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他話音剛落,頭狼就用一聲嚎叫來回應他,它要趁著天黑拿下眾人,等天亮了,它們的優勢就會蕩然無存了。這次狼王的決心很大,在它的召喚下,所有的狼都圍了過來,它們齜牙咧嘴,嘴裡發出低沉又兇狠的吼聲。狼仔瘋狂地撲咬著眾人,甚至有幾頭胡狼突破了四隊組成的防禦陣型,幸虧輿果斷地射殺,它們險些沖到那受傷的三人麵前。草原的蒙古馬並不怕胡狼,若不是將它們蒙著眼,被咳咳涑遷著韁繩,它們早就沖上去用馬蹄踢碎那群狼仔了。在狼群強勢又持續地進攻下,眾人紛紛受傷,不過狼群損失更慘重,但狼王卻沒有退兵的意思,狼的嘶吼聲、慘叫聲,與眾人的怒吼聲交織在一起,在沙灘上久久地回蕩著。狼的屍體不斷地堆積起來,在眾人麵前形成了一座小山,眾人和胡狼的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周圍的沙灘。 也許是聞到了鮮血的味道,頭狼終於嚎叫了起來,更多的胡狼從四麵八方湧來,狼仔的數量越來越多,眾人的狀態也越來越差,他們有的鐵棍都砸飛了,有的刀砍折了,他們全憑意誌在勉力抵擋,輿的箭也射完了,他拔出刀來,奮力殺著突破防禦陣型的胡狼。就在右賢王打算將蒙古馬的眼罩掀下來,令它們去沖擊一番狼群作最後一搏時,卻從遠處傳來陣陣劃破夜空的鳴鏑聲,狼王豎起耳朵聽了會兒,轉頭朝著那鳴鏑方向,發出了“嗷嗷嗷”的嚎叫聲,群狼仿佛殺紅了眼,又與眾人廝殺了一陣後,才不情不願地退去了。 隨著狼群退去,沙灘上又恢復了寂靜,隻剩下眾人的呼吸聲和奇怪的沙沙聲,過了一陣,沙沙聲才止歇,右賢王長長出了口氣,用嘶啞的聲音問道:“大夥兒都還好嗎?” 眾人都疲累至極,沒有半分力氣回答他的話,都沉默著。 此時離開他們有數裡地的沙丘另一側,有一支馬隊,他們正坐在沙丘一側的篝火旁,喝著水,吃著乾糧,眾人隻是竊竊私語,沒人敢大聲喧嘩,他們的坐騎則站在篝火的另一側,都是產自於西域月氏的馬匹。而在一處較大的沙丘頂上站著一人,剛才那陣陣破空的鳴鏑聲正是他發出來的,此刻他正用遠望儀盯著遠處的那數點若隱若現的火光,過了好久,他將遠望儀放入腰間的竹筒裡,蓋上蓋子,整個人一側,“嗖”的一聲從沙丘頂上劃了下來,劃到丘底,剛站穩腳跟,人就像離弦之箭一般,兩個健步,飛奔到一處篝火旁,對一帶著方巾,神情嚴肅的男子說了幾句,那男子問了句什麼,那發出鳴鏑之人又湊過頭去說了句話。男子倏地站起了身,奔到自己的坐騎旁,翻身上馬,隨即拔出了腰間的馬刀指向那火苗閃爍的方向,轉頭對著眾人喊道:“時辰到了,該咱們親自去踢他們的屁股了!” 眾人聞言,喊了聲“諾”,立即轉身另一側的坐騎奔去,翻身上馬,隨即紛紛從懷裡取出黑布蒙在了臉上,隨著頭領一聲呼喝,眾人騎著馬,奔上山丘,停了片刻,隨後向下山的猛虎,朝著遠處那幾點火光疾奔而來。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咳咳涑打破了眾人的沉默:“有點兒餓了,這些狼肉能不能烤著吃!” 咳咳涑的話讓大難不死的眾人相視一笑, 眾人便動手烤起了狼肉,他們剛烤熟了肉,望著炙烤後紅得發黑的肉,眾人垂涎欲滴,可還沒等他們咬上一口,遠遠的地平線上傳來一陣低沉的馬蹄聲。阿納德去過北地、義渠多次,途中經過庫結沙灘,對馬匪的馬蹄聲很熟悉。茫茫的沙灘上存在很多馬匪,多則百人,少則數十人,他們大多數是遊牧民族出身,馬背上功夫極佳,武器又多以馬刀、弓箭為主,來去如風,以搶劫過往的行商為主,偶爾也會到沙灘周邊的鎮甸劫掠。在雨水充足、水草肥美的年份,他們會變回樸實的牧民,出於對身份保密的需要,他們會在搶劫後殺人滅口,燒毀村甸。馬匪的馬匹多是產於黃河彎曲處的戎馬,也稱為河曲馬,它形體粗壯,後肢發達,挽力強,能持久耐勞,但奔跑速度低,腿短耳大,奔跑起來的聲音悶而低沉,若成群結隊而來,聲若悶雷。 馬匪有一百來人,他們騎著馬,蒙著臉,朝他們沖來,也不多說話,上來就拿刀去削他們的水囊,在沙漠中行走,水要比食物更重要,眾人見狀,隻得拔出刀來迎擊,兩方“叮叮咣咣”地打了起來,可令他們不可思議的是,馬匪們似乎並沒拿出殺人越貨的架勢,隻是騎著馬來來回回地找他們交手,沒騎馬的匈奴人竟然與騎著馬,武裝到牙齒的馬匪足足打了有半個時辰,隻聽其中一蒙麵之人的一聲呼嘯,這夥馬匪才調轉馬頭,轉身離開,這次襲擊,沒人被殺,金銀也沒被劫,隻是有兩個水囊被他們給滑破,裡麵的水都漏完了。眾人高呼著“長生天”趕走了馬匪,隻有右賢王卻望著這夥人遠去的背影,愁眉不展,心裡像是在琢磨著什麼。 白天的沙灘是極熱的,讓人恨不得找個冰窖躲進去,一到了夜晚,卻變得奇冷無比,幸運的是,風卻不大,也沒有漫天的黃沙。為了盡快地趕到大城塞,右賢王決定連夜趕路,他讓蒙古馬馱著那受重傷的三人,剩下的補給全部集中在四匹蒙古馬上。可第二天晚上又遇到了這群馬匪,馬匪與他們鬥了一陣,又毀了他們數個水囊,隻是把他們往東南方向趕,卻沒有要加害的意思。 由日到夜,又由夜到日,沙灘的溫度開始飆升,已經一天一夜沒休息的眾人累的幾乎邁不開步了,剩餘水囊裡的水也都被喝完了,隻能僅憑著一縷信念驅動著沉重的雙腿向前走著,體溫隨著氣溫的上升,一個個都快暈厥過去。此時突然聽見咳咳涑的聲音:“快看!前麵有水!” 沙灘上的水源極其稀少,是眾多生靈賴以生存的源頭。一條很細小的河流匯聚成一個水坑,水坑旁的土地很濕潤,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動物腳印,卻不見動物的蹤影。水很渾濁,水裡漂遊著不少不知名的生物,附近還有不少動物的糞便,可眾人卻不管不顧地奔過去,趴在水坑邊用手舀著水喝。右賢王卻沒有去喝水,他嘟囔著:“方圓百裡隻這一處水源,可為啥看不到一隻動物?” 他的話音剛落,卻聽見一聲胡狼的嚎叫聲傳來,原來狼王早帶著群狼守在這裡等候著他們的到來,其他動物的警覺性高,早就發現情況不對,都預先逃走了。狼王身邊守著幾隻極為強壯的胡狼,其餘胡狼則守在四周隱蔽的地方,隻等著右賢王他們逃走之際,趁機伏擊他們。右賢王一夥人皆受了傷,又經過一天一夜的奔波,此時再與群狼對戰,恐怕是兇多吉少。輿拔出了彎刀,對著天一指,喝著:“和它們拚了!” 可此時狼王警惕地豎著耳朵,向四周看了看,隨後嚎叫了一聲,群狼跟著它不甘心地轉身離去,正當眾人疑惑時,一陣陣低沉的馬蹄聲才從遠處傳來。 莫非又來了一群馬匪,眾人見這群黑夜人不足百人,穿著漢人的寬袍深衣,他們也騎著馬,不過卻沒有拔劍,也沒有拿著弓箭對準眾人,隻是將眾人圍在中間。為首之人也用黑布蒙著麵,此人有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眉臉頗為俊俏,是一名年輕後生,此人打量了右賢王半晌,才冷哼一聲:“都給我綁了!” 這群黑衣人也不管不顧匈奴人的大聲抗議,便上前來欲來綁縛眾人,若有反抗的,皆被黑衣人輕鬆製服住,蒙古馬和補給都被黑衣人奪走。見大勢已去的右賢王放棄了抵抗,他的雙手也被黑衣人用繩子反捆住,他望著那頭領的纖弱嬌小的背影,眉毛皺了起來,剛才那句話像是女子的嗓音,莫非這夥人不是先前的那群馬匪?而領頭之人竟然還是一名女子?他們究竟是誰?為什麼要綁架自己? 他的手又摸到了袖口中的那個竹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先前住在河陰縣的館驛中,一日夜間他突然收到了這個竹筒,這是中行檜與他的聯絡方式,他打開竹筒上,看著藏在裡麵密信,信上說,他已經找到了那《千裡江山圖》,讓右賢王盡快趕到大城塞,他會在那裡接應使團。信上的字他仔細看了幾遍,確定是中行檜的筆跡無疑,他才率領著使臣們不顧縣宰杜弼的勸阻,早早地離城南去,可卻沒曾想到會在此被人綁架!這封密信究竟是不是中行檜遞出的?還是中行檜也遭遇了不測?這就是一個陷阱?他正滿腹疑惑時,卻被一名黑衣人用刀鞘頂了一下腰,不得不咬牙跟著隊伍向前走去。 在遠處的沙丘旁,那夥屢次三番騷擾匈奴人的“馬匪”,分散開來,躲在數個沙丘的側旁,而在一個高大的沙丘之上站著兩人,那神情威嚴的頭領接過身旁斥候的遠望儀,朝水坑的方向眺望著,約莫過了三炷香的功夫,隻見匈奴使團一行人被押著往東南方向緩緩而去,他嘆了口氣,嘀咕著:“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右賢王做夢也想不到的是先前那群騷擾他們之人並非馬匪,而是大單於盟友盧芳的手下,他們由盧芳的兄長盧禽率領著,他自己不來是怕被右賢王識破,而兄長盧禽、三弟盧程是他最信任之人,才可委托他們南行,此行旨在騷擾右賢王,目的就是讓匈奴人更加痛恨漢人而已。可令那頭領始料未及的是,他們的行動卻早被一神秘女子所知,神秘女子以此為由,脅迫他們將匈奴使團往東南方向穀羅城趕,而這神秘女子的手下恰恰已在此埋伏多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