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的衍功候國,地廣民富,然教化卻難以推行,尚缺一位德行兼備的守相治理。”王光自信地說著,“不知延年願意否,孤可以運作一下,選調你為衍功候相,助孤顯善倡義,禁奸罰惡,理訟平賊,恤民時務,散播聖人之道!” “衍功候傾心相待,先欲替你在中丞麵前美言,又以下問之德,邀你做國相,豎子豈能傲慢拒絕?”話音剛落,竇況斥責道。 “衍功候,震羌候,延年一向對功名興趣不大,隻願做些申張正義,還世人一個公道耳!”李頌趕緊來打圓場。 “原來如此!”竇況這才怒氣漸消。 王光道:“孤聽說上世之士,不生則已,生則上尊人君,下榮父母。手捧圭玉,獲得朝廷爵位,懷揣符節,享受俸祿,佩戴顯貴印綬,乘朱丹轂車,此才是男兒所為!延年莫不想如此乎?” “我有自知之明,才疏學淺,不過是一鄉裡之士,唯恐誤衍功候下問,不敢擔此重任!”李襄嘆息道。 李頌聞言,搖了搖頭,正欲感慨,卻見家丞引著一女子匆匆進屋。隻見她年齡二十歲不到的模樣,寬臉龐,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眉毛柳葉一般,頭上戴著一頂油黑特髻,穿著一件紫色絹衫。王光問家丞此人是誰?家丞還沒答話,卻聽女子說道:“本姑娘是接到貴府的預訂,讓黃昏之後,將六封迷迭香、四卷丁香、二個博山熏爐送到衍功候府邸。” 王光恍然大悟道:“原來是楊氏香鋪的!” 這名女子正是阿舞,家丞引著她將四卷丁香、一隻熏爐送到正堂,當她將四卷丁香遞到衍功候手裡時,王光的眼睛直了,盯著她姣好的臉頰瞅著,瞧得她低下了頭,直到家丞在旁邊喚了聲,王光才反應過來,剛才有點失態,一揮手讓她先下去。阿舞走到正堂門旁,將一隻熏爐擱在門口,將兩片香片塞入熏爐腹中,擰開活蓋,從袖子裡取出火鐮點燃了火門,將蓋蓋好,隔了片刻,等腹內香煙裝足,無處宣泄時,隻見一縷遊絲才從熏爐之中緩緩氤氳升起。 阿舞隨著家丞來到後堂,將那六封迷迭香放在那裡,又將熏爐擱到了王光的書齋裡,在離開之際,她瞥到書桌後的木製書架上有一本《墨經》的書。她眼前一亮,此時有家兵奔來將一份縑帛交到了家丞的手裡,他打開一看,才知是侍禦史竇友的急信,便吩咐阿舞自己離開,他轉身向正堂走去。見此千載難逢之良機,阿舞轉身,奔入王光書齋,來到木架旁,將夾在其間的《墨經》取下,塞入懷中,又從懷裡掏出一片特製的香麵塞入熏爐腹中,點燃了火門,蓋好蓋子,隨即飛快地走了出去,此香麵為靈犀角。 家丞走進正堂,來到王光身邊俯身耳語了幾句。王光聞言,臉色微變,隨即又鎮定自若,尷尬地點了下頭。家丞見狀,便走到李襄身邊,輕聲道:“侍禦史竇友派人來府傳信,請你速回禦史臺,有案情要你協助查索案牘!” 李襄聞言,如釋重負,站起身來,向衍功候、震羌候拱了拱手,道:“要務在身,恕在下不能奉陪了!告辭!” 王光、竇況都隻是坐著拱了拱手,隻有李頌站起來拱了拱手,李襄也不耽擱,轉身離去。 李襄前腳剛走,王光已走到李頌麵前,將酒樽遞給了他:“好在孤還因此結識了承平,如今衍功候有國相一職空缺,承平可願當之嗎?” 李頌一愣,想到王光如此禮賢下士,心中一橫,雙手接過酒樽,道:“固所願也!” 王光終於開懷笑道:“且讓李襄一輩子跟著竇友探案去吧!衍功候有承平這等剛正之才輔佐即可!” 隨即,他又敬了竇況一杯,將兩卷丁香遞給了兩人,說了句“吃多了葷腥,含一瓣丁香,漱漱口!”,隨即將其中一瓣丁香花蒂扔進了嘴裡,含了一會兒,將他吐了。隨後三人互相敬酒,又喝了五個羅預的時間,王光借口去庭院看看為名,站起了身,直接走進了後堂。竇況讓李頌在此等候,說過會兒再聊,隨即也跟了出去。李頌莫名所以,隻能在廳中等候。 轉過屏風,走出前廳。竇況看到王光背對著他,站在一座石亭之中,正看著滿園的蓮花。聽道竇況的腳步聲,王光轉過身來,問:“震羌侯,你看滿園的蓮花如何?” 此時已是八月末了,大多數蓮花都已開敗,隻剩下蓮藕。聽說攝皇帝喜歡蓮花,衍功候也喜歡。竇況微一沉吟道:“回稟衍功候,蓮花乃出淤泥而不染,的確有花中仙子之稱!” “哦!那竇叔也喜歡蓮花了嗎?”王光改了稱呼。 “回稟衍功候,在下不喜歡花!”竇況答道。 “竇叔,這個答案很特別!”王光嘴角一撇。 “在下一介武夫,隻想為國效力,對花花草草沒什麼興趣!”竇況拱手道。 “哦!為國效力?”王光意味深長地笑道,“好啊!有你這份心,孤很高興!” “謝衍功候贊賞!”竇況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竇叔不用客套!孤一向將你視為親信,剛才宴席上,你和孤一唱一和,相得益彰,孤知道你的誠心!”王光笑道,“不過有件事困擾孤很久了!” “不知何事?”竇況疑惑地問道。 “不知竇叔有沒有聽說過一則傳聞,說是當年忠於漢室的十多位臣子曾在一縑帛上歃血為盟!”王光壓低了聲音道。 “可有此事?”竇況明知故問,他曾聽竇友說起過此事。 “確有此事!而且孤已查明這份名單當年在中常侍王閎手裡!”王光道,“後來他將這份名單交給了一個人!” “誰?”竇況問道。 “趙充!”王光答道,“這份名單現在就在他手裡!” “哦!”竇況問道,“那衍功候有何打算呢?” “我想從他手裡拿回這份名單!”王光壓低聲音,“若名單在孤手裡,這些漢臣定會為孤效力,就不愁世子之位的歸屬了!” “衍功候欲將此名單據為己有?”竇況又問。 “不錯!”王光道,“放在趙充手裡,那就是一張廢紙,而在孤的手裡,卻能讓這張廢紙變成一座金山!” 此時在屏風後麵奪了一人,此人正是李頌,原來他坐在前廳許久,見兩人都沒有回來,好奇心起,就走出前廳,躲在屏風後,想聽一聽他們避開自己,究竟在說些什麼秘密! “那下官又該怎麼做呢?”竇況再問。 “你統領執金吾,掌京師盜賊、考按疑獄等事,”王光步步緊逼,“趙充鞭打仆役趙黑致其殘瘸,又縱容賊人張疤瘌逃走,他已犯律令,你可以此為要挾,若他肯聽勸,將那羊皮紙獻上,可饒他一命;若他不從,則將他梟首棄市!隨後再搜他府邸,定可找到此物!” “若他不從,則梟首棄市!”竇況聞言沉吟不絕,“這是不是太嚴苛了些!他罪不過誅!” 王光將眼睛瞇起來,盯著竇況看了好久,看得他心裡發毛,良久,他從懷裡摸出一枚令牌,遞了過去。 竇況接過一看,這是一枚雕工精致的令牌,在一片寬闊的湖邊,臥著一隻赤色的麒麟。他用手摸了片刻,又掂一掂,重量上沒有差池,湊到眼前一看,麒麟尾部的花紋處上有一個“謀”字。確認這的確是麒麟令牌無疑,便輕聲問道:“你也是麒麟……” “不錯!我奉麒麟才子之令,令你前去取回縑帛!”王光麵向竇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誌在必得。 是夜,王光在書齋裡沉沉睡去,書齋裡有一股奇異的香味,在夢中他見到了大哥王宇、二哥王獲,兩人披頭散發,兩眼冒著綠光,手指指甲長長卷卷的,一步步朝他走來,喊著:你這個叛徒,還我命來!因為就是他在背後偷偷地向王莽告發了他們兩人的醜事,才使得兩人慘死,王光一路逃,一路求,他們都不答應,他們一直追,他避無可避,逃無可逃,隻得從懸崖上跳了下去…… 9月,王莽之母功顯君薨世,群臣百官跪求他勿要棄天下於不顧,便由王宗代為服喪,在塚墓邊一住就是三年。 衍功侯王光在家練習書法,家丞走了進來。他揮舞著狼毫筆揮墨臨摹司馬相如的《長門賦》。 “什麼事?”家丞遞上一份密封的帛書,王光放下狼毫筆,拆開蜜蠟,見帛上寫了一行字:攝皇帝令長孫新都候扶棺回新都,擬為功顯君服喪三年! 王莽的母親渠氏是封君,功顯君。元始三年(3年),王莽女兒王嬿被冊封為漢平帝皇後,奶奶王渠氏被封功顯君。封君位同諸侯,一般是對公主、郡主、重臣女眷的封賞。 “什麼?叔父怎麼會讓王宗去為祖母服喪!”王光暴跳如雷,大吼:“他一個孺子,有何德何能代叔父服喪呢?” 王光順手抄過桌子上的一個玉龍佩,扔了出去,玉龍佩頓時摔成了兩截。家丞看得心疼,這個玉佩可是先秦傳下來的寶貝,家丞趕緊勸慰:“主人,你不是和王臨……不方便離開京師嗎?這服喪事宜讓王宗去,不是也省了你的麻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