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王莽即真(1 / 1)

張充案 陸亦佳 4381 字 2024-03-15

獄吏將張允綁於木凳上,用木棍打他屁股,大概打了三十下,就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獄吏稟道:“上官,他昏死過去了!”   “潑水!”趙並喊道。張允緩緩醒了過來。   “招了就不用受大刑了!”趙並不耐煩道。   張允依舊低頭不語。趙並見了,喊道:“再用刑!”   獄吏再次抄起棍子打背部,打了不到二十下,背上已血肉模糊,他又昏死過去。趙並見他抵死不說,就叫道:“退堂!先帶下去,翌日再審理!帶從犯五人上堂!”   何賽也被帶上了堂,一番審訊後,他也是推脫自己隻是從犯,並不知情,也被用了刑,可依舊抵死不認,當場被打暈過去,廷尉正無奈隻得將他暫押回牢房,等隔日再審。   一路上,獄吏架著何賽向牢房邁去,走到半路,他緩緩醒轉過來,獄吏放下手,扶著他向前走,快到“虎”頭牢房時,突然他大叫了一聲,隨即便摔倒在地上。獄吏問道:“又怎麼了?別給老子耍花樣?”   何賽無力得說道:“我的腳裸好像斷了!”   “真晦氣!我去叫獄醫來!”獄吏不悅道,隨即將牢門打開,將他置於草席上。借著昏暗的燈光,他看到張充側臥在草席上,披頭散發,背上的、屁股上全是紅色一大灘,此時血已凝固,敢情傷的不清,也不知傷勢到底怎麼樣了。他問了聲:“張兄,還好嗎?”可張充沉默不語,也不呻吟,也不喊獄醫。過了好一會兒,獄醫董奮聞訊趕來,一番查驗後,對何賽道:“並無大礙,隻需用冰塊連續冷敷幾天後,就會痊愈!”   何賽指著張充向董奮努了努嘴,他轉過頭去看了一眼下半身滿是血漬的張充,便上前醫治,隻見他從臀到脛已是血爛,褲子黏在傷口上,褪不下,隻能用剪子豁開了,各處捏了涅,何賽搖著頭連說麻煩,已經傷到了骨頭,十天半個月內隻能側臥著不能動彈了。給他上了藥膏後,何賽搖著頭,跟著獄吏往牢門口走去,卻沒曾想被何賽絆了一下,一個趔趄,與他撞個滿懷,董奮在何賽的依托下才站了起來,跨過了他的身體,跟著獄吏走出“虎”字號牢房,等獄吏走遠了,何賽才攤開自己的手掌,上麵躺著一個白釉小瓷瓶。   未央宮宣室殿中,早朝剛剛散朝,攝皇帝剛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黃門郎便急匆匆地趕進殿中,稟告道:“啟稟皇帝,昨日黃昏時,高帝廟的仆射巡廟時,忽然煙霧彌漫,出現一個天神,披頭散發,麵容不清,身著黃衣,將一銅櫃交與仆射,隻留下一句‘天帝命傳於真天子王莽。’就消失了。”   王莽立刻命速速通告群臣,商議此事。眾臣卻比平時更興奮,他們商議著此事,還未得到結果時,仍放在未央宮前殿的大神石處發出了聲音:“趣新皇帝之高廟受命!毋留!”   “啊!”眾人一驚——是神石說話了?聲音這般響亮?   王莽騰地一下從龍椅上下來,往大石方向繞了一圈,亦沒有看見人影!   “天帝急了!快走吧!陛下!”光祿勛孫建道。   “是呀!假皇帝該即真了!神石都說話了!”太傅王舜道。   “不能違背天意!陛下!快做決定吧!”卜官蘇樂道,“快去高廟看看吧!”   王莽猛地吸了一口氣,踉蹌了一下,回過神:“好好!走吧!去高廟看看!”   眾人浩浩蕩蕩地趕到高廟,仆射正侯在那裡,手裡緊緊地抱著銅匱,生怕他又飛走了,見王莽來,才鬆了口氣,恭恭敬敬地奉給王莽,王莽的手有些抖動,酥麻著,小心翼翼地打開銅匱,所有人都望向那銅匱之中,那銅匱中有兩道封書題箋,一題“天帝行璽匱圖”,一曰“赤帝行璽劉邦傳予黃帝金策書”。所有人都小聲驚嘆,竊竊私語著,相互傳告。   王莽顫抖著手,將策書取出,打開來看,策書上說劉邦已經同意將江山禪讓於己,太皇太後、皇太後應按天命行事,而且還替他把朝中官位都規劃好了。王莽不禁拍案叫絕:當初自己怎麼沒想拿劉邦來做文章呢?如果連劉邦都同意禪位於他,那麼天下百姓自然也會相信了。   王莽見最後一位功臣是哀章,他當即明白這就是今天搞鬼的那個鬼,但是這都不重要,隻要能夠登上皇位,他就順水推舟,賣個人情給太學生哀章又有何妨呢。   於是王莽回朝,迎銅匱回宮後,王莽沒有立刻去見太皇太後,而是把羲和劉歆召來,問道:“穎叔兄,有一事吾要請教!”   “陛下,請說!微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劉歆道。   “前夜有人欲行刺於予,說明予的德行尚不足以服眾,予該怎麼給天帝解釋?”王莽問道。   “陛下,你怕什麼?向天帝解釋什麼?以前不是解釋過了嗎?天帝不同意,已經一催再催了,這就是天意。孝武皇帝亦曾被人謀殺啊!難道他不是明君嗎?難道他還做得不夠好嗎?”劉歆言辭鑿鑿地說道。   “穎叔兄,予現在有些糾結。”王莽有些猶豫。   “有人要謀殺你,不代表你的德行不夠,不代表你就不能成就偉業。我們不都在嗎?我們支持你啊!”劉歆堅定地看著他。   “穎叔兄,予真的無以為報……”王莽握著他的手道。   “巨君,你平復一下心情,這事還得先向太皇太後稟告,既要受禪立國,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等你從太皇太後那裡回來,咱們再細細討論。”劉歆點撥道。   羲和劉歆趁熱打鐵取出王冠,攝皇帝穿戴整齊,往見太皇太後,說明神明授予金匱圖書,命其受漢禪位。太皇太後聞言,自然不信,半晌也未說出一句話。   王莽見太後不以為然,更沒得到傳國玉璽,隻得狼狽退出長信宮,先與大臣們商議建國事宜,確定了國號為“新”;將此年十二月初一癸酉日作為建國元年正月初一,以雞鳴之時作為一天的開始;車馬、服飾的顏色崇尚黃色,祭祀用的牲畜用白色,使節上用的犛牛尾都采用純黃色,其上書寫“新使王威節”;並討論官製、封爵、度量衡、幣值等。於是王莽下詔曰:天帝賜他金匱圖書,托以天下兆民;漢高帝神靈賜他金策之書,他不得不受。今當以戊辰日,即天子位,定國號新。   如此拙劣的戲法,群臣竟然無不贊成。太學生哀章隻用了半天時間,竟然逆襲成了朝中重臣,當真是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馬上就到建國元年正月初一了,傳國玉璽————乃秦始皇之物,自高祖即位,即行用此玉璽,世世相傳,至孺子嬰未立為帝,這幾年傳國璽一直由王政君保管——必須在此之前拿到,王莽有些發怵,不敢去見王政君,便讓她平素最喜歡的太傅王舜前去討要。   “太皇太後!”王舜道。   “滾!”王政君叱道。   “太皇太後!”王舜跪在地上左右為難,“新皇帝繼位已定,正朔、服色、犧牲、徽幟、器製都已變更,是大臣們一起議定的,今日已在未央宮前殿下詔,禦王冠,即真天子位了。再過四天就要舉行禪讓大典了,這玉璽……”   王政君聽他說已即真了,痛苦無比,抱著玉璽,大罵道“你們父子世代受漢家恩惠。現在居然乘人之危,篡奪漢家天下,簡直豬狗不如。世上怎麼出了你們這樣的小人?你們連漢家的製度都改了,就該自己造一個新璽,傳到千秋萬世,為啥要亡國的不祥之璽?我是漢家的老寡婦,活不了幾年了,這顆玉璽以後要帶進墳墓的。”說完淚如雨下。   王舜麵紅耳赤,心慌到無言以對,垂泣良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才抬起頭說道:“畢竟是禪讓,天意民心,皆如此意!”   “詭辯!就不怕是小人搞得鬼嗎?”王政君怒道。   太傅王舜哭喪著臉說:“我們都勸過了,王莽不聽,必須要拿到這顆玉璽,堂兄的性格,您是知道,您老人家難道能拗得過他?”   王莽的手段,王政君當然知道,此時她真的悔恨,當初真不該縱容王莽,以致養虎貽害,如今悔之已晚。   “自成帝至平帝,得此玉璽坐皇位者,受如何苦,我皆目睹,今天我已經老了活不了多久了,你們幾兄弟繼續作孽吧。王氏全族定將滅在你們手上!”王政君怒到極點,恨到極點,拿出玉璽狠狠摔到地上。   王舜連忙叩首抱起玉璽,再拜而退。王莽終於得到了玉璽,左右端詳,見玉璽主體完好,晶瑩透亮,隻是摔碎了一個角,便命工匠補上一個金角,於是就成了金角玉璽。他安慰了王舜一番,又吩咐為太皇太後在未央宮漸臺置酒。王政君終於還是沒有赴宴。   太皇太後王政君雖然是一個福氣深厚之人,可卻是一位格局特別小的人,她對於政治的理解就是盡量照顧自家人。所以她掌權的這些年裡,拚命地提拔王氏的人,卻從沒有想過限製他們的權力!偏偏她又很長壽,在後宮掌權六十多年,在她的庇佑下、王氏野蠻生長,三代人竟然出了五名大司馬、十名列候,最終出了王莽這樣一個怪物,終於偷天換日,竊取漢室江山!雖然王政君主觀上沒有惡意,可由於她的愚蠢和自私終於釀成了今天的惡果,要論起顛覆社稷的罪責,她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