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恨我自己(1 / 1)

停下腳步的麻雀 何許年 11609 字 2024-03-17

睡前心情突然煩躁,莫名心臟不適,呼吸也有些難受,渾身濕冷發癢,父親從他常吃的鎮痛片裡摳出兩片,我睜開眼睛,煩躁的接過來,他頭燈亮晃晃的,照過的地方是漆黑的天花板和密集飛舞的灰塵,像是要借著這一點風吹草動,愈演愈烈的趨勢。   想著玩會手機轉移注意力就好了,看見小學同學的朋友圈,初高中我們都在一個班級,算陌生的緣分,彼此沒有交集,她學車的朋友圈下,有我很喜歡的一個老師的留言,那個老師從不曾點開我的朋友圈,大概我並不是那麼值得,我現今的朋友曉雨告訴我,她早已把上了本科的同學刪了,眼不見為凈,我沒反駁。   可是錯的不是同學優秀,而是我不足以和他們的優秀並駕齊驅。   夜晚挺奇怪的,有時清醒的感覺到一種虛無,幻想和現實來回切換,實習期間的晚上,我偶爾躺在床上麻木的看著天花板,聽著自己的呼吸聲,這麼多年,始終覺得自己辜負了幼時的自己,辜負了父親,做了許多蠢事,走錯了許多路,已經結痂了的記憶和最新劃開的傷口都疼的如同螞蟻在啃食我的腦子,十分惱火不痛快。心裡亂七八糟的時候,聽見有人上樓的聲音,過了一會,又聽見樓上開鎖的聲音,機械的打開手機,聽了會歌,想象自己從沉悶的生活裡解脫出來,拎起裙擺,雀躍的旋轉,跳躍,過去的所有不甘和懊悔都一遍接著一遍想,找難過的事就像扒著垃圾桶找垃圾,翻來翻去都是那些讓我痛苦的事。我也嘗試暢享未來,但沒有用,我無法集中精神去做一件事,強迫自己去積極的感覺,十分痛苦。   “要是當時我那樣做就好了,要是當時……當時……以前……”   腦子裡的線團纏來纏去。   我又想那些許久沒有聯係的人,某個夜晚和我坐在晾衣室窗前,月下話人生的朋友,某個高考前對我抱有很大期待的老師,某個說過話的人也在我的想象裡,她後來為何不再接近我了,是我太糟糕了了嗎?而後想曾經對我寄予厚望的人,想到他們失望的眼神,就流下一滴淚下來。又想到埋骨地下的親人,想到母親在世時的樣子,想到我未曾在母親節給她買過一朵花,送過她禮物,轉而又想到因為母親我受到過的那些嘲笑。我對於痛苦的底線總在變,當我覺得自己該快樂了,就把底線抬高,於是許多事好像就無足輕重了,當我覺得難過時,底線又在最低點,我害怕自己瘋掉,來回調節,過了半天,一股悲觀湧上心頭,我如今過得這樣差,過去的生活如同跳梁小醜一樣糟糕,以後的事也會依舊如此,許多人,許多事,都遠遠隔著眼睛和回憶裡的一層水汽,讓我看不清,想不通。   情緒就像過山車,忽上忽下,我越是想要把自己從那混沌裡解救出來,就越是不由自主去聯想更多,深陷其中。   這段時間太難熬了,死了或許可以解脫,想再多事都隻是徒勞,過往的事擺脫不了,未來的事執行不起來。   雖然長夜過去後,就是嶄新的一天,混沌的腦子也可以清醒點,可現在不死,同樣的煩惱會在下一個夜裡死灰復燃,痛苦沒有止境。   死亡裡存在著一個虛假的解脫,我又去想如果我不是我就好了,如果我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能分裂出一個強大的人格,把我的身體交給她,把所有揮之不去的不忿和不甘心都交給她,讓我可以完美的活著,那樣即使不是我,活在這世界的不是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些錯誤的,消極的思想,如同找到了繁殖的溫床,爭先恐後的鋪滿了我的腦袋,到黑夜復蘇,早上短暫休眠,反反復復,反反復復,讓我有種牙咬到酸的密集無力感。   沒有人同我說該如何去做,說了我也無法執行,我管不了自己,沒法積極起來,無力感就像八百米的最後一圈,看著別人一個個沖線,跑與不跑都知道結果了。   沒有朋友也讓我快樂不起來,說不上來是沒有朋友導致心裡陰鬱,還是因為心理陰鬱所以沒有朋友,這是個死循環,往往身邊的人,既不靠近,又不疏遠,隻是不遠不近的幸福著,可那竟讓我如此難過。   有段時間我在備忘錄裡為自己寫了很多封遺書,每次我挺不下去的時候,都會把難過的事盤算個遍,遺書並不完美,我每過些時日,心事就會多一些,很多被刻意埋藏的記憶,隻露出根刺來,時時刺痛我。   每次寫完後,我都像是和人傾訴過,痛痛快快哭一場,再坐一會,又突然不想死了,遺書裡的理由,沒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甚至難過會隨著想的次數多了,越發的顯得有些無足輕重了。   去死太麻煩了,我躺下來,沉沉的睡過去,情緒是個賭徒,為了讓我回本,會把所有賭金透支了,全部壓在美好的幻想那裡,讓我短暫的開心起來,以後會好的,努力會好的,現在努力也不晚,你不在意它它就不是事……   有三次,我感覺無論如何也活不下去了,乾脆死了好了,酗酒的人可以一醉解千愁,我不會喝酒,但死亡裡卻有一種永永遠遠睡過去,讓所有的糟心事化作上輩子的一場苦雨的能力。   先是即將去實習的前一個月,我不小心摔壞手機白白花了三百多,問父親要錢時,聽見他在話筒裡嘆息,我半夜輾轉反側,為什麼要讓我聽見父親的嘆息聲,甚至惡毒的去想,錢我就是花了,負罪感讓我痛苦我就扔了它,我就是一點也不體諒父親。隻要我不說出去,即使心裡再多惡毒想法也沒問題,起碼能讓自己開心。父親說不定是故意叫我羞愧吧,他為什麼不馬上掛斷電話,而是嘆了一口氣。   後來想著不再花錢,索性節儉些,從飯費裡省下這筆錢。到月末手機裡隻剩了20元,那天漫天大雪,兩個相熟的同學去外麵買飯,馬少言熱情的打了電話給我,我推脫了兩句,但肚子還是咕咕作響,有些餓了。等到為我買麻辣燙的同學回來,推過來的隻有一點點湯底,我記得自己再三強調,隻放麵就好了,不用費心加菜,可裡麵除了丸子就是菜。我感覺有些委屈,脫口而出:“我不是說隻要麵嗎?”   所有人都愣了愣,但沒人說話,她們看了我一眼,又自顧自去看手機。   過了一會,帶飯的曉雨反應過來:“對不起張xx,你拿的那份是我的剩下的底子,這份才是你的。”   我一時怔愣,腦子僵住了,心想剛開始不該露出絲毫不滿的神色,情緒繃緊了,卻還能保持住,我說:“那什麼,我也吃了一些你的了,把麵給你一半補償你好不好。”   我已然沒了食欲,想著不吃也是毫無關係的,曉雨卻擺手道:“不用不用。”   我執意撥了一半給她。   麵並不好吃,或許是怕不合我口味,隻有原湯的鹹味和一些雞精的味道,食欲一點也沒有,於是我乾脆把麵全都倒了,所有人都看著我端了麵出去,空著手回來了。要是我自己買的,完全不是問題,可這是別人帶的,這無異於打了人家的臉,我也意識到了。   帶飯的曉雨小心翼翼:“怎麼?不好吃。”   “什麼調料也沒放嗎?”我說。   “不是,放了,就是我口味重,怕你不喜歡,就隻放了一點。”   “我吃不慣,就倒了,抱歉。”我說道。   一個同學見我和打飯的曉雨之間情緒不太對,來打圓場:“張xx,這就是你不對了,人家好心給你帶飯,你若是這樣,以後誰還給你帶飯。”   這個同學我們相處了三年,我知道她並無惡意,完完全全出於好心,那時還能壓製住自己的情緒,直到一個之後合寢的別班同學A也來幫腔:“事這麼多,以後誰還幫你。”   我與同學A不熟,也隻相處兩周,剛開始見她,她笑著上下掃視我:“麗姐,幫我拿一下行李好不好。”   我把東西拿下來,她又陰陽怪氣道:“可算見到你了,麗姐,我們之前都聽過你的事跡。”   不舒服,見到她讓我不舒服,我的自卑又開始作祟了,那些可能被人當做笑話一樣議論的想法,如同海綿吸了水,膨脹起來,被人但本著與人為善的原則,我隻能一笑置之。   同學A和我不是一路人,我始終隱忍著她的作為,她熄燈後不睡覺,打遊戲罵人從生殖器罵到族譜,有一次她說去見男朋友發生了關係,我大為震驚,後來黃了又想了各種辦法去要曾經送過的東西。   “你踏馬怎麼又不接電話,跟他媽哪個小娘們鬼混呢,”午休的時候她旁若無人打電話,那時我想,有這樣一個不信任自己的女朋友真是悲哀,後來發現,原來一鍋臭魚爛蝦。   常常索要別人的東西,我當時告訴自己,人就是有多樣性,或許是自己狹隘了,有一次我勸她,不要總去和那些抱有目的人去談戀愛,那是傷害自己,我以為她聽進去了,但沒有。   “閉嘴!你憑什麼來說我!?”我高聲道。   場麵一下子冷下來,僵住了,同學A立刻瞪了眼睛來和我說話:“哎呦~你挺牛逼啊,那麼大聲乾什麼?”   一旦巧妙的氛圍被打破,就再也回不去了,我難過的是,所有人都覺得我錯了,即使我與她們相處三年,但無人幫我,一種千夫所指的委屈,和巧妙的冷漠,讓我一下子情緒有些失控了。   我對一個同學說:“記得你有刀,可以給我用一下嗎?”   她充耳不聞,我提高音量,無一人理我,當時我沒想怎樣,隻是想拿一個東西,或許是為了打破僵局,但為什麼是刀呢,希望她來問一問我比如要刀乾什麼,我陪你去走走吧,可我高估了自己對於她們的份量。   當你情緒不穩定的時候,麵對著一群冷漠的人,就像是拳頭打到棉花上,沒人遷就我,也不該有人遷就我,我太自以為是了,我不知道怎麼了,竟然拿自己那樣不合理的想法去要求一群同學,一群可能此刻已經害怕,在心裡罵我是不是神經病的同學。   我徹底爆發,拿過充電器,也不說話,隻是對著自己的左手,去劃開血痕,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慌裡慌張走開了,徒留一堆殘羹冷炙,同學A爬上了床,我的麵前隻有一個人,馬少言,我至死愛她,不是愛情,而是救贖,是那刻我變成一個瘋子,她來按住我的手,扣住我的肩,我看著她,聽著她安慰的聲音,哭出聲來:“為什麼!為什麼說我。”   父親時常指責我,我習慣了用自殘來博取關注,但我忘了,這些人不是父親,她們會害怕。   “你要哭就出去哭,別在寢室裡煩我們。”A火上澆油道,似乎由於害怕抻著脖子見我看她又縮回去,有些滑稽。   馬少言轉過頭看她:“你別說了。”   我的情緒徹底無法收回了,痛苦,憤怒,難堪。我看著同學A,去啃咬自己的手,猛砸自己的頭,馬少言還在勸我,一個女同學出於害怕給導員打了電話,不一會寢室老師先過來了,隔著遠遠的距離,這個笑麵虎看似親切道:“你怎麼了?張xx”   “我沒事。”   “發瘋呢,”同學A道,她下鋪一直不出聲的同學B陰陽怪氣道:“我要孤立所有人~”   在老師的屋裡,她打開大悲咒或許是其他宗教的歌,坐的離我很遠,估計以為我中邪了。我那時其實強烈的痛苦已經過去了,隻是想起同學A和B,想起八人寢,其中六個人都和我相處了三年,我從不曾失控,百般遷就,跑腿拿外賣,和瘦弱的舍友換那個靠墻有很大縫隙,且沒有電源的床,她們也總給我好吃的,我覺得這已經值得她們為我說話了,我麵對她們從來都是開心果。隻是直到最後一個學期合寢,和假期經歷我父親的兩個月爭吵摧殘,我壓力太大了。可在這時,竟隻有馬少言站出來安慰我。   無論怎麼想都痛苦要命,最後寢室老師說了一堆有的沒的,我看著晚課時間回來的人都好奇往裡看,發覺自己的眼睛已經腫的厲害了,就提出去樓上的空房間自己冷靜一會,她半信半疑拿了鑰匙,我們坐著職工專用電梯到了四樓,期間我想不開想著窗簾打個結吊死好了,我搜索了上吊死亡的時間,選了一首我很喜歡的歌,如果成功的話,歌曲的尾聲裡,我就已經死了。   可寢室老師卻頻頻過來敲門,打斷了我,或許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她害怕我想避免麻煩是一方麵,即使她不懂我不同情我,卻是很負責的老師。   過了一會,教務部的一個老師也來了,她的安慰方法千篇一律,無非是反駁你所有難過的理由,堅決不看傷口,隻是貼上創可貼。   沒有壓力是能一股腦說清的,我當時就發揮的不太好,無論我壓力來自哪,她都如同自作聰明一般道:“這些我也有啊,我們都不容易。你看我,管著一幫人也壓力很大。”   我心想,即使所有的壓力都可以輕飄飄蓋過,但破鏡難重圓,寢室我不願再回去,我太難堪了,不敢再見她們。   後來大概寢室老師去遊說,馬少言和那個替我買飯的同學曉雨,敲開了房間的門,“我們來接你回去,你眼睛怎麼哭腫了,沒事吧?”少言首先打破尷尬的氛圍。   “我沒事”,少言拉住我的手,那一刻,我心裡十分感激她們。   買飯的同學曉雨在網課期間,我們也是很好的朋友,可是那天,她隻是坐在床上玩手機,看也不看我。   我心理的芥蒂,如同一根刺,後來問起,她道:“有些人就喜歡獨自冷靜,我就從來不在別人麵前哭,難過的時候也不喜歡有人安慰。”   她的話沒有錯,但我也意識到,這個我當做朋友的人,不曾與我感同身受,我傾聽她的牢騷,她的痛苦,她所有的糟糕情緒,都曾一股腦向我傾訴,然後呢,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她坐在看臺下看戲。   但我不能沒有朋友,同學B的那句陰陽怪氣是對的,我不能讓自己被孤立,我不能被所有人討厭,救命稻草,就是這個同學,忽略一點靈魂上的共鳴,我可以付出很多讓她成為我的朋友。   於是我又樂觀起來,想如同父親每次對待我一般,當做無事發生,可大家心知肚明,有些事變了就是變了。   我這個蠢貨,為什麼要發瘋,我把一切都毀了。   後來隱隱約約發現是心理的因素,加上月經前的激素水平影響,但那天過後,我真的後悔了,三個舍友申請搬走,學校也不會留一個隱患跟校實習,先是高老師給我父親打電話問我是不是有精神類疾病,而後實習名單下來果然沒有我。我打電話告訴父親,需要他拿錢給我租房時又聽見他的連連嘆息,那晚我站在宿舍樓梯拐角的窗前,讓風灌進來,把我的頭發吹的亂七八糟,自己想哭卻哭不出來,我隻是看著黑暗處,看風起時樹影晃動的模樣,想象自己一躍而下會不會像鳥那樣輕盈。   父親有一句話說得對,車子不倒就推著向前過,總是要去實習的,即使租不到房,即使租金昂貴,我問了許多相同實習點的人,都找不到租房的舍友,我不願讓一堆人看著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轉,不想再不體麵下去了。當同學A主動提出和我合租省錢,我明明知道我們之前就已經不愉快了,但心裡的不情願和為父親省下一筆錢來,似乎又不算什麼了,我猶豫再三聯係之前那個自作聰明安慰我的教務處老師,她知曉我有多為難,故她什麼也沒多說,直接調換了我實習的醫院,我病急亂投醫,和A開始了合租。   她先是把找房子的事一股腦都交給我,而後在我聽了別人的話,一些說她人品不佳的話,開始猶豫時,A以退為進說自己住大房間,那樣我可以少交一些住小房間,她催著我去看房,我於是急急忙忙打了車去,發現還有一名男性在,為A當時男友,我對男性有心理陰影,A又道小房子有安全感,我當時見她翻臉這麼快有些想笑,但房子不好找,我自然不想折騰第二次,為了省事,腦袋一熱直接簽了合同。   前腳簽了合同,她後腳就催著我和她一起搬,說是一起雇車可以便宜點,我來不及收拾妥當,把所有東西拖下樓時,她的車已經滿了,隻把我的小半袋東西順手扔在了後麵,兩人揚長而去,我隻得再打車。   第一天她和男友打情罵俏,我對路的方向感並不好,憑著記憶找不到位置,便求她發定位,她的消息過了很久才回復過來,我拖著行李箱、被褥、放書的整理箱、亂七八糟的,站在馬路上無助的想哭。   好不容易把所有東西一趟趟運到樓下,問她是哪個單元,並且拿著手機拍了我麵前的單元樓,她模棱兩可點開我所在位置的圖片,說可能是這吧,我帶東西上去發現完全走錯了單元,我問她,是幾單元,她說記不清了。   後來終於她大發善心,把位置說清楚了,我搬東西上樓,累的想哭。   那晚頭疼了一晚,第二天去藥店測量血壓已經飆升到170了,因為扛重物,頸椎壓迫的有些變形,過了好多天才勉強緩過來。   A帶男友回來住,我說我不允許後,她又帶女孩回來相約一起去酒吧玩,臨近十二點的時候她們毫不顧及我,大聲說話,醉酒回來又吵吵嚷嚷把我從睡夢裡吵醒。半夜直播打視頻,不顧及我的感受,我的大房間臨著馬路樹蔭一側,很涼快,她就推開窗通風,有一天下雨我走時關了窗,回來卻發現它大敞四開,雨水淋濕了窗臺好在被子還是乾的,我那個大屋子樓下有網,她於是搬著凳子坐在我門口蹭網,把一張大桌子堵在我門口,她和她媽打視頻還陰陽怪氣:“人家這屋涼快還有網,還有個大衣櫃呢。”   我不做口舌之爭,那是我多花了錢得來的。   A不打掃屋子,隻顧自己,碗不刷,衛生間垃圾袋不倒,這些我都忍了,為了避免蒼蠅繁殖,我都選擇去順手捎出去。   原本一個月900兩人合租,A在換了個男朋友後突然要求結束長合同出去單住,她的押金和房費都需要我先行交出來,房東站在她那邊,敷衍了事,我厭惡那些男人,惡心死了,他口口聲聲:“你們兩個的事你們兩個商量,”我們徹底鬧掰了,她的種種作風讓我在三個月內吃盡苦楚,就連最後她也把所有能用的電器都帶走了,隻給我留了個熱水壺,一起買的保鮮膜都把大的拿走了,aa的筷子,她什麼便宜都占,我沒這麼惡心過一個人,即便最開始我真誠的靠近她。   第二次選擇整租,商量好了價錢,約好看房時間後的那天晚上,我睡不著覺,在樹下坐著,天剛蒙蒙亮,有一隻親人流浪的橘貓過來蹭我的腿,緩解了不少我的痛苦,我想,到了新家就養一個小家夥好了。   由於是專科實習生,實習帶教老師每天對我視而不見,那時正在輪外科,原本兩人一組,我調換了實習點成了那個多餘的人,同樣實習的男孩比我優秀太多,在科室裡混得如魚得水,讓我自慚形穢,我迫切需要愛,於是養了兩隻小貓,小貓其實很健康,直到一天我心血來潮,見貓販子手裡四隻病貓裡有一隻狀態尚好的長毛白貓,同情心泛濫,我問過他貓是不是健康,貓販子連連點頭,小貓的價格很便宜,我甚至砍價成功,以為自己撈到了天大的好處。   這隻星期貓攜帶貓瘟,或許也不盡然,這隻白貓最初隻是有耳蟎,我送它去寵物醫院掏耳朵,回來的路上被一個老太太叫住,又推薦了兩隻貓給我,當時我已經拒絕了,她卻還是說買了她的貓就是撿了便宜,我推脫家裡還有兩隻,老太太卻口才極好,她告訴我小貓吃不多,老太太的貓,最先在我家吃糧後嘔吐,並且精神不振,我急忙退回去,與其產生口舌,她到底變了嘴臉,那時我就哭了一場,覺得自己太蠢,好在一個看熱鬧的人把兩個小家夥要走了。   小白貓還在,最開始它們都好好的,大口吃貓糧和肉,我還特意跑去超市去買雞胸肉煮給它們吃,可第二天小白貓突然嘔吐食欲不振了,我以為它隻是積食,有些焦慮,但還是花掉一半生活費去買藥,後知後覺看見養貓的帖子說需要隔離病貓與原住民,後來我的貓也中招了,那兩隻小貓我傾注了所有感情,從不到一個月大喂到三個月,我愛它們在精神上勝過愛自己。   小白貓和我不親,我喂藥給它,它反而咬傷了我,並且報復我,把我的被子尿濕了,我隻能把被子被尿濕的地方剪掉,留了一半來蓋。   那時我痛苦的拎著它的脖頸下了樓,恨的咬牙切齒,覺得這個小家夥把我害慘了,恨自己做這個活菩薩,也恨那幾個貓販子,但是看著小貓冷漠的眼神,到底沒忍心扔了它,我想,小貓不懂這些,它出生的時候就在無良商販手裡,第一天接它回來時,它吃東西那麼香,於是我隻能坐在那裡怪自己自找麻煩,沒忍住哭的稀裡嘩啦,一個老太太說我擾民:“你在哭什麼?貓死了?”   “沒有,它病了”   “別在這樓下哭,公共場所,難道不擾民嗎?”   我難堪的收起眼淚,覺得自己蠢的透氣,這樣的我還活著乾嗎?   要是貓治不好,還要花掉父親給的飯費,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到後來,我終於咬牙決定掏一大筆錢去醫院給它們看病,三隻貓的小白送到寵物醫院的時候已經死了,因為癥狀太明顯,那個醫生隻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貓瘟,我在網上查找哈爾濱最好的寵物醫院,從道外打車去香坊帶剩下的兩隻貓去就醫,可是縱使我抗住了昂貴的花銷,貓還是死了,那個大夫害怕我找他的麻煩,聲稱有事出門,隻把兩隻貓用黑色塑料袋包裹了扔在隔壁砂鍋米線店裡,反而我接貓回來就近找之前去過的寵物醫院,想花錢煉化它們後,那個寵物醫生給了我很大的幫助,不但免費煉化,而且寵物醫生看我難過,還想要送我一隻新的小貓,後來看這個醫生的朋友圈,發現他治療貓瘟經驗很足,而且十分善良,常常有人將患病寵物扔在他的門前,都得到了醫治,倘若把小貓早些送到這裡來,說不定早就好了。我懊悔不已。   貓死後,我深感孤獨,情緒一直無法調節,眼睛幾乎要哭瞎,手裡沒有錢了,家裡短期不能養貓,思來想去又在鹹魚上想著撿漏領養一隻狗好了。   有一隻皮膚病的狗,它的主人著急去外地,我不知道皮膚病是很難治愈的疾病,照顧了它三個月,每天半夜聽著它的叫聲,和因為瘙癢去蹬撓晃動鐵籠子的聲音,害怕它擾民,自己因為睡眠不足被折磨的發瘋,我大概真的瘋了,每天給狗撿屎,把它如同燙手山芋一樣捧著,道德感製約著我,我不能扔了它,天氣這麼冷扔了它,狗就死了。我給它買藥,做狗飯,花了好多好多錢,有一次實習的老師請我們吃排骨飯,我把排骨帶回去給狗吃,卻在倒馬桶時缺乏經驗,堵住了馬桶花了500元去修,租房的房東阿姨對我極好,可是我養狗時還是有幾次疏忽,剛開始嘗試訓練它上廁所的那次,和給它更換拉滿了的籠子托盤的時候時,它都趁我不注意尿在了地板上,並且很快滲透進去,我心裡愧疚,連忙去買各種除味和分解尿液的產品,幾乎每個月都花的一毛也不剩,我一方麵痛苦,另一方麵又像一個賭徒,找不到解脫的辦法。   實習即將結束的最後一周,我帶著狗去洗澡,想著如果寄養便宜的話就先把狗寄養著,把房東的房子打掃乾凈,走的那天再帶它回家,那個老板和我閑聊得知我把生活費都給狗花出去了有些同情我,他道:“你即使再花一萬塊錢也未必治得好它,如果相信我,我給你處理了。”我盡管猶豫再三,覺得對不起這隻小狗,但還是迫於經濟壓力和種種原因,頭也不回的拋棄它走了。   老板將狗替我送給繁殖場了,我又是一頓無力感,繁殖犬的一生比上寵物犬實在說不上風光,甚至於是苦不堪言,我再次失眠了,回家的壓力,拋棄狗的心理愧疚,讓我不得不通過服用艾司唑侖才能勉強睡著,我想如果領養它的不是我,它會不會過得更好,會遇見有錢的主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把它的病治好。   我恨自己為什麼每次都諱疾忌醫,不肯立刻去去寵物醫院,早早打了藥,我的貓和狗,都會變得更好。   我懊悔到想要狂扇自己的臉,也無濟於事,我做了很多這樣荒謬的選擇,以至於,悲傷可能都想放過我了,可新的糟糕堵住了門。   有時我躺下來,怕自己沖動做出什麼讓自己更加懊悔的事,我抓著被子,身體就像在一條船上,那可憐的希望沉下去,我乾脆閉上眼睛,決不回頭和它對視。   可當我轉過身,我犯的那些錯誤露出了它醜陋的嘴臉,它控製我的思維,蠶食我的一切,在夜晚來臨,躲在我的背後伺機而動,一旦我睡去,它便編製好一張大網,連夢都死死困住。   我沒辦法去做選擇了,腦子像一個賭徒,為了一點快樂的可能,失去了全部邏輯,這些事後來再想,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出於什麼心理,我也不懂我自己了,我明明之前對花一點錢都有負罪感,可最後卻花了大把的錢,明明遇見了事情可能有糟糕的發展,卻還是告訴自己:“去做吧,做了就不會難受了。”   很多東西都像是一場夢,隻有那些花出去的金錢是真實的,我有好多次站在彩票店的門口,看那些進進出出的人,或許有人患了病,或許有人老了子女不願贍養,或許有人的孩子正要上小學,就連乞丐也偶爾抱著有一個地方蝸居的想法走進那裡,倘若有錢了,是不是一切問題都能解決?我聽見自己多年來被金錢支配的恐懼和不安告訴我,是這樣的沒錯,金錢可以解決95%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