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弘思忖片刻,點了點頭,道:“還真有一件案子讓人摸不清頭腦!” “說來聽聽!”竇友好奇地問著。 “半個月前的一個夜裡,大概子時的樣子,我被廷尉府的從史喊醒:‘郭曹掾,多有打擾。今夜北獄內監中發生了一起兇案,鑒於案情重大,廷尉正令你即刻前去勘驗!’我當時一驚:什麼兇案,會讓廷尉正晚上找人去勘驗,這案件看來非常棘手。於是,跟著從史,騎馬疾馳來到執金吾北軍獄。”郭弘娓娓道來,“此時牢門前獄史下士王軒在等候:‘在下恭迎郭曹掾多羨慕,而是崇拜!俠儒已經合流,不少太學生在京為儒生,在野為則任俠,追求的是取予然諾。至於合不合律法,他們不關心,隻看兩個字: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來歙、劉縯這兩個字都占了,足夠太學生們吹了。 在虛至清茶樓,竇友約了奏讞掾(廷尉府屬官中專門審理疑獄的基層官員,負責擬定判決意見上報廷尉,以待裁斷)郭弘來喝茶,兩人關係相熟,經時!’郭弘跳下馬,將坐騎交給他身後的小牢門,道:‘不必多禮,快帶我去兇案現場!’王軒領著郭弘來到“虎”字二號牢房。此時廷尉尹正和廷尉正王匡正說著什麼。旁邊站著從史曹正。尹正見到郭弘,說道:‘此案事關重大,命你即刻查明真相,不得有誤!’說完他與王匡匆匆地離去了。我疑惑地問道:‘曹兄,誰死了?’曹正有氣無力地說道:‘兩名犯人!’我不解地問道:“兩個什麼犯人?為何如此興師動眾?”曹正看著草席上殷紅的血跡,道:“他們就是我們之前審理過的期門郎張充一案中的主犯張充?”我恍然大悟,環視了下牢房四周,問:‘可這間牢房的屋頂、地麵和側壁皆完好無損,兇手是怎麼進入的,又如何悄然離去的?’曹正沉默半晌,道:‘兇手或許是從牢門中進出的?’我搖頭道:‘不可能!這是北獄的內監,防守如此嚴密,外人想要進入這間牢房需要經過三道門,而且這裡每間牢房的門上都掛著兩把銅鎖,兩個值守的獄卒必須同時在場方能打開牢門。’ 曹正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今晚我剛訊問過今夜在此值守的趙四和江七,他們都說鑰匙從未離身。據趙四供述,事發時他原本在附近巡視,聽見尖厲的慘叫聲後,便急忙跑了過來,順著木門柵欄向牢房內觀瞧,見到了這血淋淋的一幕。就在他驚魂未定之際,江七和另外一名獄卒張秀也相繼趕到。從聽到慘叫聲道眾人趕到,也就是一彈指的工夫。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兇手竟然能在防守如此嚴密的大牢內連殺兩人,然後又不留痕跡地逃走,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竇友一直默不作聲地聽著,突然問道:“或許兇手就藏在大牢裡,或許趙四是在撒謊?” 郭弘答道:“趙四是一個老實之人,近日也沒有表現出異常情況。即便有殺人動機,僅憑借他那把鑰匙也根本打不開牢門!” 竇友又問:“若是趙四與江七一起合謀呢?” 郭弘道:“案發時,兩人並未在一起。據關押在此處的一名犯人供述,他聽到慘叫後,向外張望,看到趙四也跑了過去,之後才看到江七跑過去。江七說,事發前恰巧遇到張秀,剛要講話就聽見了慘叫聲。張秀也說他清陽看到趙四與江七一起打開牢門,此時兩名犯人皆已經倒在血泊中。” 竇友再問道:“莫非是三人提前串通好,蓄意撒謊呢?” 郭弘搖了搖頭,道:“即便三人合謀,若想做到這一切也很困難。這兩名死者都是行伍出身,身手不錯,在性命危急時,定然會拚死抵抗,勢必會驚動值守的獄吏和附近牢房的犯人,可除了那聲慘叫外,獄吏們和犯人們卻再也沒聽見任何異樣的聲響。牢房裡也沒有發現格鬥的痕跡。” 竇友嘆了口氣,道:“那也就是說你們沒發現什麼蹊蹺了?” “那倒也未必!”郭弘笑道:“此時我突然發現腳下的草席似乎有些不對勁,急忙蹲下身,用手摸了摸,草席居然濕漉漉的!難道是水?奇怪,我們找遍了整間牢房也沒有找到盛水的器皿,那水又來自何方呢?而且在一個角落裡,我在草席下居然發現了火鐮!可牢房裡卻沒有被燒灼過的痕跡。這牢房裡怎麼會出現點火的用具呢?火鐮與那灘水跡之間又隱藏著什麼關聯呢?他們與這起兇殺又有有何關聯呢?” “哦!水漬?火鐮?”竇友思索著,“倒是夠突兀的!” 郭弘續道:“此時我聽見曹正的聲音:‘我們去殮房查驗那兩具屍體情況!’我點頭應諾。我們兩人來到了殮房,曹正讓在下去勘驗那具張充的屍首,而他自己則負責那具何賽的屍首,而且他不要仵作在身邊記載,這也許是他一貫的習慣吧,他素來在驗屍時,一個人單獨勘驗,不要有旁人監視記錄。我和曹正各進了一件殮房,仵作已經對屍體進行了簡單處理:他們點燃蒼術與皂角,驅散屍體的異味,又用酒醋將屍體清理乾凈,再剃掉屍體的頭發。我將那名男屍的每個可疑之處用水淋濕,然後命仵作用蔥白搗碎了,塗在屍體上的可疑之處,再用藤紙蘸上醋覆蓋在其上。一個時辰後,將藤紙除掉,用清水沖洗,這樣原本不明顯的傷痕就會顯現,可出乎意料的是,那幾處被被懷疑的部位都不是傷痕。我再次仔細查驗屍體,發現其頸部有一處楔形傷口,似乎被利器所傷,銳器創傷往往四周光滑,邊緣整齊,但細瞧此創口有明顯撕裂痕跡,邊緣卻有表皮脫落狀,兩壁間還存在黏連,創底凹凸不平,明顯這是飩器所造成的。屍體勘驗完畢,怯除身體異味,來到殮房外的水飲間休息。心中疑竇頓生,為啥明明是銳器傷,卻會呈現一些飩器傷的特征?兇手使用了什麼樣的兇器?他又如何連殺兩人?卻又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竇友插話道:“或許死亡的真相並不隱藏在這具屍體裡,而是……” “與我想的一樣!”郭弘點了點頭:“此時從史曹正也來到了水飲間,有些恍惚地說道:‘太不可思議了!’我問道:“什麼事情讓你如此驚恐?’他道:‘在如此嚴密防守的牢獄中,兇手竟然來去沒有蹤跡。你還記得草席上的那灘神秘的水跡嗎?莫非是……’我問他:‘莫非是什麼?’他吞吞吐吐道:‘莫非他是被水鬼索命?’” 竇友眼前一亮,問道:“被水鬼索命?何賽真是溺死的嗎?” 郭弘加重語氣道:“最詭異的事發生了,仵作發現那殮房裡張充的屍體突然消失了!當我進入那間殮房後,竟然還發現了一張羊皮紙,上麵寫著八個字:“夏君重生,山河變色!” “夏君重生,山河變色?”竇友喃喃自語著這八個字,“夏君是誰?” 郭弘續道:“一連竄詭異的事情令本就毫無頭緒的我感到心力交瘁,而此時曹正還在嘮叨著:‘水鬼!水鬼!’看著他反常的神態,隻得將其送回住處。隨後趕回廷尉府,待處理完緊要公文,已臨近晌午了。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我吃了些膳食,就上床歇息,一覺醒來,已經是華燈初上。心頭仍然有一種不祥之感縈繞著。” 不久就有前輝光的公差來報,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從史曹正死了,而且死得極其蹊蹺!我心急火燎地趕往他的住處,此時仵作?君已經對曹正的屍體進行了初驗,正等候著我來復驗。他所住的宅院比較窄小,隻擺著一口水缸和一塊石板,水缸底下有一大片水漬。今晨風雨交加,但雨水並不大,白天太陽出來後,院中雨水都被蒸發了,唯獨水缸底下還殘留著一大片水漬。我一皺眉,就踏入了屋內,隻見他的屍體仍舊被放在書房的榻上。我開口詢問:‘曹正是因何而亡的?’?仵作驚恐得稟道:‘郭曹掾,經過初驗,卑職以為是溺水而亡!’我又問:‘曹正的屍體是在何處發現的呢?’?君道:‘就在書房裡!他躺在書桌邊上的榻上,手中還握著一本書!’仵作遞給我一部《天官歷包元太平經》。” “《天官歷包元太平經》不是方仙道的書嗎?他怎麼會讀?”竇友奇道:“既然曹正的屍體不是浸於水中,那怎麼會是溺亡呢?難道他是被兇手謀害後又移屍到這裡的嗎?” 郭弘搖著頭,道:“曹正的衣襟明明是乾燥的,隻有身體微微有些發潮,況且他的家裡沒有溝渠流過,也沒有湖塘環繞。” 竇友疑惑地反問:“衣襟卻是乾的?那他不是溺亡的?怎麼仵作又會認為是溺水而亡呢?” 郭弘續道:“我就對曹正的屍體進行了勘驗。發現屍體肚腹脹鼓,口鼻內有水沫,還有淺淺的血汙,這些皆是溺亡的典型特征。如果是死後被人拋入水裡,口鼻中不會有水沫,腹腔內不會有水。屍體上沒有任何傷痕,也沒有中毒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