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霜微冷寂古道,赤血丹紅耀殘心(4)(1 / 1)

刀劍錄 夜丨丨 3400 字 2024-03-19

易殘心踏出那一步時,無為的第二劍已然斬下。   “紅塵道,問心。問紅塵難斷,何人可渡?”   爭渡,爭渡。塵緣事難盡,藕斷絲仍牽。情緣,機緣?即是緣也是網,即是情也是恨。一入紅塵網,萬事不由心。無為以二十載紅塵道問心,為自己之心,也問易殘心之心。知否?悔否?恨否?   無盡迷惘,無盡悔意,無盡怨恨席卷而來。萬事不由心,易殘心如陷紅塵泥濘,再行不得一步。往事種種如煙飄至,他似真要沉淪其中,無法自拔。然而,就在那無盡的往事將要晦其真我時。   一道火燃在他眸中,而一句話被輕輕地道出:“生如過客,死如枯塵。誌之所為,大丈夫行此間,何愧?!何悔?!何懼?!”   一切意念間的對碰都剎那破滅,而現實中,易殘心已行至無為身側。此處,隻一拳無為便將暴斃。   無為本應做些什麼,而他卻隻孤寂地站在城道中,指間的劍火雖微卻仍舊搖曳著未熄。秋日,本該蕭瑟的古城還蘊有暖夏的餘溫,天上,白色的陽光依舊燦爛明媚。而城墻之上,眾多劍宗修士早已目瞪口呆。   意念之間的對碰,早已超越了形體的局限。他們無法看破紅塵劍道那波譎雲詭的爭鬥方式,但卻仍可感受的到這場硝煙後悚然的餘韻。   城樓下二人,隻在相錯而過時,無為忽笑道:“師父的道,堂堂正正。師父的誌固若磐。徒兒,無法撼動。”   易殘心如聞無物,麵色淡然,一腳跨過無為身側。此時,無為又道:“師父曾言過,人生於世,當有大丈夫之誌,當行大丈夫之事!憶當年,無為不過一竊財行乞之徒,為人所捕後哭哭啼啼,蒙恩師不棄收留膝下。修道前,師父曾言。刀,乃沙場征伐物,多有煞穢,易亂心智。不值得為我日後之道。而劍乃君子器,君子仗劍言不平,三尺青鋒蕩魔穢。因此帶我拜入劍宗,望我成一真君子做一大丈夫,為這天下孤弱直言,為掃塵世魔穢獻力。二十載,無為誌行之,不曾忘!這二十載紅塵劍,亦是二十載心魔劫。師父受劫無愧,無為又何曾有愧?今日,無愧、無悔!無為便有第三劍。且欲問,問青天。”   無為那時淡淡地說著,而那燕禿子聞言,卻忽而身形一頓,他聽無為話語後似被什麼東西攝住了心魂,隻再看無為眼中竟多了一股敬佩!   那時的無為一指向青天,而神態卻越發的溫和了,他似乎解開了什麼心結。隻無悔笑著,劍指上,一點微火直燃,隻道:“第三劍,試與青天相問劍。問,天下孤弱誰可護,萬物芻狗不自由!悠悠蒼天何以道,遍地鴻哀誰可憐!此地一人,直問之!”火燃在他指尖,光亮在這城裡!剎那間,若言出法隨,頃刻間,天地風雲變色。   第三劍,已非疑惑,而是質疑!煌煌天威不可測,萬古真道不可疑!更不用一個還未入道的修士去質疑天!   城樓之上,那二十餘修士聞聽得此言,紛紛心生大恐怖,皆以手掩耳,不敢再聽。但言出法隨,不以人力強止。那質疑,伴著毛骨悚然的大恐怖自眾人心底響起。   一直傾聽著無為話語的燕禿子見此,瞪大了眼睛,額角頓生冷汗,他情急之下,強運法力一掌拍向自己腦門。一擊過後,轟然一響。那被天威鎖定的大恐怖如潮水般退去。一場虛驚過後,光頭狠狠吐一口濃痰,怯弱地偷看一眼天穹,小聲罵道:“艸,瑪德,虧大了啊!未想到這紅塵道竟這麼恐怖,幸虧我自毀記憶,方得逃過一劫。話說無為師弟剛剛說了什麼,竟能引天威震動!”   眾修士聞言,靈機數十動,紛紛舉掌自拍腦門。又一陣轟隆隆過後,無數人從短暫迷茫中驚醒,紛紛言道:“誒?我怎會在這兒?”   “老王,誒?老王,咱倆剛不是還在喝花酒嗎?那翠花還平白送了百十框蘿卜給你,說夠你用的了。誒?怎生你也到這城主這兒了?”那被稱為老王的修士聞言忽自迷茫中驚醒,一把跳起摁住那口無遮攔的嘴巴,隨後又對身旁同門們報以莫名一笑。   眾多同門見此立時毛骨悚然起來。   “誒?我記得剛才不還在和城下散修對罵嗎?怎又到這兒了?誒,臥槽,我的神魂!為什麼不全了?是誰?是誰暗算我!婢子!可敢真刀真槍跟老夫做過一場!”   “誒,臥槽,那是哪個猛人?要渡九劫了嗎?要超凡入聖了嗎?怎生連天道的萬劫紫雷都引來了?要死了,要死了!快快,溜溜溜,撤、撤、撤!”   那禿頭修士聞言一把抓回那要腳底抹油的修士,一陣無語後道:“瑪德,讓你們毀點記憶,都毀到哪天兒了?”眾修士聞言紛紛疑惑,而唯有風不塵平靜地看著,他似不為所動。隨後隻輕聲道:“噓~要出結果了!”   那犄角旮旯邊的嶽水老人聞言,越發百思不得其解。他疑惑地看向城下那平淡無奇相錯而過的二人。又迷茫地看了看身側那集體打擺子後,忽又集體自拍腦門的劍宗修士們。而後又緊皺著眉抬頭不解地看了看那萬裡無雲的晴空,以及那說著莫名其妙話語的城主。隻感覺一轉眼間,這些平日難以企及的高修們都好似瘋了!   那禿頭修士看到一臉懵逼而又安然無恙的嶽水老人,一聲感慨後自嘲笑道:“唉~還是凡人好啊,還是凡人好,不問天道,不知天威,不明天罰!嘖嘖。”   城下,無為依舊劍指青天。不過,滾滾鮮血已自其七竅滲出。可他依舊在問,在質疑、在嘶吼。不過,這嘶吼已無太多人聽見。   二十餘載,無為做了很多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錯事、對事、難堪事、齷齪事、正義事、邪惡事。卻隻愈發地迷惘了。紅塵並未因他的努力而變。他為正義,世界並未因此變得更好。他行齷齪,世界卻回以更多的邪惡。   他在紅塵中掙紮,卻越發的感覺無力。他有太多的問題要問,有太多的話要說,可這滾滾紅塵中的他。無力、無言,有話難說。他隻覺得自己要窒息,所有的傾訴,都不會被第二人聽見。一切追覓與問詢都好似成了笑話,隻待紅塵一夢後,自夢中醒來,又隻是那個酒館暗道邊撈食扒竊的乞兒。   ‘改變,改變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本應更好!’這執念忽自城墻上眾人心中泛起,而一眾北邙山修士,再向無為看去時眸中竟多了許多哀默。他們知道。這,是一個真正的劍客,他正以凡人之軀挑戰天道!   悔否?知否?紅塵從不以人易,悲苦從不因善止。有冥冥中的聲音,在向他詢問。那是天、那是道、那是法、那是聖!那是至高之聲,直擊無為之痛。   ‘何悔?何知?’無為以意誌反問。火燃著,他隻暢快笑道:“吾道不孤,無悔無懼。”一陣無言的劫風後。他,死了。   直視天威,直問天道。雷霆還未及身,他便在風劫後剎那凋零。   “師父,徒兒,可謂大丈夫乎?”最後一聲笑問響在易殘心耳畔。易殘心聞言,即將抬起的腳一滯,微微攥住拳頭的他,撇了一眼雷暴之眼後,流下一滴不為人所見的濁淚。   而此時,無為的道身在一片注視中消解,高舉的指尖無力落下,而那一縷劍火,卻仍舊靜燃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