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平陵方家(1 / 1)

張充案 陸亦佳 4145 字 2024-03-15

壽成室王路堂,立國將軍孫建前來稟告,監軍司馬竇融為首的隊伍已經離開常安城,前往河陰縣去迎接匈奴使臣。   “予知道了!”王莽點頭道:“今天我們一起來談談五均製,看時辰,國師公和羲和一會兒也該到了,您這會兒要是沒什麼事情的話,也留下來談一談吧!”   “那可真是我的榮幸了,隻是我乃一介武夫,能談出來什麼事情啊。聽聽也好,就當我學習嘛!”孫建自嘲道。   “也就是前漢孝武皇帝時已經先行示範過了,能有什麼不懂的呢。隻是那時意在增加國庫收入,現在意在抑製兼並,裁汰末業,均貧富罷了,隻要是心係黎民,多少都能提出點建議來的。”   “那好!隻是一會兒若是我說出什麼蠢話來的話,還請陛下不要笑話我的無知就好啊!”孫建自嘲道。   “哪會呢!”王莽笑道。   兩人正說著,太師公劉歆和時任羲和的魯匡一起來到未央宮。劉歆稟道:“微臣劉歆,參見陛下!”   魯匡也道:“微臣魯匡,參見陛下!”   “起身!國師公、羲和,快快落座吧!”王莽笑道。   “謝陛下!”兩人應允道。   “剛說要旁聽學習來著,你們就到了!”孫建笑道。   “不敢當!一起討論一下吧!”劉歆向著孫建笑道,又向王莽作揖道,“陛下,微臣這幾天將古籍中關於經濟民生的製度都整理了出來,周朝有泉府之官,收購滯銷之貨,提供所需之物,《周官》有賒貸之官,《樂語》有五均之官,傳記各有主管官,還請陛下過目!”   “太好了!”王莽接過侍中遞上來的竹簡,一一過目,他本來就熟悉這些典籍,一掃而過,“這托古改製,多虧了國師啊!”   “不敢當,乃共勉之果!”劉歆向著孫建笑道,又向王莽稟道,“陛下,微臣以為,《周官·官禮》中記錄的稅製,也該恢復啊!”   見皇帝抬頭望著他,劉歆續道:“凡是有田而不耕者,出三夫之稅;住於城市郭之宅而不種樹者,出三夫之稅;浮遊無事者,出夫布一匹,其中不能出布者,服雜役,縣官供給衣食。”   “好啊!這不就是鼓勵勞動嗎?也不讓那些兼並田產多者,占著天畝,而不長莊稼,真是窮苦無依的,官府也能供給衣食和工作,此法真是一舉多得啊!”孫建由衷地贊道。   劉歆笑了笑,又道:“這是一種變相地稅。其實,孝武皇帝時,已經向商賈、工匠等收過緡錢,都按其財產計算,收稅計產業的百分之中出九點五,百分之中出四點七五;根據《周官》所記,我們可以收到利潤稅,而非產業稅,這樣,若收入不高的話,也不至於賠錢納稅,稅率可以定在百分之中出十,況且,還可以向稍多的行業征稅,以彌補財政收入的不足。”   “這樣好啊!”孫建贊道,“還可以裁汰末業!”   王莽笑道:“國師公所言極是啊!既不能讓從事末業的百姓過不下去,也不能讓他們奪走了農民之利。山澤之利以後也按這個利潤稅收取吧!此次予欲設立五均官,意在齊眾庶,抑兼並,賑乏救貧,防止商人重利盤剝,這樣的稅製正與此意相輔相成!”   “皇上聖明!”羲和魯匡也贊道,“陛下,名山大澤,鹽鐵錢布帛,五均賒貸,皆由國家管理,唯獨酒無國家專賣。酒者,天之美祿,帝王所以頤養天下,享祀祈福,扶衰養疾。百禮之會,非酒不行。故《詩》曰‘無酒酤我’,而《論語》曰‘酤酒不食’,二者非相反也。《詩》所說,處於承平之世,賣酒在官府和美方便。孔子所處周朝衰弱之際,賣酒在民間,薄惡不誠,所以疑心不飲酒。如今斷絕天下之酒,則無以舉行禮儀保養百姓,放縱無限,則費財傷民。微臣請效仿古法,令官府造酒,以糧二千五百石為一均,先開放一個酒肆來賣酒,以售出五十釀為基準。一釀用糙米二斛。曲一斛,可得到現成的酒六斛六鬥。各自用他們自己購買的每月三斛的米曲,並計算他們的價格把他們分成三份,用其中一份作為一斛酒的平價。除去米曲的成本價格,計算利潤分成十份,其中七份上交官府,其餘三份為糟醋灰炭、供給器具、燒柴的費用。”   王莽思索著,酒的公賣專營可以防止酒品不佳、民眾濫飲,並充實國庫,便點頭應允了。羲和魯匡又問道:“不知平定物價這件事上,陛下又是如何打算的呢?”   王莽聞言,頓了片刻後,答道:“予打算在常安、洛陽、邯鄲、臨淄、宛城、成都幾地設置五均司市師,各司市師於四月中月根據實際所掌管的市場物價,定出上中下三種價格,各地平抑物價,不受其他市場局限。這樣既方便他們掌握,又尊重了地獄的差異。”   孫建聞言,點著頭,表示贊同。   王莽續道:“百姓買賣五穀、布帛、絲綿之物,適合民用而一時滯銷的,讓五均官考察其實際價值,用成本價收購,不讓百姓虧本錢。收賤賣貴,物價昂貴,超過平價一錢時,就讓百姓自由買賣,以防止囤積居奇。所收稅款的一部分用途,予覺得,民欲祭祀辦喪事而無錢者,錢府以所入工商稅賒之,祭祀借錢不超過十五天,喪事借錢不超過三月。民乏用,欲貸錢治辦產業的,都可以貸之,除去成本費用,計所得利潤利息,不超過一年的十分之一。”   國師公劉歆點頭道:“賒貸官的本意,是要防止民眾落入高利貸的陷阱裡啊。”   王莽看了一眼劉歆,又道:“諸位再議一議,看看有沒有疏漏、不妥之處,議罷之後,明日早朝予再交給百官有司去議之!”   就在壽成室裡熱議五均六筦之時,遠在千裡之外的河陰縣城外一片肅然的景象。大約數百名縣兵整齊地分列在河陰縣南門前衢道兩側,盔甲明亮,城樓上一麵寫著“新”的大旗迎風飄揚。   這麼多士卒肅立於此,卻悄無聲息,整個城外隻聽得大旗翻卷的呼呼聲,氣氛凝重,此時,突然一聲嘹亮的鼓聲自城頭上傳來,兩側隊伍仿佛受到激勵似的同時揚起號角,兩扇厚重的城門隆隆地緩慢開啟。河陰縣宰杜弼、主簿嚴尋等幾名官員率先從城內步行而出,緊隨其後的有一匹蒙古馬,那馬體型矮小,其貌不揚,頭大頸短,不過馬背上卻坐著一位威嚴的胡人,此人正是右賢王輿,身後還有四輛由蒙古馬拉著的大車,大車上坐著從受降城趕來的匈奴使團一行三十人。除了胡人外,河陰縣官員的袍服都穿得不甚整齊,許多人還帶著驚訝的表情,似乎對此次送行完全沒有準備。   此時,騎著蒙古馬的右賢王輿已率領著那四輛馬車出了城門,正欲往南去往大城塞。杜弼走上前一步,先正了正自己的冠冕,然後代表他身後的河陰縣官吏問道:“右賢王,您為何突然決定離開?按預定的計劃,不是四月初才南下京師嗎?”   輿側過身瞟了他一眼,從容地答道:“本王感激在你這裡盤亙數月,然而使團已然匯合,不能再在此遷延時日了,恕本王不能按預定計劃行事了!”   杜弼急忙道:“那右賢王也該多等幾日,本縣接報,監軍司馬竇融已率人前來迎接使臣,不日就可到達河陰!”   “嗬嗬,感謝朝廷如此關心本使!”輿淡淡一笑,“不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單於讓我等盡快趕到京師討還漢印,恕本王不在此等候了!”   “這……”杜弼聽聞“漢印”兩字,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尷尬的表情,然後又不甘心地抬起頭來,“即便如此,右賢王您也決定得委實太過著急了。我們這些官員今天早晨才接到通知,連送別儀式都沒準備好……”   他的語氣裡含著一絲十分清晰的不滿,好歹他也是一位縣宰,河陰縣的第一號人物,現在居然在匈奴使團離別的當天早晨才接到消息。杜弼感覺這胡人的王爺太過獨斷專行,自己完全被忽視了,方方正正的臉上有些漲紅。右賢王似乎根本就沒察覺到他的神情變化,隻是從馬背上附身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感激杜縣宰,這數月來的關照,本王感激不已,不過本使團的行程緊湊,儀式什麼的能省則省吧!”   杜弼忍不住提高了聲調:“右賢王,可您總該跟我說下,那竇司馬的迎接隊伍……”   這時,輿打斷了他的抱怨:“杜長官,此事就勞煩你與他們說了,總之,朝廷不曾輕視咱匈奴人,本王心領了!”   說完這些,他向眾人一抱拳,高聲道:“諸位,數月來的關照,本王謝過了,本使團要盡快入京,換取印韍,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說完,他用雙腿一夾馬肚子,將手向著身後的大車一揮,四輛大車隨著他的蒙古馬緩緩地朝著南方馳去。   眾人隨著為首的杜弼一起鞠躬,齊聲道:“恭送匈奴使團!”不過杜弼卻沒有吭聲,隻是敷衍地動了動嘴唇,他的一雙大手握成一個拳頭,狠狠地砸在自己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