並沒有依從他。淩殤瑛死後,他便極少出麵乾涉門內事務了。 “老鬼說,未來十幾年,將會是中原最動蕩的時候,比之從前的紅蓮教和自在穀有過之而無不及……” 蕭虔口中所說的兩方勢力,正是近二十年來中原武林人士口中的“邪教異端”。紅蓮教何時創立已不得而知,貞陽有記載言南晉立國25年後,紅蓮教開始在中原武林嶄露頭角,短短幾年間便挑翻了半個中原,連重明宮、天隱寺都被壓過半頭。而紅蓮時任教主唯一一次落敗正是在貞陽,輸了觀主薑玄半招。也是自那之後,貞陽便成了江湖人口口相傳的第一大派。自在穀創立於南晉琦耀二年(127),穀主為當年“四大公子”之一的慕容寒,這二十年來一直是江湖各派的眼中釘。而若說這天下哪門哪派與這兩方勢力的淵源最深,毫無疑問是證道門。 淩殤瑛年輕時與紅蓮教曾有過數番糾葛,他所出身的非魚門便是慘遭紅蓮教滅門,甚至有傳言說與那女魔頭有過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南晉瑞安六年秋,紅蓮教劫持了淩殤瑛的師妹逼迫他前往紅蓮峰,才有了江湖上駭人聽聞的“淩殤瑛劍蕩紅蓮峰,段子淵癲狂亂五宗”兩件大事。三年前青明山一戰後,紅蓮教徹底覆滅,淩殤瑛也身死其中。而淩殤瑛的心上人獨孤墨蕓,正是自在穀二當家獨孤淵的愛女,在青明山一戰中隨淩殤瑛共赴難。兩年前明濁峰一戰,自在穀死傷無數,近兩年來沒有在江湖上傳出任何聲息。 李三清隔座聽著江湖老前輩們侃侃而談,隻覺得這座江湖浩大。而此時的他絕不會想到,許多年後再與此刻同席的這幫少年豪俠重聚時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次日一早,各派便紛紛辭別了證道門,沈平也拜別唐門的胞弟,隨雲絕回了倚天劍派。各派之間依依惜別,相約來年無塵山莊再會。可他們並不知道接下來迎接他們的會是什麼。 林秋在臨安待了一陣子,到了十月,終究還是拜別了親友,向更遼闊的江湖走去;雁回送他到城門,笑著相約再見之期。走出臨安城那天傍晚,他沒來由地想起了雪樓,那個黃昏時分夕陽下瀟灑不羈的風流浪子。 …… 初冬時分的貞安城早已黃葉蕭蕭,作為並州首郡,南晉朝排得上號的繁華之都,雖然不及長安、洛陽、建安、臨康四大城,卻也並不遜色多少。並州的州牧亦在貞安當差,按理說作為一州長官應當是風光無限,頤指氣使,但在這貞安城,不管官職大小,任他是州牧還是小小的衙差,都得老老實實本分做人。因為在貞安城可是有一位皇族的親王,貞安及周遭八城都是他的封地。 雲康王南宮旭的父親是泰武帝南宮禹的堂弟,按照當朝的爵製,他享有郡王的優待,但不屬於皇族,應當列入王族之中。南晉像他這樣的郡王還有許多,基本都是領了朝廷的俸祿在各地過安生日子,隻是沒有封地,自然也管不到地方的政治。 自康文帝南宮玉朔登基後,為解決王族子弟眾多,占用了大量土地和朝廷俸祿的現狀,著力於整頓王族的爵位。自那以後,若無皇帝冊封,即便是親王子弟也不得再開府建衙;康文帝雖然在位僅三年有餘,可其文治已初見成效,安武帝上位後則完成了長兄的遺願。 南宮旭是家中長子,二十三歲那年老王爺去世後他便接過了“貞安郡王”的爵位,卻並非以貞安為封地,在靈武元年之前雖也受各方官吏敬重,可到底還是個空有名頭的小小郡王。 直到安武帝死後,相國褚建野扶植傀儡皇帝,把持朝政兩年,禍亂朝綱,攪得滿城風雨;南晉142年春,他派遣陸鉞送南宮子雲回長安,後又與東方桓君等人策劃劍門兵變,擁立南宮子雲為帝,殺褚建野,剪除其黨羽。自此之後,他由郡王被擢升為親王,並享有九城封地,封號“雲康”。南宮家這一代裡,也就隻有他一位親王了。王府居於貞安城北的幽靜之地,大小官員由此都知道這位王爺性子寡淡,不愛繁華。 “北方都打點好了嗎?”男人以手腕托著下巴,漫筆揮毫,窗外正有黃葉簌簌垂落。在他身後,有兩人比肩而立,其中一人身披銀甲黑袍,容貌甚偉,腰上戴流紋雲佩,上刻玄蒼軍徽。此人便是當年送南宮子雲回長安、參與劍門兵變的玄蒼上將軍陸鉞。 另一人身著紫金長袍,貴氣逼人,手搖折扇,一派風流模樣。 “線人來信說,漠北和匈奴厲兵秣馬多年,一旦中原有變,邊境上恐怕要鬧上一陣子,南邊西越和南詔也是如此。”穿紫衣的如此說完,目光斜斜落在那半熟的宣紙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頗有些遲疑。 “隻是,如此通敵外族,豈非與竊國無異?” “大晉是南宮家的基業,自然不能落到外族手中,隻是本王畢竟勢力有限,不借助外力恐難成事。”中年男子放下筆,儀態施施然。 紫衣男子聽聞這話,似乎暗自思忖了半晌,旋即還是收起折扇,插於腰間玉帶,全然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也罷,你這家夥做出的決定自有道理。” 他走到南宮旭身邊,一屁股坐上了那雕花精美的檀香木桌案角,侍立一旁的陸鉞眼皮子一跳,卻沒吭聲,“不過等到你事成之後,我就該走了……” 南宮旭側首,有些訝然:“走?” “我早就想過了,若有朝一日你若登得明堂,我想我還是回到江湖為好,你知道的,我就是這性子,不愛官場那一套……我此次南下遇到一個有意思的家夥,不過與你說了也無益,你們這些搞政治的根本不曉得江湖俠氣。” 青年如此自顧自說了一大堆,語態間毫無對上位者的敬畏,仿佛麵前這位年長自己十餘歲的王爺是自己的舊時老友。 陸鉞隔著幾步的距離望向這位年輕的紫衣青年,他不知道這人是何來歷,他將南宮子雲送往長安,接受封賞,再回貞安城時,王府便多了這樣一個目無法度的家夥。 “也是,像你這樣的人,本來也不該被牽扯到政局當中來。” 南宮旭將目光投向陰雲密布的遠天,旋即揮了揮手示意二人可以退下。晚間時分貞安城難得下起了大雨,風來滿城,不知吹落黃葉幾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