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諾斯?” “用來表達贊嘆,驚訝,不解,憤怒,總之是融匯了各種感情的一句話。”陳安解釋道。 呂靜不明所以,覺得這人是有些文化在身上的,不然怎麼會這麼多沒聽過的詞匯? “所以這是哪國語言?”呂靜喝了口茶水,小心翼翼地夾了一筷子土豆絲道:“英語,還是韓語?” “是中國話,其實是國罵比較文雅的說法。”陳安淡淡道。 “國罵……”呂靜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那不是什麼好話,但她心中也有疑問,為什麼國罵會變成“阿米諾斯”呢? 好在大腦的思考並不耽擱筷子的使用,二者相互掣肘的情況並未出現,反而是基於肉體的饑餓通力協作將桌上的飯菜消滅的七七八八。 陳安看了眼後廚的方向,笑著對呂靜開口:“你前老板還挺沉得住氣。” “嗯?怎麼說,”呂靜的身體似乎又縮起來一些,吃完飯後陳安還沒有任何要走的意思,讓她覺得有些不安。 雖然來之前因饑餓驅使心裡還想著或許真的能拿回一些錢來,但吃完飯後的自己似乎已經失去了麵對老板的勇氣。 要不還是這麼算了? 陳安瞥了眼呂靜縮在凳子上的模樣,心裡更是嘆氣,這妮子還沒開始呢就打退堂鼓了。 “先前那個服務員是你同事吧?”陳安問道。 “嗯,那是趙姐,”呂靜小聲回應,似乎是怕被不遠處的人聽到:“還挺照顧我的。” “她有合同嗎?”陳安看了眼在不遠處忙活接待客人的服務員說道:“算了,這不重要,你沒有就行。” 說罷,陳安站起身來,叮囑呂靜跟上,便走到收銀臺那裡。 “您好,一共消費268元。”收銀臺的年輕女孩對陳安說道,可眼神卻不知為何總是不經意間看向低頭站在一旁的呂靜。 “付過去了,”陳安出示了一下交費界麵,而後看向收銀臺的女孩兒問道:“老板等挺久了吧,是請他出來還是我進去找他?” “……”收銀臺的女孩似乎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出,求助似的看向另外一位年長些的女子。 “好,那我問她就行。”陳安也不停留,轉身走向年長女子。 “先生,留步,”一旁走出一精瘦的中年男人伸手一引,“樓上聊吧,下麵人多,小呂你也過來。” “她就算了,我跟你上去吧,”陳安從口袋裡摸出車鑰匙遞給呂靜,“去車上等我。” 呂靜懵了,一開始不是說讓自己一起嗎,現在怎麼忽然變卦了?不過她也正好不想麵對前老板,便順從地拿著鑰匙走出了飯店。 待到陳安進到樓上包間,那精瘦男人率先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開口道:“你是為小呂的事來的?” “算吧,聽說了,總是想過來親眼看看,”陳安倒也不客氣,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後坐下開口:“我沒想到你倒是挺沉得住氣。” “做生意嘛,總要先看看對方價碼,”精瘦男人笑了笑,率先自報家門:“我叫錢文凱,先生貴姓?” “免貴姓陳,單名一個安,”陳安開口:“我過來做什麼,你心裡了解大概了吧?” “嗯,差不多能猜出來,”錢文凱說道:“我把小呂開了嘛,她在我這乾了不到一年,我填補點算一年,補償一會兒就給你拿走,怎麼樣?” 陳安聞言一愣,旋即嘴角揚了起來,這算是遇到個有意思的角色。 “錢老哥這麼開明,我也不好給臉不要,不過錢老哥說錯了兩點。”陳安緩緩開口,伸出兩根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其一,小呂在這兒工作十一個月,本就應按照一年來賠償,也用不著您填補。” 錢文凱眉頭一皺,默默喝了口茶水沒有說話。 “其二,沒有簽訂勞動合同這點,您應該比我知道該怎麼賠,還需要我跟您細說嗎?” 陳安說完後也喝了口茶,盯著對麵麵色如常的錢文凱不再說話。 “陳老弟,你要知道我們這兒不簽合同是常態,每個月足額發工資……” “可不是所有人都沒合同吧?”陳安打斷錢文凱,笑瞇瞇地說道:“錢老哥一開始那麼痛快,不會是想打發我走息事寧人吧?” 錢文凱沒有說話,那副始終坦然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些變化。 他這支給呂靜的工資不高,按雙倍賠償的話其實也無所謂,這點小錢都不夠飯店兩天流水,可若是真就這麼從了,將來豈不是人人都能從自己身上咬下塊肉來? 見錢文凱仿佛在思考著什麼,陳安也站起身來在包廂內左看看右逛逛,仿佛勝券在握一般。 “不行,這我不能同意,”錢文凱終於開口:“如果給小呂按照這個標準賠償了,對其他人我不能交待。” 陳安點了點頭,“我知道。” 這裡的其他人是誰?是錢文凱他自己,還是下麵大概率也沒合同但乾了好幾年的服務員,抑或是有什麼其他人物,陳安是不在乎的。 他要求的就是一個道理,順便還有幾個問題。 “錢老哥有難處,我也理解,隻是小呂那孩子也挺辛苦,這個年紀露宿街頭,怕是錢老哥也不知道吧?” 陳安又坐了下來,已經沒有再到處看看的必要了。 他現在比較關心的,是錢文凱對這件事知道多少。經過剛才的對話,他對錢文凱印象倒是沒多壞,能屈能伸,懂取舍,明律法,倒是比大部分人要強上不少了。 如他所料,錢文凱眉頭一皺問道:“露宿街頭是怎麼回事,還有我到現在也沒問題,陳老弟你和小呂是什麼關係?” “露宿街頭是個結果,其中緣由我倒也不是特別清楚,至於關係……”陳安想了想,忽然笑道:“你就當我是好管閑事的人吧。” 聽到這個回答,錢文凱不禁皺了皺眉,可對方既然不願多說,他自然也是問不出什麼話的。 “錢老哥,我和你一見如故,很是投緣,想問你個問題,”陳安見錢文凱沒有回應,主動挑起話頭:“小呂每個月的工資,不全是打給她的吧?” 錢文凱瞳孔驟然一縮,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陳安:“為什麼這麼說?” “不為什麼,我已經知道答案了。”見錢文凱反應如此之大,陳安不禁興致缺缺,他喝了口茶盯著錢文凱道:“我一直認為女人是一種極為不可理喻的存在,不過好在她們通常是蠢,而且蠢得花樣百出,總能給我些樂子,倒並不一定是壞,不過有些男人可就壞的過於單調了。” 說罷,他站起身來將茶水一飲而盡:“沒什麼意思。” 錢文凱見他起身不知為何有些緊張,卻見陳安扯出一張餐巾紙,從自己口袋裡摸出一支筆洋洋灑灑寫了個號碼。 “錢老哥,我的手機號,小呂那邊現在挺辛苦的,也希望你看在咱倆投緣的份上按法律規定支付賠償,也省得將來麻煩。” 錢文凱終是皺緊了眉頭,眼前這小夥子一副狂妄又不著調的樣子,一時讓他有些摸不清狀況,他瞥了眼那張餐巾紙,淡淡開口道:“你知道我不可能同意的。” “不不不,錢老哥人帥多金,心善隨和,想必一兩天就能想明白小呂的難處,”陳安擺了擺手:“話說到這兒就行了,我先走了,錢老哥,期待你給我聯係。” 錢文凱沒有起身,隻是看著陳安起身離開,過了一會兒才走下樓去,隻見店裡隻有零散吃飯的人,哪有什麼陳安。 他皺緊了眉頭,問向那名年長店員:“那男的說什麼了沒?” “那個奇怪的人?說咱們樓道太窄了些,還說記得有時間買點消防標識啥的。”年長店員想了想,搖搖頭道:“也沒其他的了?” “消防口是吧……”錢文凱喃喃自語。 這算是撞他槍口上了,自家妹夫正好在消防係統,如果是這樣那就沒事了。 ----------------- “你站在車外乾什麼,不熱得慌?”陳安從呂靜手裡拿過鑰匙,一按便將車輛開鎖,而後坐進去打火後按開空調。 大夏天的車裡,簡直跟烤箱沒什麼區別。 “我……不會開。”呂靜低頭道。 或許是有些在意剛剛的結果,現在小姑娘有些緊張起來。如果真的像陳安說的能拿到補償,自己最起碼能有點時間租個房子,然後沒那麼急迫的找一份能夠糊口的工作。 至少,自己可以不用天天去網吧過夜。 “沒呢,你們老板挺有意思,估計是要跟我掰掰手腕,”陳安點了支煙,在太陽下狠狠吸了一口,“他惹我算是惹到棉花了,因為我毫無還手之力。” 呂靜一下子有些失落,目光不禁看向了車裡那已被高溫烤焉了的玫瑰。 “不過也沒事。” 說罷,陳安掏出手機,翻找了下通訊錄打了過去。 “您好,薑秘書嗎,對對對,是我,對,這不咱們分家一年了嘛,李主任他有些想念季政委,想讓我跟您請示下季政委他什麼時候方便,想請季政委和您一起來我們單位搞個消防宣講……” 呂靜有些好奇地看向正打電話的陳安,眉宇間盡是好奇,這人明明剛在談賠償的事,怎麼一下子給人打電話了? “唉,這怎麼能,咱們之前是一家的時候都安排妥當,現在分了家難道我們還能那麼亂來?”陳安輕輕抽了口煙,吐出一個煙圈:“那就說定了,我聽您信兒,時間合適了就安排,也算完成我們單位消防安全教育的任務嘛,您這也給我們幫了大忙。” “嗯,嗯嗯。“對麵不知說了些什麼,陳安抽出筆在自己手腕處寫了幾個字:“好嘞,沒問題,不過薑秘書,今兒還有個小事想請您幫忙,害,哪能啊,肯定是順路說的,請季政委當然才是大頭……” 說到這裡,陳安將煙頭在電線桿上輕輕撚滅:“是這麼個情況,今兒我出來辦事,到了咱們石大周圍,對,新校區在東郊嘛,路邊在川奕居吃了個飯,我看他們這消防通道可窄了,還沒掛警示牌,不知道是不是有安全隱患。” 呂靜看著陳安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眼睛睜得大大的,這人嘴裡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哪能呢,我跟人家能有什麼過節,不過是熱心市民關心消防安全罷了,您也知道咱李書記前幾天還參觀了消防係統……誒,好嘞,沒事沒事,麻煩您了,等您信兒。” 掛上電話,陳安那滿臉笑容立刻收斂起來,一臉厭世表情又浮現在臉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呂靜不禁感嘆這表情切換,簡直比小鮮肉的演技強到不知哪去了。 “別那麼看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陳安示意呂靜上車:“最晚明天晚上,錢應該就到了。” 呂靜係上安全帶,有些不明所以:“你不是讓人趕出來了嘛,怎麼還說明天晚上錢就到了?” 陳安放下手閘,緩緩駛離路邊:“人情社會,凡事差不多得了。” 呂靜有些迷茫,她不明白陳安為什麼會說出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話來,他跟飯店老板也不熟,哪來的人情? 不過這不是她該擔心的,剛剛吃飽的她覺得有些疲憊,坐在車上吹著空調也有些舒服,她想問陳安這是去哪,想了想又覺得沒必要,如果這人不是什麼好人的話怕也不會這麼幫自己。 就是嘴太毒了些。 見呂靜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陳安稍稍關小了冷氣,他看了眼表,開口道:“去我家洗個澡吧?” “嗯……嗯?”呂靜忽然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盯著陳安。 “看什麼看,大夏天的,你要是願意在網吧廁所沖涼我也無所謂,”陳安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麵的馬路說道:“趁現在還來得及,趕緊洗完了事。” 雖然呂靜不明白什麼叫趕緊洗完了事,但是她決定收回前言。 這人果然不是什麼好人。 與此同時,東郊區消防支隊通信班接到了個電話。 “喂,您好,這裡是石城市東郊區消防支隊,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我是總隊薑雲,幫忙轉一下你們支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