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弘從方楊家裡出來,騎著馬往回趕著路,他要回去將此情報告給竇友。看看接下來方望、方楊該如何處置?西門垂惠又該怎麼弄法? 監軍司馬竇融率領著中壘校尉屬下一個屯的軍士趕往河陰縣,漢製一個屯有軍士五十名。在路上花了個把月,尤其是橫穿庫結沙漠花費了他們太多時間,等趕到河陰縣時,離開清明還差五天。他率一屯士卒趕到縣衙,見到了縣宰杜弼,杜弼告訴他:“你來晚了,那右賢王剛愎自用、獨斷專行,離開此地已有七天!” 竇融一臉茫然地問:“敢情他們為什麼走的那麼快?” 杜弼搖頭道:“他們說奉了大單於之名,不能耽擱,要速速進京,討要舊印。不過我覺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竇融問道:“公臺兄的意思是?你指的酒又是什麼呢?” “不合常理之事是因為我們不理解深藏在其中之理,隻要尋到其中暗藏之理,或許也就變得合理了!”杜弼緩緩道,“他們急著離開此地,一來是怕被你攆上,止住手腳,二來,他們或許想仔細看下我們大新的山川河流之狀況!” “公臺說的在理!”竇融笑道,“看來我們不能以平常眼光看右賢王了?他身邊定有高人給他出了主意!” “嗯!”杜弼憂慮道:“不過我更擔心地是匈奴使團不熟悉地形,一旦被歹人伏擊,若有傷亡,恐怕這筆賬會算在咱的頭上!” “請問公臺兄,右賢王他們是沿著哪條路線走的!”竇融問。 “他們是向南走的,必欲橫穿庫結沙灘!”杜弼道,“與其追尾,不若兜頭,你直接趕到大城塞,截住他們!” “好的!”竇融拱手道,“那事不宜遲,我這就出發!告辭!” “你身負皇命!”杜弼道,“不能耽誤!我就不恭送周公了!” 河陰縣向南是庫布奇沙漠,古稱“庫結沙”,位於河套平原黃河“幾”字彎裡的黃河南岸,往北是陰山西段狼山地區。沙丘高10-16米,像一條黃龍橫臥在鄂爾多斯高原北部,橫跨杭錦旗、達拉特旗、準格爾旗,移沙七所,而無山以擬之。 無垠的庫結沙灘上錯落著篙草和乾刺,一些不知名的小草隨著風在地麵上不停的翻滾著,尋著適合土地以獲新生。三月本是萬物復蘇的季節,但在庫結沙灘上依然沒有綠色。 庫結沙灘的沙塵暴比常安的六月天氣還難以捉摸,說來便來,前一刻還是晴空萬裡,轉瞬之間便是黃沙漫天飛。刺骨的寒冷攜帶著細細的黃沙不斷刮過來,將地麵不多的溫度都掠走。原本那條被商隊踩踏出來的路隨著風沙的洗禮越來越模糊,隔開不遠便會有一堆半埋在砂礫裡的骸骨,這是庫結沙灘在宣告它的神秘與恐怖。 右賢王他們騎著的是蒙古馬,蒙古馬原產於蒙古高原,處於半野生生存狀態,它們既沒有舒適的馬廄,也沒有精美的飼料,在胡狼出沒的草原上風餐露宿,夏日裡忍受著酷暑蚊蠅,冬日裡耐得住嚴寒,它們體魄強健,胸寬鬃長,皮厚毛粗,能抵禦暴雪,也能在沙灘裡行走,還能揚蹄踢碎胡狼的腦袋。他們穿著皮袍子,西北風吹得嗚嗷嗚嗷的響,眾人的嘴唇被風吹得乾裂,臉頰呈紫紅色,不過這些胡人都來自北方草原,耐受能力極強,這對他們來說雖談不上習以為常,也談不上是天大的事。右賢王抬頭看了一會兒漫步黃沙的天空,隨後拽了拽繩,拉住了前行的蒙古馬,將遮蓋在口鼻上的布帛掀開,轉身對身後的使臣們大喊道:“沙塵暴太大,行走的速度比預計的慢了許多,今晚咱們到不了驛站!” 後麵的使臣們都是右賢王的手下,聽聞他的呼喚,便大聲應諾。輿的嘴唇上裂了一個口子,血珠從傷口處冒了出來。他心裡清楚,惡劣的天氣雖然給他們的行進造成了很多困難,但並不會致命。在茫茫的沙灘上,危險的是成群的饑餓胡狼,盤旋在天空中的禿鷲等猛禽。尤其是胡狼,沙灘上食物較少,胡狼餓一兩個月實屬常態,成群的餓狼尤為兇猛,若遇到,不死也得掉成皮。 沙塵暴越來越大,到處都是漫天黃沙在飛舞,前一刻還在鼓勵大家夥前行的輿,此刻卻下令找一處避風之所安營紮寨。眾人都從蒙古馬背上下來,挖坑搭建臨時的營地。忙了半晌後,終於搭建完畢,眾人圍在篝火前,一麵啃著從北方草原上帶來的烘乾的乳酪,配上炙過的牛肉乾脯,果然是醇香無比,一麵竊竊私語著。隨著沙塵暴的褪去,沙灘上的天空變得格外純凈,天上的星星不時地眨著眼睛。 “嗷!”隨著一聲長嘯,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若乾綠色的光芒,與天上的星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綠色光芒時而聚在一起,時而分開。正在給篝火添柴火的輿的親隨阿納德突然喊道:“糟了,是狼群!” 眾人向遠處看去,果然看到很多散發出綠色光芒的眼睛。使臣咳咳涑並不在意道:“也就十幾頭狼而已,憑咱們的身手,沒啥好可怕的!” 阿納德解釋道:“你有所不知,沙漠中的狼屬群居,少則六七頭,多則十幾頭。因食物匱乏,胡狼一年中大多數時間都餓著肚子,見著最容易捕獲的人,哪會放過呢!如果他們覺得沒有把握把咱們吃掉,頭狼就會嚎叫,把附近的狼群召喚來。” 咳咳涑不屑地說:“胡狼有你說的那麼聰明嗎?” 話音剛落,就聽見遠處傳來一陣陣的狼嚎聲,隻過了片刻,四麵八方紛紛傳來狼嚎聲遙相呼應。阿納德臉色一變,苦著臉轉向右賢王道:“看來這次咱們真的是九死一生了!” 輿聞言後,隨即吩咐眾人:“狼群進攻時,蒙古馬肯定會煩躁不安,一旦它與胡狼鬥起狠來,受了傷,咱們的坐騎就沒了!咳咳涑,你用布蒙住蒙古馬的眼睛,看住它們。阿納德,你負責篝火,千萬不能讓它熄滅!” 阿納德道:“我去管篝火,誰來保護王爺!” 右賢王揮手讓他閉嘴,他隻好按照他的吩咐,把撿來的荒草和矮小的灌木攏到身邊,咳咳涑從行李中找出幾條布袍撕成布條。 輿繼續吩咐著眾人:“其餘人分成四隊,每隊七人,從四個方位守住外圍,這四隊的任務是不能讓蒙古馬被胡狼傷到,咱們能否走到驛站,全靠它們了!” 沙灘上極其乾燥,很難找到水源,所有的補給都由蒙古馬馱著,要是蒙古馬被胡狼咬傷,全靠人背著補給,很難走到驛站。眾人紛紛抽出兵刃來,而輿自己從行李中翻出一把弩機,這是他在河陰時向杜弼要來的,他拉了拉弩機,總覺得不太趁手,他嘆了口氣,自己的慣用的胡弓沒有帶來,否則以他的射術,射殺那頭狼還是有些把握的,人類軍隊由將帥指揮,狼群由頭狼坐鎮,隻要將頭狼射殺,那麼狼群就會潰退,這就是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此時隻聽輿大喊一聲:“先熬過第一波攻擊!” 第一波攻擊並沒有想象中的激烈,二十多頭狼試探著攻擊眾人,在丟下了八具屍體後,頭狼一聲嚎叫,指揮著狼群撤了回去。這一仗贏得很輕鬆,眾人絲毫沒有傷到毫發。眾人過湊來看著他們的戰利品——被殺死的胡狼,有的被敲破腦袋,有的被戳破喉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的被砍斷了腿,有的被捅破了肚子,還有一頭還未死透,身子不時地抽搐一下。咳咳涑湊近了未死的狼仔觀察了一番後,嘆氣道:“這些狼有的帶著傷,有的毛發雜亂無澤,有的廋骨嶙峋,看來都是些老弱病殘!” 眾人紛紛看向遠處的狼群,大部分胡狼都是膘肥體壯,皮毛油亮又濃密。此時輿又開口了:“我的弩箭有效殺傷距離隻有三十丈,從剛才頭狼叫聲來判斷,距離我兩裡有餘,連射都射不到,別說射殺它了!” 眾人聽完此話都是心中一驚,此時又傳來發出了一聲高亢的嚎叫,似是狼王發出的,果然狼群又發動了第二波的攻擊,幾十頭狼從四麵八方撲了過來。四隊人馬分開對戰狼群,三人一組配合著,有的拿棍子削,有的拿刀砍,有的拿匕首刺,還有輿不時射出幾箭,狼仔無不應聲而倒下。第二輪攻擊持續了一炷香的功夫,隨著狼王的嚎叫,狼群丟下十幾具同伴的屍體,不甘心地退了回去。沙灘上再次安靜了下來。使臣中有三人也在這次對戰中受傷,三人的手臂、雙腿被胡狼咬了幾口,胸口也被狼仔抓傷,鮮血染紅了衣袍,三人精神萎頓,躺倒在地,好在使團中有一名漢人郎中,是杜弼安排的,隻見他提著藥箱上前,查看傷勢,並未傷到要害,便給他們敷上金瘡藥後包紮了起來,轉過身對右賢王道:“他們三人沒法再戰了,一旦傷口再崩裂,就無法回天了!” 右賢王嘆了口氣,道:“他們三人退下,阿納德,你替上來!” “諾!”阿納德躍躍欲試。輿又道:“都把眼睛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