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融率領著中壘校尉的那一屯軍士,沿著庫裡沙灘朝南奔去,一路上始終沒見匈奴使團的任何蹤跡,不僅有些狐疑,是不是自己走錯了方向,可向南往大城塞隻有這條路可以走,莫非輿他們走了小道。他思忖片刻後,向手下軍士手揮手,繼續向前。可此時他們遇到了那群北歸的馬匪,竇融是監軍司馬,雖隻負責查索軍中的奸細、間諜,但他素知朝廷對這群時而牧民,時而馬匪的人,大為頭痛,常會派軍隊進行清剿,怎奈馬匪狡猾,一旦得知有軍隊前來,便退到深山之中,等大軍出來再作惡。作為軍人,清剿馬匪責無旁貸,他當即下令,命五名什長各率領一什(十人)前去追剿這夥馬匪。 頭領見狀,趕緊向手下揮手,眾人明白此時逃得慢,就會被官軍抓住,於是都玩命地四周逃竄。可這夥假“馬匪”的馬匹是產自黃河彎曲的戎馬,耳大腿短,怎麼跑得過中壘校尉騎乘的浩門馬呢,這種馬體質粗糙結實,頭重勁短,性情靈敏,以善走對策步著稱,這種步伐可使騎手減輕顛簸之苦,俗稱“胎裡走”。再說竇融手下的軍士是中壘校尉中的百裡挑一之精銳,中壘校尉是奮武中的精銳,奮武又是北軍的精銳,可謂是精銳中的精銳,這些盧禽的手下怎麼可能是他們的對手,不過他們仗著對地形的熟悉,大多數都逃走了,但還是有數人被軍士射下馬來,這些人非死即傷,有二人還活著,其中一人欲反抗,被一名什長打翻在地,那人情知無法幸免,從懷裡掏出一個藥丸吞了下了下去,黑著臉死去。另一人見同伴自盡,也從懷裡取出一個藥丸,塞入嘴裡,不過這名什長有了先前那人服毒自盡的經驗,見他腮幫子猝然一動,立刻用弩機猛砸他的太陽穴,登時將他敲昏過去,然後什長右手一捏那人的下頜,從他嘴裡倒出一枚烏黑的藥丸來。什長扶著昏迷的那人起來,讓兩個軍士架著來到竇融麵前,把那枚藥丸遞給了他,竇融將藥丸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判斷是野葛和烏頭的混合物,卻沒什麼異味。這毒丸不是尋常的馬匪能炮製出來的,可見對方的背景不一般,恐怕這些馬匪是有人假扮的。竇融讓人清點完戰果,己方隻有三人受傷,又見那吃了毒丸致死之人,罪臣破裂,兩耳腫脹,腹部膨脹,指甲呈青黑色,果然是野葛毒死的。於是他率領眾軍士趕到了附近的驛站。安排好眾人的食宿後,他親自來到拘押那名“馬匪”的屋子,這是驛站最靠裡的屋,是一個小儲藏室,這裡是驛站裡最安全的,也是最安靜的,用來審問最適合不過。 那名“馬匪”被五花大綁地塞進狹窄的小屋裡,然後被水淋醒,畢竟沙漠裡沒有那麼多水。這家夥瘦臉短須,身上肌肉不多但很勻稱,手臂上的肌肉很發達,一看不是當兵的,就是殺手,竇融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盯著他的眼睛。那名“馬匪”虛弱地說著:“快殺了我!” “我來告訴你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竇融冷冷道,“前漢時,有一名叫尹賞的長安縣令,曾在“探丸案”中審理那些不良少年時,將他們推入‘虎穴’,然後將洞口用石頭堵死。一周後他們全被折磨致死。” 那名“馬匪”聽了,身子微微地抖了下,隻聽竇融續道:“在這沙漠裡,‘虎穴’卻是現成的,我待會兒就挖一個沙坑,將你埋進去,隻露出一個腦袋,讓你在暴曬之中慢慢而死!” 說到這裡,竇融嗬嗬地笑了,笑得很很得意,那名“馬匪”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流露出些許恐懼的神情。竇融看見了那眼神,更有把握了,其實這些法子,竇融也是從他弟弟竇友那裡學來的,竇友審犯人時的狠毒辣絕是出了名的,作為兄長也是近墨者黑,學會些手段自然也不在話下,竇融以前對這些手段不屑,可現在隻有這一個活口,而右賢王又下落不明,此時他身肩重任的壓力逼迫著他也學著竇公卿的法子來逼問真相。此時那名馬匪又開口了:“求你,殺了我吧!” 竇融語氣森然道:“你不必懷疑效果,我可以坦率告訴你,為了讓你死的更舒服些,我會在沙坑旁放些‘五毒’,讓它們陪著你走完最後一塵!” “卑鄙!”“馬匪”想朝竇融吐一口痰,可他的嘴卻哆嗦著。 這夥假馬匪人人都帶著毒丸,說明他們雖不怕死,卻也怕嚴刑拷打,現在他在哆嗦,說明他已有點怕了。竇融故意沒有再問任何問題,是為了讓囚犯在心理上產生錯覺,以為拷問方無求於己,這樣才會讓他更加惶恐,更加想證明自己的價值。這也是親弟公卿告訴他的:刑求這門藝術,和房事一樣,精髓在於前戲。 說完這些話後,竇融欲走出儲藏室,剛才俘獲此人的那位什長一直在另一側站著候命,此時卻走了過來,拱了拱手:“竇監軍真是見多識廣啊,我看那家夥是被嚇到了!” 竇融笑道:“你在這裡盯著,一旦囚犯開口,立刻來告知我。我去外麵挖坑!” “真的要挖坑?”什長驚呼。 “你說呢?”竇融故意抬高聲音,與其說於什長,其實是在暗示囚犯,自己要動手了,你可要想清楚後果。 什長還想說什麼,竇融一揮手製止了他,隨即他走出儲藏室,先在院中走了幾圈,隨後從驛長那裡尋來一把鐵楸,開始刨土,還沒等他刨出幾小撮砂土來,那名什長從後堂跑了出來,喊著:“竇監軍,別挖了!招了!他招了!” “哦!”竇融問,“他都說了?” “嗯!”什長答,“都說了!” 這個囚犯招供的契機,還得歸因於什長。竇融離開之後,什長心想這人是自己俘獲的,難不成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活埋而死,若是能讓他開口就好了。於是他鉆入儲藏室,苦口婆心地勸說起那名囚犯。不知是那囚犯念於什長曾救過他而聽了他的話,還是攝於竇融此前所營造出來的恐怖氣氛,總之,那囚犯算是放棄了抵抗,於是什長趕緊跑來告知竇融。從刑訊的角度講,一壓一抬,一緊一鬆,確實起到了相互助力的效果。 囚犯仍舊被綁在儲藏室裡,隻是木門敞開著,讓他看到光亮。竇融坐在對麵主問,什長坐在一側旁聽,一來是觀察,二來是若訊問不暢,他會出來打圓場。 “馬匪”緩緩開了口,自稱是盧芳的手下,盧芳這個名字對於竇融來說有些陌生,不過聽那人介紹,他才知道此人字君期,涼州安定郡三水縣人,常年居住在塞外匈奴左穀蠡王領地。那人又說,盧芳派了他大哥盧禽帶著他們百人渡過黃河在庫裡沙灘襲擾右賢王及使臣,隨後他先是讓軍師李立召來狼群。 聽到這裡,竇融打斷了他的敘述,問道:“我有幾個疑問,首先為什麼盧芳要盧禽去襲擾右賢王呢?” 囚徒道:“因為他想讓右賢王感覺漢人很不重視匈奴人,這樣等他回到匈奴後,定會怨恨仇視大新,匈奴必會南下中原出這口惡氣,到時就用的著咱們了!” 竇融又問:“還有,那李立怎麼有本領召來狼群?” “這……”囚徒咂著嘴,“這些狼群都是他養著的?” “什麼?”竇融疑惑道,“這天底下還真有人養狼為寵物?” 囚徒點了點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道:“你不知道啊……他有一個外號叫做‘鬣狗’!” “‘鬣狗’,有點意思!難怪要養一群狼來顯擺自己!”竇融道,“你繼續說下去吧!” “後來,那群狼將匈奴人襲擊得遍體鱗傷後,軍師發信號通知頭狼停止攻擊,因為盧芳不希望匈奴人死,若軍師止不住那群狼,咱們也會沖出去擋住那群狼的!”囚徒續道,“隨後就是我們多次沖出去襲擾了我們也去騷擾,白天黑夜反復襲擾,並將他們向東南方向趕去……” 竇融疑惑道:“等會兒,為什麼你們要將他們向東南方向趕,不能將他們向西南方向趕呢?” “有一名叫荊溪的女子見過我們,她說,若咱們不幫他們將匈奴人往東南方向穀羅城趕……”他欲言又止。 “會怎麼樣?”竇融逼問著。 囚徒說道:“她會將此事告知匈奴單於!” “那名叫錦溪的女子手下大概有多少人?”竇融問。 “五六十人吧!”囚徒答道。 “你能認出這夥人嗎?”竇融又問。 “應該可以!”囚徒道。 審訊到此為止,竇融尋思著,這夥人行事詭秘,劫持使團,定然圖謀不小,而今自己是皇帝欽定的使團護衛,結果使團到現在還沒找到,若匈奴使臣真的出了事,自己可是罪無可恕,必須盡早找到他們,否則禍患無窮。於是他召集眾人到院裡,吩咐先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即刻趕往穀羅城,不得有誤!眾人應諾而回。 匈奴人了,他們休息了我就去襲擾,他們行軍