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與東朝太阿之爭足近千年,千年之間雙方打的來來回回,傷筋動骨常有,斷左右臂膀從無。 直到這一次。 西域不知為何一意孤行,說服幾大氏族全力征討太阿。 前階段,大勝而入,邊境推進五百裡。卻不料後階段,長存千年的三師之一“鷹師”全軍覆沒。 西域大驚,深知中計果斷撤兵六百裡。 邊境恢復了片刻的安寧與穩定。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並沒有結束,以牙還牙沒有開始,不意味著不會開始,太阿不僅拿到了出軍的理由,還讓西域鷹師永遠的葬在了這裡,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 一隻隻特殊的信鴿從邊境飛往太阿的中心。 那裡是東朝權利的核心之城。 名為——高亞 無數權臣、名士、豪商的向往之地。 其他人的向往不是向往,而是幻想,在寸土寸金、眼高手高的地方,貧窮平庸本身的概念都無法存在。 隻隻信鴿乖乖的飛回銀製牢籠,有專人收集它們帶回的信件。 東部十幾個氏,五十多座城池,三十多封信被裝進木盒中,由職級決定層層傳遞的次序,最終被大臣送到了東合殿。 東合殿的前院大門站了兩排佩戴白色麵具的侍衛。 大臣手捧木盒,眼神示意侍衛。 其中倆個侍衛搬開大門,巍高的東合殿如山巒般沖入視野。 他的麵前出現八十九步黃金路和十一步玉臺階。 以他二品職級的身份,他可以走七十九步,但也僅此而已,稍有逾越,便是萬劫不復。 在殿前等候的綠衣侍女伸手捧過木盒,裙擺下的白腿邁著幽幽短步,走路的身形看不到起伏,如幽靈般“飄進”殿內。 她弓腰奉上木盒,隨後退了五步靜靜等待主子的命令。 沙沙 案前翻書的聲音戛然而止。 “綠茵,最近的螞蟻喂了嗎?”輕柔的聲音響起,辨不出雄雌,聞不出情緒。 “還沒有殿下,我稍後便去。” “不急...但也不要太晚,螞蟻不會同類相食,但會啃食同類屍體,我若看到會心翻嘔吐,麻煩你了,綠茵。”太子伸手捂了捂嘴,但並沒有皺著眉頭,好像在說一件本與自己無關的事。 “下人不敢,在下會處理好的。” 太子的目光掃到木盒,這時才剛剛留意。 “這是什麼?”指頭輕輕敲擊著木蓋,祂的眼神毫無興致,好似在走程序一樣問道。 “殿下,這是您要的前線戰報,和各城情況。” “哦,我忘記了。”太子一隻手拖著下巴,“綠茵,替我讀出來吧。” “是,殿下。” 綠茵接過木盒,旋轉著這上麵的機關轉軸,整個盒子一寸寸的展開。 裡麵的信封足有兩摞。 她隨手拆開一封,開始詠念。 ...... ...... ...... 這一念,便是一個時辰。 太子放鬆的依靠在椅子上,消化著信裡的內容。 “定東軍,十一軍前鋒參領戰前醉生樓聽曲...” “辛苦了綠茵,不用再念了。”太子麵露無趣的打斷了她,對於這些內容,祂不想再聽。 太子伸出玉指,翻弄著已經拆過封敘述完畢的信件。 一封刻有墨城印章的棕黃色信件被他翻出,重復的看了一遍。 綠茵靜靜等待,同樣暗暗回想先前看到的墨城訊息。 良久。 “姚嬴。很好...” 祂瞇著眼思索著什麼。 綠茵麵露驚疑,內心莫名的興奮,因為多年以來,她頭一次看到殿下對一個人竟露出感興趣的神態,不解的問道,“殿下,此人多次守下城池,雖有不凡,但為何...” 太子將信攥在手裡。 “奎氏針對墨城的圍剿屢屢失敗,從青龍軍縱火營兵長對為數不多的奎氏俘虜審問得到的有限信息可知,奎氏是被流言迷竅後,盡最大的力激墨城全民最大的膽,稍加推測答案便昭然若揭。” 綠茵順著太子的邏輯說出了自己的判斷,“您的意思是——這位叫姚嬴的人掀起的流言。” 她用假想將自己放到墨城城內,再將自己置身於雲泠之內,又將自己的身份切換,若自己是個久戰未能拿下墨城的奎氏糙漢。 嘶——! 不知不覺中,額頭竟已滴下冷汗。 “他...他作為姚氏嫡三子竟然...竟然...促使奎氏屠殺雲泠全城來激墨城的膽量,他怎麼能這麼殘酷,他怎麼敢!”綠茵的眼睛失焦,越陷越深。 啪—— 太子打了個響指。 綠茵聽到聲音突然驚醒,立即俯身下跪,“殿下恕罪,在下失態了”。 她一直在低頭,卻良久沒有得到太子的回應,便繼續補充了一句。 “殿下,有一點綠茵不懂,姚嬴身在墨城怎麼能讓雲泠卷起流言,這太匪夷所思...又或是說還有別人...” “起身吧綠茵。” 太子這時開口。祂的目光從綠茵的發梢掃到鞋尖,麵無表情的他就像在失神的欣賞一件玩物。 綠茵聽到起身的命令,但自己卻絲毫不敢動彈,甚至心生恐懼。 “綠茵,手無縛雞之力的你都能掌握法技【棋盤】,這個世上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悚然降至。 “殿下!在下該死...但在下不想死...我對殿下沒有二心,我沒有...”綠茵將額頭緊貼地麵,從未想過如此的她因害怕而無法控製的哭了出來。 嗚嗚嗚 此刻,天空陰雲密布,大日不見蹤影,閃電金蛇狂舞。 太子起身走下高臺,站在綠茵身旁。 “你知道嗎,時間不會因為一朵花的美麗而停止對它湮滅。” “但我不一樣,你隻需擁有美麗,我就可以讓你不用死。” 綠茵縮成一團,細細的抽泣著,她的本能讓自己顯得更為渺小與弱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在府內沒有公示能力前,不要再表現自己了,若被我的其他親衛看到,你可能真的會被砍死。” “殿下,殿下您難道沒有懷疑我...”綠茵稍稍抬起頭,看著太子踱步的金靴。 “我很相信你,我不知道你是阿扶坨安插在我身邊的十年眼線,我不知道你掌握三種法技,我不知道每年七月[皇家春遊狩獵會]是你借機去明明山修行的最好時間。” 綠茵再次把頭埋下,太子敢說她不敢應啊,阿扶坨是誰?那可是太阿王朝的至高天,帝王——阿扶坨,太子敢呼那人的真名,她怎麼敢應啊。(救命啊救命啊) 太子見狀。 原本祂平常的話語變成了如沐春風的天籟之音,滌蕩著綠茵的恐懼,她緩緩的不再顫抖。 “人類因為害怕失去所以心生恐懼,但當你了解世界的渺小,當你開始質疑我們的靈魂意識是否存在,你會越來越發覺,原來一切都沒有意義。” 太子背對著她走到她的前麵。 “言歸正傳。” 綠茵聽到聲音。此刻。她內心的恐懼已經消散全無,且出於本能的尋覓著聲音來源。 她緩緩抬起頭。 她看到,她聽到。 “你說,他是秉持大義還是小義啊?” 太子彎著腰,努力的讓綠茵看的清晰。祂一手提著信紙,一手指著其中的兩個被明顯標注過的文字——姚嬴 殿外的一道驚雷批下,點亮了敞著大門的半邊殿內,同時照亮了太子那極度興奮又擬人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