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畏妻如虎(1 / 1)

南境戰場,裴玄浩正率領千騎在山野間與敵寇廝殺。   “哈哈哈哈哈……就你們南竹人這點小身板,在我們大晉連入軍篩選都過不去!”這位正值壯年的玄蒼上將軍將一柄虎頭大錘死死壓在敵軍主將的槍桿上,僅僅用上了一隻左臂的力氣便壓得對方動彈不得。少時京城諸公子中,以他裴玄浩最為好戰也最狂妄,偏生他天生神力,力能扛鼎,放眼全長安倒也真沒幾人能出其右。南晉多年未曾有過戰事,他的一雙大錘便也吃了許多年的灰。   那敵軍主將眼見不敵,慌忙撇了長槍,摸出腰間暗器便要偷襲,卻不想玄浩目光如電,先他一步揮出右手的龍錘,一擊即中,那賊寇尚且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便口噴血霧,立時橫死當場,屍體被甩飛出近百步遠,遙遙摔入敵軍營中。   裴玄浩縱馬回身,胯下青驄騰躍而起,好不威風。後方的南晉將士亦備受鼓舞,紛紛振臂高呼:   “上將軍威武,大晉必勝!”   “上將軍威武,踏滅南竹!”   主將既死,南竹那餘下的幾百散騎便也隻能棄械而逃,可裴玄浩殺到興頭上,哪能容得他們就此逃去?當即下令:“諸位將士,且隨本將軍蕩平敵寇!”於是軍隊浩浩湯湯向荒野裡開去。裴玄浩更是自恃武力,一騎當先,遙遙甩開自家大軍,沖入山穀地帶。   他追了約莫兩刻鐘,又斬殺敵軍數十人,忽然,隻聽得不知是哪裡一聲哨響,山穀兩麵高空傳來陣陣轟隆聲響,那聲響愈演愈烈,不多時玄浩便瞧見有巨石滾下。裴玄浩自幼學習騎射,馬術超群,自然不可能為巨石所傷,隻是來路被阻斷。他當即便明白自己魯莽落入了敵軍陷阱,心下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黃塵飛揚間視野裡便湧出幾百身著銀白板甲的南竹散騎。   裴玄浩畢竟久經沙場,並未因此慌亂,隻是捏緊手中雙錘,準備大殺一場。他定了定神,驟拉韁繩,沖入敵軍陣中,第一個照麵便掀飛六七人,俱死於亂軍馬蹄之下,那身處後方的敵軍將領直驚得肝膽欲裂,兩股戰戰,但隨後仔細盤算了下,很快便冷靜下來。裴玄浩固然勇猛過人,可自家騎兵眾多,他縱然撐得了一時,也總有力竭的時候。   可那正麵禦敵的騎兵們卻是被震得魂飛魄散,凡裴玄浩所到之處,無不是一擊斃敵,光是被拋出去的屍體便可連續掀飛數匹馬,難以想象正麵迎下一錘該是何等慘狀。他們先前便聽聞此次來鎮壓南竹的主將有一騎當千之勇,今日才算真正開了眼界。   然而,正如他們所料想的那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再勇猛的將軍也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裴玄浩連斬兩百人後終於開始初顯疲態,南竹兵士見此情狀便愈加奮勇向前。後方的主將見狀,決意鼓舞士氣,當即震聲高呼道:“斬敵將首級者賞銀五百兩!”   那些個南竹軍士一年的餉銀撐死也就十幾兩,聽到這話哪裡還管什麼生死,當即奮勇向前,一個個紅了眼似的向裴玄浩沖殺而去。   老子身為玄蒼上將軍,人頭才值五百兩白銀?   裴玄浩望著眼前仍舊殘餘的大半騎兵,心下暗暗罵娘,心想這回是為自己的莽撞付出代價了,那賊將此時則是心情大好。   就在他捏緊雙錘,準備盡力大殺一場之際,忽有一青衣劍客從天而降,正落在裴玄浩身邊。裴玄浩此時正值神經緊繃的時候,正欲將大錘掃出,卻見那人抽出長劍,旋即迸發出一道頗為強勁的劍氣,斬殺離自己最近的幾名騎兵,玄浩才堪堪遏製住了方才的舉動。   好險。   劍客將手抓在裴玄浩腰間,旋即運轉內力,腳踏輕功騰躍而起,越過巨石,便欲逃離這處戰場,由於營中沒有配備弓箭手,南竹眾人便隻能看著兩人飄然離去。   裴玄浩不是沒見過江湖人,他們剛來到南境的時候便得知江湖名門倚天劍派也來協同作戰,亦見識過倚天派弟子的輕功和劍法,但他自己終歸隻是個未入江湖的武夫,這倒是他活了三十幾歲頭一回體驗到在空中“飛”的感覺。   “小兄弟,你是倚天派的嗎,怎麼先前沒見過?”   著地之後,他如此問道,那人卻隻是笑笑:“將軍認錯了,在下林秋,隻是一介江湖劍客,並非名門弟子。”   “原是如此。”裴玄浩灑然笑笑,在他這等世俗之人眼裡,哪裡有什麼名門不名門之分,隻要幫了自己,那就是朋友兄弟!   不多時,晉軍增援部隊匆匆趕到,為首的紅衣女將滿臉怒容:“裴玄浩,你倒真是好大的膽子!”   晉軍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裴玄浩心下暗道不妙,麵上卻隻能賠笑:“夫人……你怎麼親自來了……”   來者正是玄蒼軍上將、裴玄浩的夫人林月。其餘將士見狀不禁嘴角劃過淡淡的笑意。在整個玄蒼軍中,誰人不知他裴玄浩雖在疆場上似一尊戰神,可在自家老婆麵前卻是個十足十的妻管嚴?   “軍中不可戲言,喚我林將軍!”林月怒意不減,絲毫不留情麵,“獨自離開大軍沖鋒進敵陣,你可真是好威風,待我回京便上書陛下,封你個神威將軍如何?!。”   方才還在戰場上不可一世的裴上將軍到了此刻連聲也不敢吱一下,隻能等麵前的女子消了火氣。見他不出聲了,林月便也不再做刁難,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轉而向收劍回鞘靜立一旁的林秋致謝道:“方才還要多謝少俠相救,不知少俠尊姓大名,可是來自倚天劍派?”   林秋隻能無奈再次作答:“將軍無需客氣,在下林秋,自臨安而來,並非出身江南倚天,適才路經此地,遠遠望見大晉的旌旗才趕了過來。”   聽到“臨安”二字,林月冷不丁地想起了什麼,當即試探著問道:“你來自臨安,可是出身臨安三大族之一的林氏?”   林秋微微一愣,旋即應聲道:“正是,家父林陽,如今早已謝世,家主是我的三叔。”   得到預想中的答復,林月麵上不禁泛出笑意,整個人的氣勢也緩和了下來:“原來是遠房的宗親。”   爾後林秋才得知,京城將門林氏祖上與臨安林氏原是一家,往上大約能夠追溯到林陽的祖父輩了,如此說來,麵前的女將軍還是自己的遠房親戚。林秋想起當初二姑母林曦月告訴他,林家祖上也曾出過將軍,原來確有其事。仔細盤算下來,林月雖然大他十餘歲,可二人竟還是同輩分的人。   “倒也是緣分。”   林月如此說了一句便邀請林秋回城小住,她如今身為一方守將,也算是盡盡地主之誼,再者林秋救下了裴玄浩,又是同宗同源,於情於理都應當好好招待一番。   林秋欣然應下。   隨後女將軍睨了一眼裴玄浩:“把這個家夥帶回去,交給裴都督發落。”   她口中的“裴都督”自然便是監管這一方軍隊的裴文度。   裴玄浩聞言,麵上大苦,有些猶疑地出聲道:“夫人……啊不,林將軍,打個商量……”他想說,能否不把這事兒捅到裴文度那兒去。全軍皆知,裴文度雖然平日裡溫文爾雅,為人和善,可一旦涉及到軍國大事,是一點情麵也不講,他裴玄浩怕老婆,可更怕大哥。   話還未說完,卻被林月當即抬手打斷:“國有國法,軍有軍規,裴上將軍久經沙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怎麼連這點也忘記了?”   她麵露冷色,全然不給討價還價的餘地。這便是林月治軍的風采,鐵麵無私,不講情麵,也正因如此,此番前來鎮壓南竹才是她為主將,而裴玄浩隻能忝居先鋒。   沒轍,裴玄浩隻好輕嘆一口氣,臉上浮出視死如歸的神色:“末將甘願領罰,全憑裴都督發落。”   當晚,前腳方才圍著篝火喝完酒唱完歌,正是耳熱之際,裴玄浩便突然被兩個士兵拖了下去,杖打二十軍棍,打得他嗷叫連連。圍觀者無不暗暗心驚,而裴文度自始至終談笑自若,與林秋、林月把酒言歡。   打完軍棍,裴玄浩被自己的兩個副將攙回了營帳,趁著他沒法兒動彈,左副將趁機打趣道:“哎呀,我們上將軍名滿京華,威懾沙場,可在自家老婆麵前,真是一點脾氣不敢有,不像我……”   他正準備大肆吹噓一番自己是如何讓自家娘子乖巧聽話的,卻隻見裴玄浩粗聲破口大罵道:“你懂個屁!這叫對老婆的尊重和愛,你你你懂個錘子,再者說了,我二哥,還有龍朔那小子和東方丞相,不都是如此?!”   兩人見怕他過幾日緩過勁兒來找自己算賬,便隻是笑了笑,不再揶揄。   不過裴玄浩說的也不錯,整個京城的貴族門閥中,懼內的不在少數,像裴家兄弟、東方桓君、龍朔,還有那些個文臣諸如什麼司徒王廷輔、司空謝雨樓,都是些名滿京城卻畏妻如虎的人物。   想起龍朔,裴玄浩又不禁暗自喃喃。   “也不知那小子在冀州戰況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