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在途中突覺毒氣上行,便放慢腳步,走在後麵。他默運玄功,運氣與毒相抗,用真氣護住心脈,封住了自己的幾處大穴。意想不到的是,前麵的林子裡,出現了幾十個黑衣蒙麵人。 莊寧上前喝問:“什麼人?”其中為首的一個冷笑道:“來取你命的人!”“唰”得拔刀出鞘,劈向莊寧。其餘黑衣人也紛紛上前。花、紀二女見狀,忙上前幫忙。 唐玄不便出手,隱在一棵古樹後,拾起了幾枚石子。他向為首之人彈了一枚石子,精準地打中了麻穴,那人頓時動彈不得,被莊寧一劍刺倒。蛇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那些黑衣人手腳大亂,很快就死的死,傷的傷,逃走的逃走了。 唐玄這才裝作剛來的樣子出來了。莊寧有些疑惑,道:“剛才似有人暗助我們,那為首之人才被我殺了。”唐玄打了個哈欠,道:“快走罷,別胡思亂想了。”他已暫將毒氣壓下,料想短時間內不會發作。 四人來到了一家客棧。次日清晨,花洛睡眼惺忪,起來吃早飯時,瞧見了一名女子。這女子約二十二三歲年紀,容顏美艷,身穿孝服。她見了花洛,道:“姑娘,請將唐玄叫來一下,我有事找他。”花洛道:“你等一下。”她匆匆入內,叫起唐玄。 唐玄道:“誰一大早就找我?”他緩步走出,驚道:“月華?你這是怎麼啦?”陰月華黯然道:“爹爹被人害死了!”這一語驚得唐玄後退幾步,道:“這,這怎麼可能?”陰月華道:“我也不知為何,但我想一定與北烈有關。我查了相關書籍,總結了一下,這個給你。你一定要查出兇手!爹爹的棺槨我已備下,你不必忙著回去,先辦正事。”她遞來一本冊子,隨即出去了。唐玄接過,想起師父生前的教誨,淚濕衣衫。 恍然間,他似乎回到了七歲時。那天,宮中來了一位大俠。他當時雖不知何謂大俠,但孩子好奇,便在禦書房前偷看。他見那位“大俠”背向著他,便淘氣地丟了一枚石子過去。孰知“大俠”頭也不回,反手接下了。父皇連忙喝止,唐玄正想離開,“大俠”便轉過頭來,親切地招手叫他過來。父皇見狀,也叫他進來。“大俠”摸摸他的頭,問父皇:“陛下,這是哪位小殿下啊?”父皇回答了,“大俠”見他學武天賦極高,便欲收他為徒。這位“大俠”,便是唐玄之師陰潤宗了。 想起昔日的意氣風發,名震武林,如果沒有師父,他不會有這麼好的前程。在戰場上重傷後,他昏倒在了濺滿鮮血的草叢中,也是師父將他救起。但現在,師父不幸被害,他連兇手都不知道,也不能去吊喪,實在不肖。師父武功極高,怎會輕易遭害?“定是北烈在搗鬼。”唐玄暗想。 這時,紀妙棠和花洛匆忙的腳步聲打亂了他的思緒。花洛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道:“剛才我與紀姐姐在樓下用早飯時,隱約聽見了兩個人在說話。他們躲在角落裡,用‘天遁傳音’的功夫交談。” “天遁傳音”屬上乘武學,說悄悄話何須這等功夫。唐玄不禁好奇,強忍悲痛,問道:“他們說了些什麼?” 紀妙棠接過話頭,續道:“我們隱隱聽見一些與北烈有關的話語,就用紙記了下來。莊寧去監視他們了。”她從花洛手中接過那張紙,遞了過去。花洛道:“我們隻聽見了一些斷斷續續的句子,好像是關於一種邪術的。” 唐玄接過那張紙,見上麵潦草柔媚地記著幾個詞,有“赤練神龍”、“冰血玉蛟”、“稱霸天下”、“網羅人才”等,不禁眉頭微皺。他問道:“你們可曾聽過‘血鱗散’?” 紀妙棠搖搖頭,花洛想了想道:“好像曾聽爹爹提起過。這和北烈復國有什麼關聯嗎?”唐玄道:“不錯。‘血鱗散’是北烈第一大毒術,其原料就在於‘赤練神龍’與‘冰血玉蛟’。其實,這是兩條小蛇。它們的鱗片奇毒無比,隻需各夾取它們的一片蛇鱗,研為碎末,再加上北烈秘製的一種藥丸,鋪以各種奇珍藥材,便是天下至毒。但工序極為復雜,隻有專門的製毒術師才能掌握。況且這兩條小蛇隻在礪石山產出,極為罕見,從前北烈靠一對開國,早已無人得見。要是製成了,其主可控製武林,所以,我們必須阻止他們。” 紀妙棠道:“你是說,北烈後人可能想重製血鱗散?”唐玄道:“極有可能。”花洛道:“那我們就得去礪石山,找這兩條小蛇。”唐玄道:“正是。” 這時莊寧上來了,他道:“那兩人已去了。我聽見他們說,北烈的探子已經發覺了‘神龍玉蛟’的蹤跡,準備前去抓捕了。”唐玄急忙站起身來,道:“我們快走,別讓北烈的人先一步得手了。”他走出房間,叫來店小二結算了房錢。莊寧已備好馬,四人翻身上馬,奔礪石山而去。 礪石山名列天下奇山之榜,雲霧繚繞,怪石嶙峋,山體極為隱蔽,去登山的人大多有去無回,因此也稱“索命山”。幸而唐玄曾聽國師說起,否則極難找尋。 且說唐秋儀回宮之後,接受了封號,賀喜母親被冊封為後。她素性不喜應酬禮節,好容易等儀式完畢,她回到華儀宮悶坐。 過了一會兒,有人來報崇明帝召她。唐秋儀更衣妝束,隨來人前去禦書房。進得書房,她襝衽一禮,道:“參見父皇。”崇明帝擺擺手,問道:“儀兒,你前些日子出宮遊歷,見聞如何?”唐秋儀這幾日在宮中悶壞了,趁機撒嬌道:“父皇,江湖坦蕩,我出去一趟,長了不少見識,你就讓我再出去罷。” 崇明帝嘆口氣,道:“已經有一個走了,朕可不想再失去誰了。”唐秋儀忍不住道:“父皇,四哥其實沒有通敵,你誤會他了。”崇明帝也不惱,道:“當年是朕錯了。要是朕早一點知道他受傷了,也不會令他去了。可惜……璟瀾已經不在了。”說到此處,他不禁潸然淚下。崇明帝本是明君,這件錯事困擾了他這許多年。唐秋儀不知該不該說唐璟瀾依然在世,她是答應了唐玄不泄露他的身份的。她暗想:“我隻好等四哥回心轉意了。” 她試探著問道:“或許……四哥隻是隱姓埋名躲了起來?” 崇明帝眼睛一亮,但隨即又黯然了:“那也足以證明他有多恨朕了。”他喚過一個在門外執役的宦官,讓他取紙筆來。 崇明帝鋪開飾有祥雲龍鳳的禦紙,唰唰唰寫了一道詔書。他卷起詔書,遞與唐秋儀:“你過幾日出宮罷。若是得遇,就告訴他:當年他本無罪,是朕錯了,隻要他肯回來,他還是四皇子,是景德王。唉,他生還的可能……” 唐秋儀雙手接過,道:“父皇,那兒臣就先告退了。”她出了書房,回轉華儀宮。 路上,她路過宮中太監所居之處,隱隱聽見有人說話。唐秋儀暗想:“此時正是事務繁忙,卻有人偷閑,我且聽聽他們說什麼。”她閃在窗邊,卻看見兩個武士服色的人。她大怒,心想:“深宮內苑豈容外人擅入?這二人好生大膽!”隻聽一人道:“幸好有宮中朋友幫忙。想當年北烈奇珍沒入東穎皇宮,咱們終於可以還敬了。”兩人談了一陣北烈復國之事,唐秋儀愈聽愈奇,忙回華儀宮,先換來信鴿,將此事原原本本寫了一遍,讓唐玄想辦法。隨即,她辭了母後,收拾了路費衣物,第二日便上路了。 唐玄見了禦妹的飛鴿傳書,眉頭深皺。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宮中竟也混入了賊人。但聽她說來,似是還未動手,隻有等礪石山之行結束後再說了。北烈的陰謀層出不窮,可得費上極大心力。 這時,他們已到了邊疆了。東穎疆土遼闊,四周國家的領土都比較狹小,基本上是東穎的屬國。當年來犯的西冥,地盤也小於東穎。是以中原腹地與邊疆塞外氣候不同,此時這裡寒風凜冽,四人均換上冬衣。 眾人來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村莊,找了間客棧宿下。唐玄與莊寧住在一個套房裡,現下莊寧出去采買用品,唐玄獨坐靜室,打開那本陰月華給他的小冊子,隨手翻了翻。 但這一翻之下,唐玄的注意力卻被吸引了。他瞧見了幾行字: 北烈迷香名為溶煉。可殺人於無形,使被毒者毫無痛感,發作後留香,其味使人昏沉,微甜無色。 難道二哥就是被溶煉毒殺的?那麼就是北烈後人下的手,可為何會有西冥太子慣使的透骨釘? 唐玄心中突然有了一個疑惑——西冥會不會是北烈後人建立的?西冥建國,正是在北烈滅國後不久。但西冥留下透骨釘,那可是引火燒身啊!而且如果是為了借故侵犯東穎,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自當準備充足,怎會敗戰? 也許——三哥與西冥太子都是導火線,北烈後人設計殺了兩人,是為了挑起兩國之爭,讓他們漁翁得利?可東穎國力強盛,即使敗了也不會有影響。可當時朝中有幾個文臣誇大西冥實力,極力勸降,現在想來,其中定有北烈的細作。 在出征之前,唐玄曾經遇刺,奇怪,那時他的武功已是天下少有,高強之極,那晚來了三個高手,武功不弱,都已是到了一流高手之境,且配合地恰到好處。更奇怪的是,他們令唐玄隻受內傷,不受外傷,沒有一流造詣,是看不出來的。因此,崇明帝並未知道他受了傷,而他卻誤會了崇明帝是泠酷無情的了。 唐玄一件件細想,似乎這都是已串通好的。而且在他重傷失蹤後,也定有人兩邊傳謠,說他私通敵國的!可崇明帝又不是傻子,在這之前兩人父慈子孝,也並未起過什麼大的沖突,一定有人謊報軍情! 唐玄以前是恨過崇明帝的,幾年後的他怨情淡了,但不願回去,見這個冤枉過他的父皇了。現在一想,其中甚是可疑,他雖仍不諒解,卻不那麼恨了,那些恨變作了迷霧,環繞在他心中,不知真相。 現下他中了毒掌,算來不過半年性命,這個案子牽連極大,半年,不一定能揭開幕後之人的神秘麵紗。 唐玄想起陰月華跟他說過一個鬼門藥靈,他決定,如果得到了“神龍玉蛟”,就去尋訪那鬼門藥靈,他必須保護這個太平盛世,阻止北烈復國的陰謀,揪出那個心懷不軌的幕後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